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虛跑路
“沒用的,”蘇紫瞳沉默了一會,“我以前試過。”
“那不一樣,”齊斐手中的筆幾乎轉出花來,“我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這幾個月接觸下來,齊斐向來是溫和的、不動聲色的,然而這一刻,他忽然自信的有些狂妄。
蘇紫瞳挑了挑眉,被他激出幾分鬥志:“那就試試。”
齊斐微微一笑,起身拉上窗簾,調暗燈光,音響裏流瀉出細微的聲響。
蘇紫瞳仔細聽了一下,是深度睡眠時平穩的呼吸聲。她神色微微一動:“你還真是有備而來。”
齊斐但笑不語。
半個小時後,蘇紫瞳打個哈欠,眨一眨困倦的雙眼:“齊醫生,你失敗了。”
齊斐微微一笑,低沉的聲音如同魔鬼的蠱惑:“蘇小姐,好戲正式開始……”
他用語言給她編織出一個有別于現實的虛幻空間,蘇紫瞳恍惚地閉上眼——
那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走廊,極安靜。
白瓷的牆面,遠窗似望不到盡頭,同她記憶深處那家療養院的走廊奇異地重疊起來。
蘇紫瞳清晰地聽到自己來回奔跑的腳步聲、劇烈的心跳聲、紊亂的呼吸聲……她站在走廊盡頭的一處門前,耳邊有聲音循循善誘:“推開它。”
門窗是熟悉而陌生的,仿佛有力量在身後推着,蘇紫瞳緩緩上前。
握住門把的一瞬間,她忽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往後退。然而身後的那只手寸步不讓,不容抗拒地推着她緩緩向前。
“推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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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潛伏記憶深處的巨大恐懼山呼海嘯般湧了出來,她竭力和身後那股力量拉鋸着,喉嚨裏發出近乎抽泣的哀鳴。
齊斐皺了皺眉,催眠的原理是對潛意識進行引導,可是蘇紫瞳的抗拒實在太明顯了……
看着她不安顫抖的睫毛和蒼白的臉色,齊斐頓了頓,輕聲問道:“你不想再見你母親一面嗎?”
沒有風,那扇門在面前悄悄地開了個縫,露出整潔的病房一隅。
有香氣,是母親床頭的玫瑰。
蘇紫瞳恐懼地後退一步。
“為什麽不想?”
那聲音仿佛變作母親溫柔的低語,她在門後一聲聲呼喚着:“瞳瞳,瞳瞳……”
“不要叫我!”蘇紫瞳死死捂住耳朵,“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做不到什麽?”
空曠的走廊裏,那聲音空靈而悠遠,房門像是惡魔的嘴,吱呀吱呀緩緩打開,母親瘦弱的身子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死一般的寂靜。
蘇紫瞳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和喘息,她四肢發軟,捂着臉不住嗚咽:“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幫你報仇,我真的做不到……”
“為什麽?”齊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母親是自殺。”
“不是!”蘇紫瞳咬牙,那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不是自殺……”齊斐猛地一凜,知道到了問題的關鍵,他緊緊盯着蘇紫瞳,聲音放的輕而緩,頗具暗示意味地道“那就是他殺?告訴我,兇手是誰?”
蘇紫瞳的手指驟然痙攣了兩下,随即她在沒有任何提示的情況下驀地睜開了眼睛!
齊斐猛地起身,蘇紫瞳全身緊繃,劇烈地喘息,瞳孔不住收縮。
“感覺怎麽樣?”齊斐沒敢靠近,等她平靜一些才接了杯水遞過去,頭一次十分嚴肅地對她道,“蘇小姐,催眠過程中驚醒是很危險的行為。”
蘇紫瞳沒出聲,眼神還有些恍惚。
齊斐等她的呼吸徹底平穩下來,起身拉開窗簾,調亮燈光。
蘇紫瞳下意識地擡手擋了擋,這才發現滿臉都是淚痕,她抽了張紙巾按在臉上,深深吸了口氣。額頭一跳一跳的疼,四肢俱是驚悸過後留下的酸軟。
齊斐不知在記什麽,打字的聲音不停,片刻後,他擡起頭:“蘇小姐,你最近太緊張了,出去散散心吧。”
蘇紫瞳緩過那一陣驚醒後的難受,點點頭,起身同齊斐道別。
“蘇小姐,”剛走到門口,齊斐忽然漫不經心地問道,“害死你母親的,是你父親嗎?”
蘇紫瞳猛地顫抖了一下,她捏緊了門把手,背影僵直:“齊醫生,你要對你說的話負責任。”
齊斐笑了笑:“別緊張,我開玩笑的。”
擱着往常,蘇紫瞳肯定會得理不饒人的冷嘲熱諷一番,可是這一次,她僵立片刻之後,一言不發地拉開門走了。
沈逸正在外面的會客廳等着,見她出來,不緊不慢地起身。他身高腿長,加上一張英俊的面孔,引得咨詢室幾個小女生紛紛側目。
“走吧。”沈逸在蘇紫瞳身邊站定,轉了轉手中的車鑰匙,“我送你。”
蘇紫瞳一聲不吭地上了車,沈逸替她系上安全帶,擡頭的時候,正對上蘇紫瞳微微發紅的眼睛。他在心裏低低嘆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挂擋,踩下油門,等車子駛過一個路口,他點了根煙,半真半假地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愛哭鼻子呢?”
