第49章
沒過多久,配音演員陸陸續續回來了,裏面也熱鬧了起來,傳出音頻和機器嗡嗡的嘈雜聲。
周簡聲擡起來,蔚溪不知什麽時候走了。程德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蔚導剛走了。”
他有點兒不明白程德克跟說他這個幹什麽,只好點點頭:“哦。”
程德克又道:“還不跟着去麽?”
周簡聲像是被敲了一道警鐘,猛然将他敲醒了。
他手忙腳亂站起來,卻不小心被桌角磕了腿。他一邊兒揉着腿,一邊兒跑。到了門口,他回頭道:“謝謝老師啊!”
程德克笑着搖了搖頭:“年輕人啊!就是不幹脆。”
周簡聲慌慌張張剛跑到樓下,就聽到有人說:“蔚導受傷了!今天的戲先暫停。”
他懵了幾秒,急忙抓着那人的衣服:“怎麽傷的?傷哪兒了?嚴重嗎?在哪裏?打120了嗎?”
那人被周簡聲吓到了,衣領也被他扯歪了,只好磕磕絆絆地回答:“傷、傷腿了!不、不嚴重,已經送……”
周簡聲聽到不嚴重就松了一口氣:“你結巴什麽?”
那人指了指拽着衣服的手:“手……我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周簡聲尴尬收回手。
“沒事兒!”那人不在意地整了整衣服,笑着道,“周老師你別擔心,蔚導傷得不嚴重,就是給繁哥他們講戲,腳一滑不小心從坡上面摔下去了。”
這片地勢不平坦,有很多小坡。今天要拍室外戲,正好是在一個陡坡上。
蔚溪被送到鎮上的衛生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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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簡聲過來的時候,蔚溪傷了腿,已經擦了藥,幸運的是沒有骨折的地方,确實一點都不嚴重。
她正低着頭按手機,周簡聲走過去,看了眼擺在腳邊的高跟鞋,淡淡地說:“不是答應我拍戲不穿高跟鞋的麽?”
蔚溪手一頓,擡眸看他:“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周簡聲在她旁邊坐下。
蔚溪又低下頭去看手機了,只是很清淡地回答他:“那是以前答應的。”
周簡聲沉默了。
确實是。
這時,何豫拿了藥出來:“周老師也來了啊?”
周簡聲朝她點點頭,何豫轉了轉眼珠,古靈精怪地說:“啊!我突然記起來我要去買生活用品,要不周老師你幫我送蔚導回去行嗎?”說着就把車鑰匙塞他手裏了。
周簡聲接過:“好。”
蔚溪全程沒吭聲,等何豫走了,她穿上鞋子,才說:“走吧。”
她站起來見周簡聲還坐着,挑了挑眉:“不走麽?”
周簡聲看向她腿上被小石子磨開皮的大片傷,又看看高高的高跟鞋。二話不說起身,直接一把将她抱了起來。
蔚溪被這個舉動吓到了,急忙掙紮:“喂!喂!”還有這麽多人呢!
周簡聲目視前方,大步走了出去。
蔚溪将頭埋在他胸前,心裏複雜又微妙。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拉了拉他的袖子,輕聲問:“你……這是做什麽?”
周簡聲沒說話。
上了車,周簡聲調轉車頭,才說:“我那天見關阿姨的時候,她說很對不起我。”
蔚溪震驚了:“我媽?她說對不起你??”
這還是關虹嗎?
這怕是個假關虹吧。
周簡聲又道:“我還沒說完。”
“啊?哦。”蔚溪故作淡定咳了一下,“繼續。”
“她說,你已經有了新的生活,希望我……”他說到這兒停了停,目光不輕不重地掃過來,“希望我不要打擾你。”
蔚溪的眼神頓時冷了,她就說關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認錯,原來是給他下套了。怪不得她去找他的時候,看見的是一副丢了魂兒的模樣。
就在她準備說話的時候,只聽周簡聲又慢悠悠道,“可我現在看來,不是我打擾你,而是你在打擾我。”
蔚溪懵了幾秒:“此……此話何意?”
周簡聲又看了她一眼,眼裏帶着點兒揶揄和其他,卻偏偏故作高深地笑了笑不說話。
蔚溪覺得他很莫名其妙,又坐立難安地想,她表現得太明顯了?
好像是,她表現得确實挺明顯。
到了招待所,周簡聲抱着她上樓。
蔚溪坐在椅子上,還在想周簡聲到底是什麽意思?他的意思是要自己不打擾他?還是?
前者的念頭甫一出,她覺得有些難過。
周簡聲給蔚溪倒了杯熱水,又去關窗戶。
窗臺上曬着兩雙運動鞋,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還濕潤着。
這幾天天氣不好,老是下雨,鞋子也曬不幹。
他清淺地彎了彎嘴角,回頭把鑰匙扔給蔚溪:“我走了。”
背影潇潇灑灑,關了門,蔚溪還聽見樂樂的哼歌聲兒。
“莫名其妙。”她心道。
……
周簡聲去了趟B市,第二天下午才回來。
他補完音,将小十托付給程德克。
夜幕降臨,他一個人繞繞轉轉走過青磚紅瓦的房子,來到一戶小院子。
是主角的家。
正在拍夜間的戲,人來人往的熱鬧極了。
周簡聲找了個不起眼的牆角蹲下,看他們跑來跑去,一會兒轉燈光,一會兒轉鏡頭,一會兒NG;
蔚溪戴着耳機,坐在機器後面,面上淡淡沉沉。
周簡聲靜靜地抽着煙,面上逆着光,叫人看不出神情。
他知道,關于拍戲的那段時間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但此時的他沒懷念,也沒後悔。
他只是後悔,放棄蔚溪。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蔚溪喊:“OK。”
主演下戲,裏面的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大家都辛苦了。”蔚溪說。
今天沒戲了,場務收拾機器和道具,忙忙碌碌後,院子靜了下來,燈光撤走,也黑了不少。
蔚溪仰頭活動活動脖子,一扭頭就看看周簡聲站在身後。她吓了一跳:“你怎麽不出聲啊?”
