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條錦鯉

出城的路上,謝多福悶頭往前走,葉初然跟在後面像是出籠的黃莺,左看右看,間或趁着謝多福不注意的時候,悄悄買了幾塊海棠糕和一些蜜餞藏在懷裏。

來的路上,葉初然猶如去上墳,每一步都步履沉重,回去的路,她腳步輕快,偶爾山間小路上跳起的一只蚱蜢,都讓她心生雀躍,真是歲月靜好。

日昳,兩人到了村東頭,快要到謝家院子的時候,旁邊一扇門吱呀打開,一名身材窈窕相貌美豔的少婦走了出來,見到謝多福眼泛桃花,“多福哥,從縣裏回來了啊。”

謝多福嗯嗯幾聲,那少婦一雙秀目又轉到葉初然身上,“哎呦,這是謝家老二新娶得小媳婦吧?真夠俊俏的。”她雖打聽着葉娘,美目卻含情脈脈看着謝多福,謝多福并未接腔,又嗯嗯幾句就步履匆忙的離去。

葉初然走了幾步悄然回首,那少婦依然倚在門前望着兩人的背影,總覺得這少婦有些不對勁,可是哪裏不對勁也說不出來,張氏快生養了,謝多福應該不會在外偷吃作死吧。

兩人到了院裏,聽到老大和二媳婦回來,謝老太第一時間趕到院裏,“多福,多壽身體怎麽樣?學業怎麽樣?可辛苦老二了。”

如葉初然所料,一向沉默寡言的謝多福只含含糊糊說了二弟不小心被油燈燙到,已經去看了大夫雲雲。

世人常說,皇帝愛長子,民間愛幺兒,這謝家公婆對長子和幺兒都不愛,偏偏最愛中間老二,聽到二兒子受傷,老太太心疼的直哆嗦,和老頭子說了聲,就帶上銀子喝着謝多福帶她去縣裏探望,可憐謝多福剛走了幾十公裏山路回來,又要再走回去。

張氏有些心疼,“娘,多福剛剛回來,不如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吧。”

話音未落,謝老太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起來,“多福,你看你娶的惡毒媳婦啊,心思狠毒,她巴不得老二出事情,可以霸占謝家家産啊。”

謝多福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早把平日裏對張氏的溫柔抛到九霄雲外,啪的一記耳光打在張氏臉上,“閉嘴,謝家事情不要你多話。”

葉初然見張氏捂着紅腫的臉站在旁邊,淚水汪汪不敢說話,心中有氣,冷冷說道,“大伯你不要責怪大嫂,她也是為你好,你們想現在去就趕緊動身,一會太陽下山山裏可能有狼,小心遇到屍骨無存,娘,別嚎了,說不定下巴又要脫臼。”

謝老太聽到這裏,不敢再哭,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叮囑張氏照顧好謝老漢,然後和謝多福一起匆匆出門。

望着兩人背影,葉初然撇撇嘴,謝家都是奇葩,原以為謝多福稍微好些,如今看來也是爛泥扶不上牆,她呸了一聲,去後院看望謝家唯一的正常人。

謝臨安正面無表情的看着窗外紫藤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聲清脆的三弟,不自禁嘴角微翹心情大好,面上依舊冷如冰霜。

葉初然眉歡眼笑的走進來,一雙杏眼笑成彎彎新月,看惡心了謝多壽那個人面獸心的渣男,來找空谷幽花少年舉人洗洗眼睛,“三弟,我回來了,快看我給你帶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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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懷裏拿出海棠糕和蜂蜜杏子蜜餞,獻寶一樣,遞到謝臨安手裏,“嘗嘗看,還有些我一會去給大嫂和侄女們。”

謝臨安怔了怔,心中一動,指尖不由微微顫抖,擡眸望着葉初然,“海棠糕?”她怎麽會知道自己以前最喜歡吃海棠糕?

葉初然得意笑道,“沒想到吧,我在縣裏偷偷買的,藏在懷裏帶回來,快點吃吧,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謝臨安不太理解她最後一句話的意思,見她笑容燦爛,不想多問惹她不快,垂下眸子,望着手裏的海棠糕,眼睛酸楚發澀,他把小小的海棠糕掰成兩半,一半放在葉初然手心,“一起吃吧。”

雖說謝臨安依然冷着臉不言不語,不知為何,葉初然就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對他傾訴一遍,哪怕那張清俊的臉冷如冰山上冰雪,當然有些坑蒙拐騙的內容一語帶過。

謝臨安小口咬着海棠糕,淡淡問道,“原來二哥受傷了,怎麽不多留些時間照顧他?”

葉初然哼哼幾聲,瞄了眼那雙黑黝黝的鳳目,狡黠的摸摸鼻子,“哪裏需要我照顧,他巴不得攆我回來,有人可以把他照顧的很好。”

謝臨安微不可察的皺皺眉頭,“怎麽,他又……有誰照顧?”

