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羨慕

昭娘這個念頭想了好久,山要上,劉春蘭又不可能放過她這個‘苦力’,即便她這個苦力只會刷碗,掃地,劉春蘭都不會放過。

昭娘一說補貼家用,劉春蘭眼睛一亮,語氣也緩和下來,“你這孩子,認識草藥怎麽不早說?”要是真值錢,那可都是銀子!

昭娘躊躇了一下,道:“以前,都是阿爹和大哥上山采藥……”言外之意就是她沒想到要上山采藥。

又是這幅千金小姐做派,劉春蘭在心裏啐了一聲。

也不知道二弟是怎麽想的,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嫁出去之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一個勁的寵着,什麽都不會做,看哪個小子願意娶她?!

不過,現在的昭娘在劉春蘭眼裏是能賺銀子的人了,她沒有開口教訓,而是說:“你既然有這樣的心思,大伯母當然不會阻攔你,不過這認草藥的本事……”

聽她意猶未盡,昭娘就知道劉春蘭在觊觎怎麽才能認識草藥。

“大伯母,您要是想學的話,明日可以和昭娘一起上山,昭娘教你辨認草藥。”昭娘如此爽快的答應讓劉春蘭心底裏生疑。

果然,昭娘接下來就說,“大伯母,你也知道我爹他……是采藥死的,越是珍貴的藥材,生長的地方就越危險,本來我一個人去還發虛,不過現在有大伯母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昭娘眼中的慶幸不是作假,劉春蘭面色一僵。

沈二郎怎麽死的,她還能不清楚?沈源那小子把他的屍體從山裏背出來的時候,那可是都硬了,額頭上大傷口流出的血把他整張臉都蓋住。

劉春蘭一想到當初看到的場景,身子就忍不住哆嗦一下,再看昭娘,拒絕的話立刻到了嘴邊。

“昭娘啊,大伯母也不要你去摘什麽珍貴的藥材,普通一些就好,大伯母明日還要跟你大伯父一起下田,哪有時間跟你一起去,你自個去就好了。”

劉春蘭讪讪的說完,似乎覺得不太妥當,又囑咐了一句:“別去危險的地方啊!”

這要是跟他爹一樣摔死了,村裏的人還不知會怎麽看他們一家,怎麽說也是個小丫頭。

昭娘的臉立刻黯然下來,喉嚨滾了滾想說話,卻只道一個字,“好。”

劉春蘭的回答在昭娘意料之中,失望談不上,只是無感,覺得自己前世很傻,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大伯母,盡量不去做讓她生氣的事情,心裏委屈了不敢說。

剛剛被賣的時候,她還心存渴望,覺得大伯母會借了錢來贖她,等到最後,也不過是絕望。

……

和劉春蘭有過交代之後,昭娘心放下一半,不管怎麽說,至少今生,她不會把不知生死的太子一個人丢在山上。

而且,太子是個喜歡恩怨兩清的人,如今她救了他,他怎麽也會拿些銀子答謝,到時……若能不和大伯母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自己買幾畝地,租給別人,過着小日子,等着大哥回來。

夜晚,昭娘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她想起來了。

前世,也是這一日,沈游回來,也說他能去縣太爺公子的宴會,是因為認識了一個挺了不得的人,這人有門道,認識的人也多,還能弄到去縣太爺公子生辰的請帖。

從那以後,沈游經常把那了不得的人挂在嘴邊,一副把他當成自個兒親兄弟的模樣。

昭娘後來才知道,原來就是沈游嘴裏這個了不得的人物把他帶進了賭場,欠下一大筆賭債。

沈游被賭場扣下之後,那人便拍拍屁股不見了,沈游被賭坊抓着威脅劉春蘭,要是他們不還債,就要卸他一條胳膊。

劉春蘭哪裏舍得自己唯一的兒子被卸下一條胳膊,一夜之後,昭娘就被她騙到縣城裏,賣給了春風樓的媽媽。

“你翻來覆去的做甚?大晚上的不睡覺,還吵着不讓我睡。”沈秀被昭娘翻來覆去的擾得睡不着,沒好氣道。

自從昭娘來了她家,原本只住她和姐姐的房間還要擠下一個人,沈秀便渾身上下不舒坦,且昭娘長得比她好看,僅僅是站在那裏,沈秀就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村裏的那些小子們,更是個個在昭娘面前獻殷勤。

