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董樂樂穿了高中時候的運動裝,薛小月老遠就皺起眉頭。
等車開近了,薛小月從副駕駛座位上探出頭來:“我說你給我立馬上樓換身衣服,我們不想帶個小朋友吃飯。”董樂樂癟了癟嘴,拉開福克斯的後門。
“董樂樂,你可不可以具備一點人民教師的基本品味?”
“我只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
“你這不是青春,是幼稚。”
“那我只好坦白了,好不容易攢了錢要改頭換面,可你們的一頓披薩讓這個設想延期了。”
“去,少來這套。我們能吃窮了你?”
“別理她,她爹地媽咪這麽有錢,跟我們喊窮。”馮晨接過話茬,不禁感嘆,“守財奴啊。”
吝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人習慣吝啬。董樂樂學前時期的教育被她不負責任的媽媽扔給了馮晨媽,而馮晨媽是典型的具有我國傳統美德的家庭婦女,董樂樂在她的熏陶下培養出了存錢的愛好。
“我本來就窮,你們成天剝削我,我上個月的錢基本花光了。”
“董樂樂,你那點錢有什麽好存的,不過存銀行也好,總比把錢擱在筆記本裏然後忘記要好!”
“筆記本裏的錢”這個典故是她高考結束收拾書櫃,竟然在一本壓箱底的教科書裏搜出了500塊錢,而她壓根不記得這錢是自己猴年馬月放進去的,不過書的封面出賣了她—語文(五年級用書)。
董樂樂從小對花錢沒有概念,不像同齡的小孩總要存點私房錢的,買點兒零食、貼畫兒、卡片、小卡子,一來她不輕易買東西吃,二來她不買東西裝扮自己。所以,她總是把錢放在自己以為隐秘的地方妥善保存,然後很快就忘記了那個隐秘的地方。
大概物極必反,成年後董樂樂大開吃戒,才發現世界如此多美味,怎麽就虧待了自己這麽多年,所以很快加入了各種吃喝會,然後在會裏升級成為超級吃貨。可不裝扮自己的可怕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她上大學以後也常常不記得出門前要照鏡子—直到遇見林夕。可只是學會了照鏡子保持素顏幹淨的她,怎麽敵得過每天頂着花半小時以上打造的無痕日韓系裸妝臉出門的廣大女性同胞?
沒有付出哪來收獲,這個頭戴高中語文老師光環的女人至今無人問津的原因,絕對不僅僅是“緣分未到”這句最不負責任的話可以概括的。畢竟哪個男人或者女人真正懂得欣賞內在美的?說到內在美…又是玄之又玄了。她從來沒有這點覺悟,那就是她一直找不到“柏文清”,是因為她根本不是“李钰”。
“讓你停剛才的那個位子,你偏不聽,現在我看你怎麽側方位!”
Advertisement
“馮晨,車只有這麽短,你居然倒了三次!”
“你就聽我一次怎麽了,我知道你倒車不行,指點你還不聽,浪費大家時間!”
第三次。董樂樂心裏數着,這是薛今天晚上第三次發火,從她上車到現在還不到20分鐘。
薛小月的怒火一直蔓延到飯桌上,馮晨意外地沒有接招,于是一頓飯吃得各懷心事。
薛小月覺得,這男的真的被我罵蔫了?這麽不中用,什麽都要我一個女人來張羅,說他兩句,就委屈得跟個小媳婦似的。
馮晨一直牢記心理醫生的話,多忍讓。
甜點上桌了,三角巧克力慕斯,上面點綴了一顆紅潤的櫻桃,馮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薛小月讨厭的櫻桃塞嘴裏,然後雙手捧盤恭恭敬敬地為老婆大人獻上蛋糕。
“娘娘請用膳。”
薛小月被他的狗腿逗樂了,臉再也繃不住。
董樂樂看夠了類似的戲碼,暗自下定決心。
“我想,我們還是算了吧。”她對着電話,一字一頓地說。
“随便你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累,大概工作忙,還得應付她這種反複無常的女人。
董樂樂松了一口氣,與其選擇一個合适的人共度斑斑駁駁的婚姻,還不如一個人。
其實董樂樂的內心是在隐隐期待“真命天子”的出現。她是個典型的愛情潔癖症患者,患病症狀體現為—無法自拔地生活在自己YY出的愛情世界裏,所有不堪的情路歷程都被大腦自動過濾掉,理想化暗戀對象,記憶裏的愛情永遠純粹、高尚、脫離低級趣味。
晚上,她又夢到了林夕,不管是背影、兩肩、手指都窄窄長長的林夕,把自己襯得又愛又胖的林夕。還有…首都國際機場3號航站樓,紅色的支架,通透的傾斜牆面,牆外是高遠的天和能夠刺透一切塵埃的陽光,“轉乘國際航班”是黑框深藍底的黑體字。有人通過時,感應門打開,合上。早上醒來,董樂樂還清晰的記得夢裏的片段,她意識自己與林夕之間隔了數不清楚的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