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上)

霍成君自從決心進入南書房,也不願意在南書房裏混日子,便真的認真學習起來。

霍光生性謹慎而多疑,想進入南書房不易,姓霍的人也沒有幾個。霍禹算一個,即便是他總是無心政事,作為霍光唯一的兒子,霍光也是有意栽培,讓他在南書房一衆智囊裏熏陶;霍雲和霍山也加入其中,霍雲倒是機靈,小聰明不少,而霍山卻生性愚笨了些,好在本性純正,作為霍家年青一代,霍光也是希望他們幫忙分憂;再者就是霍成君了。

至于外姓的門客,南書房裏的門客可個個都是各地的才子,經歷了層層篩選,重重考驗,才得以進入南書房,進入這個大漢王朝最接近政治權力中心的小團體中。

霍成君作為一介女流,剛開始進入南書房時,霍光便讓一門客帶着成君。

這個門客叫做束褐,長安人士,自小家境貧寒,原先為太學的學生當槍手寫文章,後來被霍光發現,原本應該處罰,卻意外地發現他的才能,便收入麾下,現在約莫三十四五歲,整日冷着一張臉,沒有笑過的時候。倒是對待成君,教的很認真。

而其他門客們也只是忌憚她是霍光最寵愛的女兒,實際上原本便沒把霍成君當做認真謀劃的人。

但就在衆人為長安城一衆難民傷腦筋,為這高昂的赈濟費用,還有怎麽驅逐都無效的難民流而焦頭爛額時,霍成君卻提出一種新的解決辦法。

長安城西側郊外土壤肥沃,氣候也好,卻因為之前幾年的風塵暴而無人居住。這兩年沒有風塵了,卻白白的浪費了土地,原來官府就一直請着人想要開拓這片土地,但卻每每耽擱。究其原因,一則是拓荒條件實在是艱苦,平民嫌髒又累,原本就沒有多少願意去的;二則官府經費也有限,請平民拓荒,提出的錢幣太昂貴,官府承擔不起太多開支。這個計劃便一直這麽擱置下來。

如今,身在南書房的霍成君在聽到門客們讨論着長安城的難民問題之時,卻想起自己常常暗長安城亂跑時的見聞,便提出,由官府請難民來開拓這片荒地,

這個建議确實是很妙,一則可以完成拓荒的設想,把這片土地充分利用起來;二則請難民拓荒,僅僅可以用提供三餐住所便可以吸引,官府在經費上問題不大;三則也可解決難民問題,安撫難民情緒,提供難民處所,防止難民和長安城原居民的矛盾激化。荒地開拓完成後,也可作為安置難民的場所,而由此難民拓荒的積極性也會提高,使得拓荒工作早日完成,可謂一舉多得。

當這件事情傳到了霍光的耳朵裏的時候,已經是多日之後了。門客們已經一起把方案內容完成的差不多,細節處理好,整理成文書,交給霍光定奪。

霍光看了這份詳盡的計劃,略略點頭,示意通過。和門客束褐讨論了幾個細節的問題時候,随口一問:“這個想法是你提出來的?”

束褐倒不緊不慢回道:“不是的,大司馬,這個方法是七小姐想的。”

“七小姐?”霍光倒是有些意外。

束褐接着回道:“那天我們正讨論難民的問題,七小姐沒多言語,大家都在翻古書找辦法的時候,七小姐突然說可以換個思路,不要想着處置難題,而是想着利難題。接着便說了這個構想,大家也都覺得這個方法很妙。”

霍光略帶笑意,點點頭:“嗯,最近嫮兒在南書房怎麽樣啊,你有沒有好好教他?”

束褐笑笑,語氣卻依舊波瀾不驚:“在下哪裏敢指教小姐,七小姐腦袋靈光,大家再讨論的時候七小姐雖不語,束褐卻看出,七小姐是在認真聽着大家的讨論,也是在努力吸收的。七小姐之前提出的一些細節的問題,或者是一些小問題的解決方法,也都獨辟蹊徑。七小姐确實聰明。”

霍光笑了笑,一邊翻着文書,一邊說道:“确實有小聰明,卻不是治國的人才。束褐,我說的對不對?”

束褐不答。

霍光擡眼看了一下他,輕輕搖頭:“當年讓你們進南書房的時候,就說過一切皆直言不諱,都是為了大漢朝出謀劃策,你剛來了不到五年,倒是忘得快!”

