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談戀愛是假，看電影是真。

楊振宇離開後，林夕開着阮林潔的車，載董樂樂去看電影。

“天氣太悶，大概晚上會下雨。”

董樂樂歪坐在副駕駛，跟林夕搭話。

林夕不接，過了很久，清冷的聲音響起。

“你是不是喜歡他？”

大腦裏有揮之不去的倦意，董樂樂突然不想撒謊。

“大概吧。可以預見他的将來，他會成為優質的男人。現在看來，他也是個優質的學生，隐隐會感覺到他身上的男子漢氣概，他對自己和別人都有擔當。他喜歡我，真心實意。他不像我遇到的相親對象，他們對我的接近更多是出于外貌、性格、物質條件的綜合考量，說白了，也就是為色為利為財。很多同齡女孩仰慕他，我絕對不比那些女孩漂亮，他身邊也會出現性格開朗的女孩，如果說是能和我探讨文學這點吸引他，那他肯定很快就發現自己找錯人了。”

董樂樂發現自己一說起話來就剎不住車了，有的時候言為心聲。

“所以他的情感是…很真誠的，哪怕他喜歡的我，是通過自己還不夠成熟的眼睛看到的我。他喜歡我僅僅因為我是我，這讓我…感到很開心。他放學後陪伴我，特別是有晚自習的時候，其實真的給了我安全感。在接觸中，他會和我保持恰當的距離，不讓我尴尬為難。這些都表明他是實實在在為我考慮。說不動心，是假的。所以，因為身份和年齡，我放棄了這些溫暖的感覺，想到這點，很失落……”

“林夕，你快罵醒我吧！你開導開導我吧！越想越難受了。”

董樂樂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可憐巴巴等着林夕開口。林夕沒有說話，車內氣壓更低了。

馮晨回家後異常疲憊，薛小月卻先一步爆發了。

“我說剛才你怎麽跟個木頭似的，平時不挺能說的嗎？”

“你沒有跟我商量，所以我沒有心理準備。”

“吃個飯聯絡感情還要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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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你沒有告訴我，你想讓文清哥幫我找事做。”

“你的處境你心裏不清楚嗎？我是為了誰才麻煩朋友的？哪怕李钰有點不情不願的，我也厚着臉皮上了！然後你呢？除了喝酒和被勸喝酒，你就傻呆着！多好的機會，你不表現，感情是文清哥給我解決工作了！”

“這不攬了活兒嗎？幫他寫發言稿。”

“你以為靠你那幾滴墨水就能混私企？馮晨，你是個男人…”

馮晨的眼裏只剩下薛小月的笑紋，随着她嘴唇的張合變換着形狀。他突然很想出門抽根煙，忍了又忍，直到妻子發言完畢，他的這股勁兒又下去了。

但是柏文清沒有忍住，他找了個借口出門了。

她總是給自己出各種難題，她從來不覺得。以前，她的那些農村的親戚過來打官司，她非要讓自己不上不下打點那些幾面之交的人情，現在竟然連朋友老公的工作都摻和上了，她以為自己老公是大內總管？

這種伎倆太常見了，送媛媛手機，陪媛媛吃喝玩樂，讨女兒歡心不也是為了讨自己歡心？只是那個年輕人也太書卷氣了，根本不适合這行業。一頓飯吃成了女兒自顧玩手機，兩個女人八卦攀比，兩個男人悶頭喝酒。自己已經這年紀這位置了，還要遷就着年輕人瞎胡鬧，為了老婆面子裝孫子。她真能折騰，虧還是學心理的，只知道老公往家裏撈錢，不能哪怕體諒一下老公，他又不是永動機，難得的周末也想清淨兩天。

不知不覺，柏文清的車停在了青灰色磚牆下，他打開車窗，傍晚暑氣漸弱，空氣中隐約飄散栀子的味道。然後，他看到了一個栀子花一樣清麗的女人。

“你怎麽在這兒？”

阮林潔撞進了他的雙眼。

“你吃火鍋了？還酒後駕駛？”

“喝得不多。”

附近的公園裏，路燈把兩人并排的影子拉得修長。

大概中邪了吧，在看到阮林潔的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不堪重負，于是他卸下所有防備，把對妻子的不滿全部傾吐。等到酒徹底醒了，他方才有些心慌。

“我說太多了。”

“聊家裏的事并非只是女人的特權，男人有時也需要傾訴和傾聽的，我理解你。也不覺得煩，你信任我才跟我說這些。只是，我感覺你可以把你剛才的想法表達給你的妻子，溝通比你壓抑自己好。”

“溝通？上次跟她說讓她不要總跟我抱怨工作的事，大半夜的，她差點從樓上跳下去。”

“可能那個時候她心情真的不好，心理醫生，常常要背負他人的負能量，工作壓力大，你不能一概而論。”

“她如果有你一半通情達理就好了。”

“鄭峰跟我離婚不就因為我像個中學生？成天開開心心的，不哭不鬧不抱怨…就是太清淡了，所以他想嘗點重口味的。”

“怎麽又說這事兒了？不是答應過我把他徹底放下嗎，他說的那些廢話在意幹嘛！”

柏文清心裏開了一道口子，很短，很淺，以至于他自己還沒有覺察到，裏面已經開始填上了一種情緒—嫉妒。

女人卻對這感情的事格外敏感，抑或是阮林潔太過在意柏文清的話了，她又失眠了。

在這個漫長的夜晚裏，她的心裏為這樣的一個微渺的可能生出喜悅，或許有一天柏文清會願意從自己的家庭裏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