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委屈
太子生而俊美,少有女子能夠抵擋她的魅力,昭娘在前世便十分清楚這一事實。
她略微不自在的移開目光,不期然的瞥到了宗政瑜裸露出來的一節手腕。
沈源已經算得上人高馬大了,昭娘平日裏只到他的肩膀,這會兒他的衣服穿在太子身上,不僅手腕露出一截,衣襟也是敞開的,又短又緊繃……
昭娘輕聲道:“我大哥比不得您高大,委屈您将就了。”
昭娘此刻可喚不得眼前的人為殿下,卻也不敢随意稱呼他,只好用您這樣的敬稱。
宗政瑜的确有些難受,卻也不是無法忍受,他搖了下頭,見昭娘不過豆蔻年華,周身便有掩飾不住的風華,那一張小臉,不像是農婦能夠生出來的,鬼使神差道:“你姓甚名誰?又怎會人在這三間小木屋中。”
一個長的如此不安全的小姑娘,在這荒山野嶺的……
昭娘便簡單言道自己的來歷。
宗政瑜聽後只道:“多謝姑娘救我,日後必有重謝。”
昭娘聞言,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太子可是察言觀色的能人,哪裏看不出昭娘此刻心有所動,暗自低眉。
太子不怕人有所求,就怕她別無所求。
昭娘覺得兩人這樣相處異常的尴尬,可她現在本該是不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挑起話題,便默默的燒着竈火,等着鍋裏的淡粥煮熟。
昭娘留了個後腦勺給宗政瑜,宗政瑜忽然說道:“過來。”
命令式的語氣沒有讓昭娘覺得不舒服,她條件反射般站起來,等她走到太子面前了,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不由羞紅了臉。
從前在東宮的時候,也是這樣,太子叫她做什麽,她總是下意識的去做,在那一年多的時間裏,她幾乎已經習慣了順從面前的男人。
宗政瑜見她如此乖巧聽話,說道:“昨日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在哪?”
昭娘一愣,不知道太子怎麽會問起他的衣裳。
想到那幾乎已經被鮮血染得不成樣子的錦袍,昭娘嗡嗡聲道:“你身上的那套衣裳全都被血浸濕了……”
“在哪?”
太子未露出生氣的模樣,昭娘也就松了口氣,跑到小櫃子裏,把她昨天收起來的衣服拿出來。
不管這件衣服還能不能穿,都太招搖了些,不該是沛縣這樣的小地方的人該擁有的,況且上面還繡着龍紋……昭娘也不敢扔了,所以把它用包袱裹着,收在小櫃子裏。
昭娘抱着包袱,濃重的血腥味直沖她的鼻尖,她忍不住皺了皺鼻子,還是把衣服放到太子面前,眼巴巴的站着。
太子也聞到了血腥味,打開包袱裏頭,衣服沾上的血液已經幹涸,原本柔軟的綢緞變得硬巴巴的,他伸手在衣服裏摸了摸,摸出一塊玉佩和幾個小瓶子來,他把玉佩遞給昭娘。
“這塊玉佩給你,你用它去換一些補氣血的內服藥材來,至于這身衣服也不能穿了,埋了它吧。”
太子看得出來,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純淨,即便是看着這枚成色不凡的玉佩,也并未露出貪婪的目光,所以他不擔心昭娘會貪墨了這枚玉佩。
太子也不擔心拿這枚玉佩出去會暴露自己的所在,玉佩并非他貼身所有,不過是他在穿戴的時候随手挂在腰間的一枚玉佩,頂多質地上乘,算不算多難得。
昭娘猶豫着沒接過玉佩,低聲道:“我也不敢保證我能帶着藥材回來。”
劉春蘭什麽人,怎麽可能會允許她進縣城買藥?
所以買藥這件事一定要避開她,可想要避開劉春蘭一個人進城又談何容易?
怕的是,她把藥材買回來了,卻被劉春蘭等人發現,最後解釋不清這藥材的來歷,反而會暴露的藏在山上太子。
宗政瑜見她面露猶豫,問道:“你有難處?”
昭娘也說不清自個兒此刻怎麽想的,見着太子詢問,心裏不由多了幾分委屈,下意識的想要依靠,磕磕絆絆的說道:“我父母雙亡,唯一的哥哥又去參了軍,現在寄人籬下……不太好進城。”
太子之前便聽昭娘說她父母雙亡,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玉佩放在她手心裏,“無礙,你盡力而為便好。”
他如今這狀态也不是非得用藥,只是他昨日失血,如果不只補,不用藥材養着,可得休都養好一段時日。
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昭娘卻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白玉般的小臉亮了起來,整個人也鮮活了幾分。
太子默然。
他好像沒做什麽令這小姑娘開心的事情吧?