葉初然注意到謝臨安的關注,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燒沸騰起來,眉飛色舞滔滔不絕,“說起這個人啊,你那個二哥可是攀高枝了,縣丞家的千金,才女佳人。”

謝臨安眉眼一冷,将手中糕點放在桌上,“我有些乏了。”說完躺在枕頭上,不再言語。

見他下了逐客令,葉初然也不好意思留下,讪讪說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她發誓,她從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一抹輕視和鄙夷,而這個眼神絕對不可能是針對自己。

離開後院,葉初然去了張氏的房間,将海棠糕分給張氏和三個孩子後,兩人開始唠嗑,葉初然眼珠骨碌一轉,裝作不經意把遇到謝多壽和縣丞千金的事情,掐頭去尾後,漫不經心說了出來。

果然張氏臉上神色有些怪異,葉初然立刻話語一轉,“聽說三弟……”其實她也不知道什麽事情,不過抛磚引玉罷了。

張氏臉上的神情更難看,“原來你也聽說了這事啊。”

葉初然拉住她的衣袖,“我只是覺得好奇,大嫂你詳細講我聽聽啊。”張氏對她并無保留,一五一十說給她聽。

不過說起前塵往事的時候,她先用了一番話把殘廢前的謝臨安大大誇獎一番,雖說言語樸實無華,但是在她口中,謝臨安姿容之秀美、才華之無雙,簡直是驚天地泣鬼神,就算是潘安宋玉子都嵇康諸位在世,也要跪下來叫爸爸。

原來謝臨安中了舉人後,去縣學拜訪恩師的時候,無意被縣丞千金遇到,那時她才不過剛剛及笄,對這位少年舉人一見傾心,纏鬧着縣丞要與謝家說親,縣丞經不起寶貝女兒的懇求,央着謝臨安的恩師保媒,将女兒許配他為妻,謝家公婆向來趨炎附勢,更是雙手雙腳贊同,于是這門婚事就定了下來。

可惜後來謝臨安重病殘廢後,縣丞千金眼見他成了廢人,百般吵鬧退了婚事,這件事情也淪為縣裏的笑柄,不過三年過去了,記得此事之人怕也不多。

葉初然十分可憐那個少年,惋惜的說道,“三弟是不是很喜歡那位縣丞千金?我見過她,當真美貌無雙,不過她現在還未許親?”

張氏搖搖頭,“喜歡談不上,三弟未曾見過她,不過礙于恩師和爹娘撮合,退婚書還是三弟親手書寫,這事當年鬧得挺大,聽說那個縣丞千金自此不曾有人上門提親。”

難怪和渣男一拍即合,心裏十分鄙薄,忍不住嘆口氣,“少年成名,前程原本似錦,也是個可憐人啊。”心裏對這個炮灰更加同情,想到他前幾日定定望着窗外的紫藤花出神,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

接下去兩日,謝臨安每日見到葉娘匆匆忙忙,以前來送飯,總會和他叨叨不休的話痨,即使他冷着臉不理她,也會不停和自己沒話找話,笑顏每每讓人餍足,可是現在,即使他清咳、挑眉、使眼色,小姑娘也裝作看不見快步離去。

謝臨安深深郁悶了,這日終于忍不住,眼見葉娘送飯後就要離去,出聲喚住她,“那個,你最近很忙?”自己居然也會沒話找話,臉上不由浮起一抹紅,語氣也有些強作鎮靜。

就在他有些慌亂,唯恐葉娘嘲諷的時候,小姑娘點點頭,話都沒說一句又跑了出去。

謝臨安:“……”

午後時分,謝臨安躺在床上繼續生着悶氣,窗外往日牽引他所有心思的荼蘼花,開的絢爛無比,這會看着如昨日黃花,失了所有顏色。

葉初然捧着一個架子興沖沖走進來,這個架子是用藤蔓将無數大大小小樹枝捆在一起,造型別致,曼曼青蘿垂下,枝繁葉茂,美倫美央。

謝臨安秀眉輕揚,他想說出去,又想說你不是不理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你來做什麽?”連他自己都未察覺,語氣中帶着些許委屈。

葉初然壓根不知道這位少年的心思,把架子擺在床頭,笑得見牙不見眼,“你一會就知道啦。”

然後她跑進跑出,從外面搬來了幾盆花,放在架子上,盆是用竹子一分為二,放上泥土,上面栽種了黃色的小野花,開得潑潑辣辣無法無天,那旺盛的生命力讓人眼饞。

謝臨安死死盯住那些小野花,心裏發酸,眼睛發澀,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強忍着,不讓眼前那個笑容嫣然的少女看出他的脆弱和無助,還有那心裏如花般蔓延的感激和自己也不知道的某種感情。

葉初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看呆了?喜歡吧,不枉費我花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她伸出雙手,“你看,我的手都劃傷了好多口子。”

謝臨安目不轉睛的盯着那雙如玉的小手,上面布滿紅紅的口子,有的已結疤,被子下的手指尖抖的厲害,按耐住想握住那雙手的沖動,咬了咬牙,“葉娘,辛苦你了,謝謝,我很喜歡。”

葉初然見他喜歡,十分高興,這幾天的疲勞一霎而空,“這才對,一天到晚在房裏不動如龜,人會胡思亂想,有花欣賞欣賞,才知道人不風流枉少年。

謝臨安有些無語,不動如龜?人不風流枉少年?不不不,這些詞語不是這麽用,看着小姑娘可愛的笑顏,似乎比那些小黃花還要嬌氣,不自禁抿唇淺笑,“你覺得好就好。”

這是葉初然第一次見他笑,鳳目上挑眉眼含笑,往日清冷少年,那一笑似乎林花新綻、大地回春,又如明珠生暈、皎月初生,不由看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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