蘇紫瞳不理他。
向陽路就在一環,離蔓星辦公大樓不到十分鐘的車程,拐過兩個十字路口就到。把車停下,沈逸想了想,偏過頭道:“蘇紫瞳,你搬我那住吧。”
蘇紫瞳裝聽不見。
沈逸慢吞吞地吸了口煙,“不願意的話,我搬你那也行。”
蘇紫瞳轉頭瞪他,然而眼角發紅,怎麽看都像是在可憐兮兮的撒嬌。
沈逸瞬間被這個表情給戳中了,叼着煙笑了下,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乖。”
“沈逸,”蘇紫瞳揮開他的手,“你到底想幹嘛?”
沈逸桃花眼微微一彎,斜睨她一眼:“你說呢?”
他的目光仿佛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顯得既多情又無情,蘇紫瞳猛地一激靈,微微皺了下眉:“你……”
“行了。”沈逸掐滅煙頭,義正言辭地打斷她,“多大人了,還諱疾忌醫,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
什麽叫讓他省點心?她什麽時候讓他操過心?
蘇紫瞳瞪他一眼,懶得和他說,只一攤手:“鑰匙給我,你可以走了。”
沈逸拔下車鑰匙,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後手腕的一轉,揣進了自己的褲兜裏,他懶洋洋地眯了眯眼睛:“不給,你跑了怎麽辦?”
蘇紫瞳直接伸手去拿,不料沈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暗示似的比劃了兩下,笑眯眯地看着她:“寶貝,你的手想往哪放?”
蘇紫瞳:“……”
這個沒有節操的混蛋!
“放開!”抽了兩下沒抽出來,蘇紫瞳一把拽住他的領子,氣急敗壞道,“沈逸!少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
見她真的生氣了,沈逸挑了挑眉,從善如流地松開手。
被他這麽鬧了一通,蘇紫瞳從剛剛的催眠中帶出的情緒散了不少,然而她還是臭着臉下了車,留下沈逸獨自默默品味了一番,覺得她生氣起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寶貝,”打開車窗,沈逸十分嘴欠的沖着她的背影吹了聲口哨,“我下午接你下班。”
回答他的是蘇紫瞳倉皇離去的背影。
沈逸輕輕哼笑一聲,小樣,還治不了你了?
蘇紫瞳是在辦公室裏坐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沈逸給調戲了!
他是當真的?
蘇紫瞳想到他昨晚說的話和今天的表現,忽然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焦躁不安地在辦公室坐了片刻,還沒想出個對策,手機突然響了。
“紫瞳,你上次說的那個項目……”
來電的是顧青禹,著名導演,也是蔓星合夥人之一。他和蘇紫瞳是高中同學,是個徹頭徹尾的藝術家,大學畢業也是他領着剛剛回國的蘇紫瞳進的娛樂圈,這麽多年,蘇紫瞳負責公司經營,顧青禹就世界各地的拍片。
一聽他的聲音,蘇紫瞳心裏立刻冒出個念頭,她幾乎是喜形于色地問道:“項目出什麽問題了嗎?”
“……”顧青禹,“沒有,就是……”
“好了,我知道了。”蘇紫瞳打斷他尚未出口的長篇大論,“我這就訂機票過去。”
說完,她不等顧青禹回話,就火急火燎地挂了電話。
遠在非洲的顧青禹慢吞吞地看一眼手機,掀開帽子擦了把額頭的汗,有些匪夷所思地想,這位大小姐是被人追殺了嗎?
“導演,”道具組的小劉過來,“還拍嗎?”
顧青禹看一眼攝像:“繼續。”
這邊蘇紫瞳挂了電話立刻給sissi打內線:“幫我訂最快一班到開羅的機票。”
“好的。”sissi應下來,十分鐘後,她問道,“紫瞳姐,今天下午三點,你來得及嗎?”
蘇紫瞳這才松了口氣:“來得及,陪我回去收拾東西。”
下午三點,沈逸在雲鼎會所定好位置,給蘇紫瞳發了條信息。十分鐘後,他看着沒有回應的手機沉思了一會,覺得按照蘇紫瞳的尿性肯定會裝看不見。
于是他找了個借口,懷着十分愉快的心情給蘇紫瞳打了一通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
沈逸心裏忽然有了點不好的預感,他打到蔓星前臺,再轉給秘書,大約五分鐘後,sissi一本正經的在電話那頭道:“沈先生,老板臨時有個項目要處理,出差了。”
出差了?
沈逸咬着牙,陰森森地道:“她去哪了?”
“非洲……”
電話那頭驟然一聲巨響,電話斷了。sissi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把“開羅”兩個字默默咽回肚子裏,忽然對老板回來後的處境十分擔憂。
沈逸沒想到,蘇紫瞳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敢跑!還跑到非洲去?
手機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沈逸暗暗磨牙,有本事她就不要回來!
而此時,飛機劃過雲層,正舒舒服服在座位上躺着的蘇紫瞳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準備回來再和沈逸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