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乖巧

昭娘倚靠在大迎枕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雞湯。

經過了白日裏的那麽一遭,她心神損耗的厲害,太醫給她診脈之後,宗政瑜便讓人抓了藥,買了個小丫鬟照看着昭娘,還讓手底下的人去附近的酒樓,要他們囤些滋補的湯。

昭娘餓的厲害,剛剛吃下的那碗白粥,還填不飽她的胃,這會兒也不覺得雞湯油膩,一口氣喝了兩碗,這對飯量極小的她來說實屬難得。

宗政瑜從外頭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昭娘蒼白着巴掌大的一張小臉,還有點兒恹恹的,像是被日頭曬過了的嬌花。

丫鬟阿碧端着空碗正要出去,碰到宗政瑜進來,匆匆低下頭,俯身行李。

宗政瑜一擡手便讓人出去了,緊接着坐到昭娘床邊。

昭娘一下揪住了輕輕搭在身上的被子,她現在可只着一身中衣,太子殿下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進來……

“好些了嗎?”宗政瑜見她連看都不敢看自己,知道她心裏頭別扭,卻沒有要的人穿着打扮好了,再說話的意思。

昭娘木木的點點頭,眼中的神采完全不似之前的靈巧。

氣氛霎時便安靜下來,宗政瑜一向不是個會找話題的人,他出生便是皇子,三歲時候便冊立為太子,在與人相處之時,從來都是別人捧着他,不斷的找話題,嫌少有如今這樣尴尬的時候。

昭娘抱着雙膝,又把自己縮了起來,宗政瑜沒覺得兩人這樣相處會尴尬,而是一言不發的看着昭娘。

良久,昭娘忽然擡頭問道:“公子……你說……”

昭娘才說了幾個字,又重新低下頭,焉巴巴的,白皙的手指扣在膝蓋上,露出淡粉色的指甲,倒是越發襯托的她放在膝蓋上的那張小臉蒼白無比。

“想說什麽?”宗政瑜知道小女孩子可畢竟在糾結自己之前的經歷。

“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歡?”昭娘猶豫了好久,到底還是把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

若是之前昭娘必定是不會問這樣的問題的,可在經過上午的威逼之後,她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她向來是個乖巧的孩子,阿爹在的時候便時常這樣誇她。

便是阿爹走了,她和大哥兩人生活在村子裏,也未曾做過讓村民讨厭的事情。

昨日,她被劉春蘭污蔑着,鄉親們冷眼旁觀她也能夠理解。

而今日,沈秀一嗓門吼出去,說她在山上養了情郎,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之下,變得面目可憎,每個人都開始指責她,每個人都覺得她是不知檢點。

昭娘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變了,還是村裏的鄉親們變了。

她很茫然。

阿爹和大哥向來與人為善,村裏誰家有難,多少都相幫一些,可輪到她有難的時候,得到的全都是指責。

宗政瑜見她眼眶慢慢泛紅,知道剛剛的陣仗怕是吓着這小姑娘了,伸手摸了摸她的秀發,柔順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

“昭娘可是個十分讨人喜歡的小姑娘。”宗政瑜分外肯定的說道。

昭娘茫然的擡頭,就連宗政瑜的手放在她的秀發上來回撫摸是否得體都顧不得了?

“我……”前世,劉春蘭一言不發的就把她賣進了春風樓,今生,她不過是不想重蹈覆轍,卻沒想到阿爹留下來的藥酒會被劉春蘭觊觎,她都還來不及經歷被賣進春風樓的可能,劉春蘭就已經把她逼入了絕境。

或許……對劉春蘭的一家子來說,只要她還有利用價值,只要她還生活在沈家村,她就絕對不可能如自己所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你想想,你可有不讨人喜歡的地方?”宗政瑜撿起沈秀的一縷發絲,十分有興致的把玩着。

對太子殿下來說,昭娘糾結的根本就不是事兒。

一個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人人喜歡,便是身為太子的他,也有無數的不得已,表面上在他面前恭敬不已的人,誰知道背地裏是怎麽想的?