周簡聲特別委屈:“我出聲了,我剛剛喊你了。”
蔚溪真沒聽到,也就不覺得內疚。她彎腰搬起一個小機器,可東西剛搬起來,周簡聲輕輕松松截過她手裏的機器,抱着走了。
他擡腳走過高高的門檻,環視一圈:“放哪兒?”
蔚溪跟在屁股後頭,還是道:“右邊那個箱子上面。”
周簡聲放在上面。
屋裏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零丁幾個場務在院子清掃場地。
似乎是鵝黃色的燈光映在面容上讓人感覺有些暖意,沒讓那些時光變得面目全非,此時的周簡聲面容柔和,少了重遇的淡漠和疏離。
那些熟悉感回來了。
周簡聲站在她面前,突然道:“蔚溪,我昨天去……”
“去哪兒?”蔚溪看着他明顯有話要說的表情。
“我……”
這時,何豫突然領着一群人沖進來:“快快,我們先躲起來……”話還沒說完立馬就剎住腳步。
兩方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何豫有些尴尬,她沒想到蔚溪和周簡聲在裏面,支支吾吾:“蔚導,周老師……”
蔚溪不自然地咳了聲,出聲打破詭異的氣氛:“你們這是準備做什麽?”
何豫立馬道:“朋朋過生日,我們偷偷給她買了蛋糕。”
“嗯嗯嗯!”身後有人将蛋糕擡高,又“啊”了一聲,“朋朋要來了!”
“快快快先躲起來!”
一群人作鳥獸散,躲在設備、櫃子、桌子下面。
蔚溪好似被他們感染了緊張的氛圍,忙跟着何豫往窗簾後面走,見周簡聲還杵在原地,她只好伸手一拉:“過來。”
周簡聲踉跄地跟上她。
何豫見蔚溪要進來,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周簡聲,心一橫,忙說:“這兒擠不下了,你們去那邊吧!”然後将蔚溪一推。
只聽外面有腳步聲傳來,應該是朋朋來了,蔚溪只好拉着周簡聲躲在另一邊的窗簾下。
兩人站在窗簾後面,四目相對,蔚溪急忙放開拉着他的手,又挪開兩人之間的一點距離,小聲道:“時間緊迫,不好意思。”
周簡聲也學她的樣子輕聲道:“沒事兒。”
院子裏有燈,透過窗外的光,周簡聲看着蔚溪移開窗簾的一角,偷偷看向外邊。
兩人離得那麽近,他能看見她臉上細小的絨毛,卷翹的睫毛,柔軟的臉蛋。
她曾多次闖入夢中,教他後悔莫及,讓他徹夜難眠。
而自己呢,懦弱!膽小!
他應該在初初重遇時,就問她“蔚溪,請問你交了男朋友嗎”或者是“上次和你吃飯的那個男人是誰”更應是“溪溪,對不起,我來晚了。”
為她千千萬萬遍,而不是讓她一直等自己。
周簡聲心想:他怎麽就越活越窩囊呢!
這時,外面叫朋朋的女生已經進來了,她看見桌上的蛋糕愣了一下,但又不确定是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就在她愣神這會兒,一群人跳出來,圍着她:“生日快樂!”
也不知誰買了禮花炮,“轟”的一聲,彩色的紙從天飛舞,轉轉悠悠飄落在頭上、肩上,格外好看。
只是蔚溪卻沒能沖出去祝賀,因為——在最關鍵的時刻周簡聲拉住她了。
她不解地回頭看他:“你拉我什麽?”
外面的朋朋捂着嘴巴聲音都哽咽了,磕磕絆絆說不出一句話完整的話來:“你們……你們……謝謝,謝謝你們!”
“生日快樂呀!!”
“以後每天都要快快樂樂哦!”
“……”
外面響起熱熱切切的祝賀聲,只有兩人在窗簾背後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蔚溪見周簡聲還不放開手,她實在是受不了了,有些怒了:“周簡聲你要幹什麽?”
外面的何豫笑容僵了:“沃日??!!”
她環視一圈,看看明顯還鼓着的窗簾,可不是蔚導和周簡聲嘛。她尴尬地咳了咳:“要不……我們去院子?”
一群人也明白過來了,利利索索提起蛋糕,扛起桌子:“走走走,這裏擠死了,外面大,我們去外面玩兒……”
最後走的那個人還“多管閑事”地說:“我是最後一個走的,我要關門啦!”
待人走光了,屋裏靜了下來。
窗簾背後的蔚溪:“……”她捂臉,太丢臉了。
周簡聲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尴尬,他只是有些緊張,在心裏深呼吸幾下後,用若無其事的語氣說:“我昨天去見你媽了,我跟她說你女兒我娶定了,以後有天大的事兒都不要來找我了。”
???
蔚溪震驚了:“………………!”
“你去找我媽了??”
“嗯。”
然後周簡聲不管不顧地低下頭,吻上了那張嘴。
剛剛把蛋糕桌子搬出來的衆人,透過燈光,看着窗戶裏的鼻子對着鼻子,嘴對嘴的影子膠着在一起了。
何豫已經找不到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立馬用手捂着眼:“你們……不要看……”
“……哦哦哦。”吃瓜群衆紛紛彎了大拇指、中指和無名指,将手掩耳盜鈴地遮在眼前。
天吶,太刺激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她千千萬萬遍”原“為你,千千萬萬遍”,出處《追風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