沈秀以前就嫉妒得發慌,昭娘父母雙亡,哥哥又遠赴邊疆,沈秀私底下不是沒有偷偷高興過。

可高興過後,家裏每天都有個長得她漂亮的昭娘在她面前晃悠,一向對她和大姐不屑一顧的大哥更是對着昭娘和顏悅色,沈秀便越發不舒坦。

“馬上就睡了。”沈秀和他親娘劉春蘭是個不相上下的人物,一點小事都能抓着半天不放,昭娘哪裏還願意在應付了劉春蘭之後,再應付一個沈秀。

昭娘要睡覺,可跟她睡在一個房間裏的沈秀卻睡不着了。

她想到了晚上醉氣熏天的大哥在她面前炫耀着自己見過縣太爺家大院的豪華,心底裏充滿了向往。

“昭娘,你說縣太爺住的地方該有多漂亮。”沈秀睜着一雙眼睛看着自家簡陋的房梁。

沈游給全家都吹虛了個遍,直道縣太爺住的地方跟人間仙境似的,院子大得不像話,家裏還有無數仆從使喚。

沈家一直都不富裕,又要支撐着沈游讀書,日子便過的越發結據,哪裏敢想象有人侍候的日子是什麽日子?

偏偏家裏除了沈大伯和沈游兩個男丁之外,全都是女子,養家的重擔基本都壓在沈大伯身上。

沈秀是劉春蘭的第二個女兒,作為三兄妹中最小的那個,有大姐頂在她前頭,沈秀偶爾偷偷懶,日子過得還算輕松。

她的姐姐沈芳,從小就幫着家裏幹農活,十五歲的年紀便長得高大粗壯,整個人也黝黑的不像話,沈秀可沒少聽劉春蘭說,她姐姐嫁不出去。

一個女人,要是嫁不出去,以後誰養着她?

看大哥平時對她們姐妹倆愛答不理的模樣,別說是養着她們了,便是給口水喝,或許都不願意。

沈秀一心想着嫁個好人家,她可聽說了,隔壁村的一個姑娘因為救了個富商,那富商便前來下聘,讓自己的小兒子娶了她。

前些日子回來的時候,明明之前是跟她一樣的村姑,身後卻跟了兩個可以随便使喚的小丫鬟,全身上下的穿金戴銀,讓人好不羨慕。

昭娘哪裏知道沈秀心中所想。

在她心中,縣太爺住的地方又怎麽能比得上皇宮,她見過這天底下除了天子之外最尊貴的人,還曾為他生下一個孩子。

昭娘想着想着心中便不由泛起酸楚。

她想到了在她死時,晔兒止不住的啼哭,那一聲聲嬰孩的哭聲,仿佛還回蕩在她的耳邊,昭娘只是想一想,便覺得一股刺痛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她是單純懵懂了些,可也是從人堆裏混出來的,又怎麽會不知道她的死怕是有人早有預謀。

作為太子身邊唯一生下皇孫的女人,偏偏她又是個出生低微的舞姬,怎麽會不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可昭娘想不出來是誰要自己的性命。

太子妃和林清怡都待她極好……

突然,昭娘想到了自己中毒之後,因為疼痛,不小心抓開林清怡衣領,看到的那枚祥雲玉佩……

昭娘往自己脖子上摸去,果然沒有摸到玉佩,明明昨日還在的。

是不是忘在山上了?

想到自己明日還能山上,昭娘便松了口氣。

昭娘小時候不止一次問過阿爹,為什麽她有一塊這麽好看的玉佩,阿爹只說這是她娘給她的,昭娘又跑去問阿娘,阿娘卻只是笑笑,什麽都不說,只要她好好帶着這塊玉佩,不能丢,更不能送人。

昭娘一直都把這枚玉佩小心貼身帶着,卻在後來不甚遺失了。

昭娘想起來了,她遺失玉佩的日子便是今日。

劉春蘭一直不喜歡昭娘往外跑,昭娘寄人籬下,也就乖乖的不讓劉春蘭有罵她的機會,今日是阿爹的忌日,昭娘顧不得其他,偷偷跑上山來,回去之後就發現玉佩不見了。

昭娘在家裏裏外外找了個遍,都沒有找到,沈秀又是個管不住嘴的,要是家裏人撿了昭娘一定知道。

所以,她便覺得玉佩是落在小木屋裏了,幾次想要回來找,卻都被大伯母給攔下,罵罵咧咧說她只會吃,不會做事,活像是養了個千金大小姐。

昭娘找不到機會回來,也不願再被大伯母罵着,便想着日後找個機會回來找,卻未曾想到,那是她一輩子最後一次去小木屋。

也不知是不是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時候,昭娘覺得最近自己想什麽都能聯想到當初自己過的凄慘生活,而周圍發生的事情看到的物件,又時時刻刻提醒着他,大伯母一家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昭娘深吸了口氣,閉上眼,排除心中的雜念。

她如今想的再多,在短時間之內也無法離開大伯家,不過是讓過去那些不好的情緒影響自己。

昭娘在春風樓裏爬摸打滾了快三年時間,知道怎樣管理自己的情緒才不會吃虧。

她漸漸卸下心中的沉重,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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