在他看來,過分在意別人的看法,無異于自尋麻煩,有時間在這上頭糾結,還不如想想真正重要的事情。

宗政瑜也知道,昭娘不過只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要她在這上頭想的多通透,實在強人所難。

昭娘順着宗政瑜的話,偏着頭想了想,果真想不出來自己哪裏做的讨人厭了。

她一向乖巧聽話,除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外,在劉春蘭家裏過日子的時候,做事一直勤懇,只是無論她怎麽勤懇,劉春蘭看她不順眼就是看她不順。

昭娘心裏頭有了點明悟,對她來說這些道理不難理解,也許是被過分淹沒在父老鄉親譴責的目光,以至于她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公子,謝謝!”昭娘脆生生地道謝,臉上的蒼白也褪去了幾分。

宗政瑜見自己不過點撥一兩句,昭娘就想通了,嘴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弧度。

也難怪這小姑娘在見到渾身是血的他的時候,不僅沒有吓到尖叫,反而趕上來把他抱住了,雖然出生低了一點,但是個能□□的。

昭娘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在自己秀發上搗亂的那只手,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絲的襯托之下,顯得越發的漂亮,昭娘稍稍褪去了幾分蒼白的臉頰,此刻又不有染上了淡淡的紅霞。

她偏了一下頭,似乎想要把發絲從宗政瑜手上牽出來,可她長長地發絲,又哪裏是那麽容易能牽動的?

宗政瑜如同沒有發現他的小心思,手指一圈又一圈的繞着她的秀發打轉。

昭娘覺得臉頰有些發熱,憋了半天總算憋出一句,“公子……這樣不好。”

宗政瑜目露一絲笑,正想說話就被外頭傳來的禀告聲打斷了。

他眼中的笑意盡數收斂而去,把手中把玩的一縷發絲捋到昭娘的耳後,“好好休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這樣的對話對昭娘來說并非第一次,可這一次卻叫她心生別扭。

她現在可是和太子殿下什麽關系也沒有,這又是進屋,又是再來看她的……是不是太不符合規矩了?

……

蘇怡從來沒見過這麽美輪美奂的建築,便是茶樓上了檔次的雅間也完全沒法兒和縣太爺的府邸相比較。

給她引路的小厮見她明明被這府中的景色所震驚,卻又努力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心中的鄙夷積攢的越發多。

也不知道公子這是怎了,竟瞧上的這麽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莫不是在這小地方待久了,眼界也變低了?

蘇怡被眼前的場景迷了眼,等被人領進了一處小院,才恰恰回過神,“這位……”蘇怡這時候倒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面前給他引路的小厮。

她猶豫了一下,稱呼便含糊過去,說道:“我家裏人還不知道我在這兒,可否煩勞你去告知我母親一聲?”

蘇怡見這屋裏擺設裝飾無不精致,也知道自己被方公子領進了府,一時半會兒的肯定回不去……而且……說不得她今後便住在這縣太爺府裏了,總歸是要通知家裏人一聲的。

小厮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蘇怡,笑道:“既然是姑娘吩咐的,那小的必當做到。”

蘇怡見方騰的貼身小厮對自己如此客氣,本來還有點兒虛的,心頓時踏實了,更是生出一股實實在在的底氣,學着曾到茶樓裏喝茶的大家小姐,故作大氣的道:“那便謝謝你了。”

她可得與這府中的下人處好關系,如此不僅不會被人為難,指不定還會在這府裏的主子面前替她美言一二。

蘇怡一個人在屋子裏,十分想伸手去摸摸面前精致的屏風,心裏頭卻惦記的自己已經不同于往日了,做什麽事都該端一端,若像沒見過世面似的去摸這屏風,豈不是掉了身份?

蘇母在家中左等右等,眼看着日頭一點兒一點兒的偏西,卻不見外頭女兒回來,急得在門欄邊來回徘徊,想要讓丈夫出門找找。

可又想到要是一不小心讓丈夫知道了女兒在茶樓裏做事,指定又逃不了一頓打罵,女兒在茶樓裏的活計肯定又繼續不下去了。

想到女兒默默垂淚的模樣,方母內心焦灼着。

朱屠夫見自家婆娘還不去燒火做飯,又是一陣破口大罵,罵得蘇母只敢默默低頭,擔憂的看一眼門外。

頂着朱屠夫的怒火,被他罵了一盞茶,方母心中的氣鼓了又鼓,到底還是擔心女兒占了上風,剛剛想要開口,就見到一個穿着體面的小厮正朝着自己走過來。

朱屠夫顯然還沒注意到,見自家婆娘被罵還有心思左右看,心中的火堆又燒了燒,正想動手,便聽到有人問,“這是蘇怡,蘇姑娘家嗎?”

朱屠夫狐疑的眼神掃過去,見此人與自己非親非故,眯了眯眼道:“你問這做什麽?”

小厮左右瞧的瞧這地方,嫌棄的捂了捂鼻子,這才慢悠悠的說道:“蘇姑娘被我們公子接進府裏了,公子讓我來說一聲。”

朱屠夫一下瞪圓了眼,“公子?什麽公子?那死丫頭作甚了?”

蘇母聽到女兒的名字便一直瞅着小厮,現在聽他這麽說,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這又是公子,又是接進府裏的,她的女兒可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怎麽能如此随意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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