除了母親,宗政瑜從來沒有離哪個女人如此之近,以前,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要治好自己一靠近女子就想要作嘔的毛病。
可太醫院的太醫,他沒少讓外頭有名望的大夫診斷,可就算醫術再高明的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是現在,他的身體不僅不覺得難受,反而覺得彌漫在鼻尖的,從女孩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女兒香,前所未有的迷人。
宗政瑜目光下移,看到昭娘白嫩的手掌,看起來小小軟軟的,竟讓人想伸手牽一牽。
“您……您這是做什麽?”高大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被白色紗布包着的胸口距離她無限進,獨屬于男人的甘冽的氣息彌漫在昭娘周圍,她竟然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宗政瑜聽到女孩局促的反問,這才如夢初醒般發現,自個兒剛才竟然鬼使神差握上了那只白嫩的小手,也許是太過震驚,牽動了他胸前的傷口,引得他悶哼一聲。
昭娘吓壞了,以為他的傷口崩開,連忙将人扶住,讓他坐在竹床上。
在這期間,她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宗政瑜的肌膚,男人滾燙的溫度燙的她下意識的想要抽手,可她不敢,之好紅着臉頰,把人扶着做好了,這才局促的後退兩步。
“您的傷勢很嚴重,好好休息,別亂動。”語氣裏的焦急不是作假,宗政瑜發現自己從裏頭聽出了幾分羞惱的意味。
他點點頭,坐好了。
昭娘見他乖覺,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略帶譴責的語氣,不由小心翼翼去打量他的側臉,見他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小口的松了口氣。
宗政瑜雖未直面昭娘,卻輕而易舉的感知了她情緒的變化,想到剛才的畫面,宗政瑜不由牽起嘴角。
女孩不過豆蔻年華,紅撲撲的臉頰,像是熟透了的紅蘋果,讓人看了竟生出一種想要上前咬一口的沖動。
宗政瑜心底裏忽然升起一個想法,并且越發想把這個想法變為現實。
昭娘又把衣服給太子披上,小心翼翼地囑咐道:“您可別再亂動了,要是傷口崩開了,我……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言罷,她覺得自己的話不妥,又不知道該如何補救,幹脆紅着臉假裝剛才什麽也沒發生,跑到爐竈旁。
宗政瑜盯着她纖細的背影,見她小小年紀便已初露風情,深邃的眼眸變得越發暗沉,一張昳麗的臉,越發的迷人。
可,逃避似的背對着男人不僅沒有讓昭娘冷靜一些,反而因為身後灼熱的目光,讓她想到了太子剛剛突然拉住她的手,還輕輕捏了捏……男人指腹的老繭粗糙得很,卻……昭娘忍不住紅了臉頰,捏着玉佩,一下又一下的揪着上頭的穗子。
……
蘇怡望着建造于密林深深之中的小木屋,停留了許久才擡步離開。
她剛剛雖然幾乎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塊祥雲玉佩上,但正是因為做賊心虛,她在看到屋裏竹船上躺着的那個男人的時候,固然吓到,卻也清楚地看到了對方的樣子。
那個男人……長得好生俊美……人人都說縣令家的公子最是風光霁月,更是沛縣出了名的美男子。
蘇怡也見過那位縣令家的公子,曾經也被對方的風姿傾倒,可要是對比其木屋裏的那男人來說,縣令家的公子如同螢火,在與皓月争輝的過程中被襯托得黯淡無光。
那人是誰?是剛剛那個女孩的什麽人?
是這附近村子裏的人嗎?在這深山密林之中,孤男寡女……便是親兄妹都不夠妥當,而那個人似乎還敞着胸脯……
蘇怡內心想入非非,連山上盛開的茉莉花也采的漫不經心,腦子裏裏晃悠的全是那張令人見之不忘的臉。
那樣的一張臉,哪是普通人家能夠生出來的?
蘇怡有些遺憾自己之于那兩人是個陌生人,可她又因為生了想要把人家的玉佩占為己有的心思,現在想來還窘迫不堪,又怎麽好意思厚着臉皮去打探人家的關系。
……
昭娘現在腦子裏全都是太子,早把剛剛出現的蘇怡抛之腦後了。
她背對着太子,所以更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這樣的感覺讓她局促不安,可她又不好轉頭,呵斥身後的人是登徒子。
那是太子,她怎麽敢?又怎麽能?
好不容易等到鍋裏的粥熟了,昭娘把鍋裏煮好的粥盛起來,一股噴香的味道讓她止不住動了動鼻子,倒是把身後灼熱的目光抛之腦後。
昭娘把白粥端到太子面前,示意他自己吃,太子竟然伸了伸手說道:“本……我怕待會兒不小心牽動我的傷口,讓傷口裂開,到時候又要麻煩你幫我包紮,不如你就直接喂我吧。”
昭娘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做夢都沒有想到,這麽無賴的話會從太子的口中說出。
太子深邃的眼眸注視着她,偏偏昭娘一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