束褐低頭:“屬下不敢。七小姐伶俐有餘,憐憫不足。”

霍光被他的話逗笑了:“你倒是直接!剛罵了你不說實話,現在又說的這麽一針見血。”

束褐面無表情:“屬下不敢。”

霍光皺眉道:“嫮兒确實,我原本以為她是個小女孩,又從小老愛出去跑到朱雀大街上玩,會是個和百姓打在一起的人,結果沒想到,她這麽多年一直在外面幹的,不是和莊家那小丫頭野混,就是和張安世的兒子吃飯,要不,就算是去個茶樓聽說書的也要在外面呆着。我原本以為,她會看到百姓疾苦,産生一些憐憫之情,沒想到,在外面确實讓她看出點風土人情,也能在這種小聰明上派上用場,但你看看,她這不明明是把難民和平民分開看待,把難民當成了個麻煩嗎!她這樣必不會把百姓疾苦感同身受,難成大器!”

束褐聽着霍光的話,看着霍光确實有感而發,在一旁寬慰道:“七小姐現在還未及笄,年紀還輕,自然不會有心懷天下的情結,現如今七小姐聰慧過人,已經做得很不錯了,相信未來跟在大司馬身邊,耳濡目染,七小姐心境自會與如今不同。”

霍光笑笑:“我倒是對她的期望有些太高了。”

束褐忖度的霍光的眼下之意,說道:“七小姐确實将相之才,擔得起大司馬的期望。”

霍光只是自嘲的笑笑:“還不是因為禹兒太胡鬧,原本禹兒在太學上學時,雖時有出格,卻不似如今這般放縱,現在禹兒……我聽說他和劉賀在一個歌舞坊裏還起了争執,這成何體統!”

束褐此時卻不知如何回答了,若是答曰霍禹還小,未來會懂事,倒顯得太過敷衍,認真思索,才答道:“如今大公子雖然看似玩世不恭,卻還有些事情做得不錯。前幾個月處理黃河水患便處理的很好,與長安城的其他公子關系也不錯,其實大公子能利用身邊人幫助自己,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容易了。”

霍光輕嘆一口氣,也不再多說。只是因着這次難民拓荒的事情,要進宮面聖,讓霍成君也跟着一并前去。

霍成君已經沒有入宮了,曾經的她是宮中的常客,霍小姐的步攆永遠停在椒房殿前,若是侍衛感覺好久沒見過霍七小姐的步攆了,一準兒是霍七小姐和皇後娘娘吵架了,但沒過多長時間,也一定會和好,偶爾有幾個大膽的宮人,還回頭偷偷地說着笑話,若是哪個月霍小姐不來,那上官皇後月事時一定會發大脾氣。

而現如今,霍成君已經很久沒有進宮了,霍成君想了想,雖然現在并不想入宮,但想着許久沒見上官皇後,心裏也怪挂念的,便還是跟着父親去了。因着自己還是一介女流不好跟着父親去向陛下禀報,便去了皇後娘娘那邊和上官雲霓說了會兒體己話,出來時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想着父親應該也快結束了,去宮門口等着。

霍成君看了看周圍,宮門口的一個侍衛,叫做雲峰,恰好是從前霍禹當郎官時的手下,霍成君便與他聊了幾句,正聊着呢,卻發現一個華貴的轎子進了宮門。

“這是誰啊?”霍成君見那轎子走遠,才問向雲峰道。

雲峰看着遠去的轎子,輕蔑的一笑,答道:“宮裏一郎官。”

“喲,小小一個郎官,就這麽大排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右将軍說是車騎将軍來了呢!”霍成君啧啧稱奇。

雲峰看了看霍成君,悄悄說道:“誰說不是呢,這個郎官叫許赦,現如今是陛下身邊的大紅人,氣焰嚣張的很,聽說他也曾經欺壓宮人,不知真假,但确實嚣張跋扈的很,我們幾個當差的可煩他了!”

霍成君看着那郎官離開的方向,笑了笑:“那他為什麽會成為陛下面前的紅人啊?做了幾年郎官啊?”

雲峰撓撓腦袋:“這誰知道啊,好像做了有幾個月郎官?反正啊,他再過一陣子就應該快升官了吧。哎,七小姐,這事兒你問霍公子,他可能知道,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聽這種人的事情,反而髒了霍小姐你的耳朵!”

霍成君被他逗笑了,說道:“我就随口一問,你怎麽大怨氣啊?”

雲峰一撇嘴:“哼,這許赦整天刁難我們這些侍衛,自然見他便讨厭的很!不聊了,七小姐,可是有日子沒見你進宮了,這些日子可還安好?”

霍成君笑笑應答,不再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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