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識書生心事(三)

我總覺得這一路上書生善有些奇怪,按着話本裏安排的性子,他不應該是柔弱得風一吹就能倒嗎?

初見書生善時他還一臉柔弱,後來便愈發強勢,難道是被封印的記憶覺醒了?

現在他走起路來竟是比我這個仙人都要虎虎生威。

莫非天帝給他的小兒子開了後門?為了讓他順利歷劫給他換了本來的身子?

按理說,為了神仙們能更好地體悟凡間的生老病死,天庭的神仙們下凡歷劫都是要先在昆吾山山頂的池子裏取那低光荷的蓮藕來造一具身子,再封印記憶和法力,将元神打入那身子,才能下凡歷劫的。

也有不走尋常路的,只封了記憶和法力,直接用真身歷劫的,但此法,需要有極為強硬的後臺才是。

我是司命,走個後門也就罷了,但天帝這一向自诩公正的老頭不會也徇私罷?

我開始回憶起往事來。

仙界衆人皆道鳳凰一族最是美麗不過,但若是有人如我這般見過剛出生的鳳族恐怕便不會如此想了。

小三剛出生時,身上半根毛都沒有,醜得他爹天帝一看到登時便哭了。

天帝是多見多識廣的人物啊,見過的瑞獸不可勝數,居然能被自己的兒子醜哭,由此可知小三醜得多麽驚天地泣鬼神了。

對了,小三的腰側有一個紅色的梅花狀的胎記,至于我為何會得知這事,實在是不可說,不可說。

若這是小三真身來歷劫的話,書生善身上必定有那梅花狀的胎記。

只要在他洗澡時瞧上一眼便是了。

“上善兄。”我叫住了他。

因着一男一女未免太過打眼,本司命也沒有什麽為了他犧牲清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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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扮做了他的表弟,二人以兄弟相稱。

當年與他勢同水火時,倒是從未想過我們還會有稱兄道弟的今日。

他回過頭看着我。

“待會兒我們可是要去客棧休息。”我問道。

他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待會你可要好好洗個澡,總感覺你身上有些汗味,我聞着着實難受得很。”我一邊說一邊做出嫌棄的樣子。

他看了我一眼,眼裏是淡淡的疏離。

我忍不住向後退了兩步,實在是這張臉給我留下的陰影太大。

尚在天庭的時候,有一次與小三鬥法時一個不慎差點毀了我那一屋子的話本,實在心疼得我好幾個晚上都睡不着,好容易睡着後小三拿着話本一臉陰險的樣子就浮現在眼前。

過了好幾十年,這夢魇才逐漸地消了。

到了客棧,便吩咐小二送了熱水到房裏,

小二臨走時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和書生善一眼。

在話本界浸淫多年的我自是明白他眼底的輕蔑和不屑,于是我衣袖在桌上一拂,收起了書生善準備給小二的賞銀。

這厮都窮成這個鬼樣子了,還給小二留賞銀,不曉得天帝那摳門的性子是怎麽養出這個窮大方的兒子呢。

還那般看我。

若不是沒法子,我才不會屈尊降貴和這個混蛋一起住呢。

哼!想拿銀子沒那麽容易。

書生善已不知何時如玉轉到了屏風後,正在解開衣衫,露出光滑如玉的肩頭。

我心中一驚,話本裏的書生善一向以柔弱示人,如今卻是越來越……

竟是直接在我這個活生生的姑娘面前寬衣解帶,饒是小三也沒有這般……豪放不羁……

難道我給地府的是一本假話本?

但當時我明明再三确認了好幾次,生怕給小三選了一個好話本。

但這怎麽不按套路來?

我有些頭疼。

水聲傳來,我方才想起自己竟是忘了正事。

浴桶用屏風隔着,只露出書生善的一個頭,至于頭下被屏風遮住的部分,常人若不湊近些看是着實看不真切的。

但我畢竟是一個三千多歲沒見過什麽大場面的神仙,因而若是我想,看隔壁的那對小夫妻也不是什麽難事,但窺物一事太費法力,因而一般神仙不會輕易用的。

但我宋司命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

于是我念了一道口訣,屏風那邊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朦胧的水霧間,一道淺淺的梅花印記若隐若現。

我不由得思緒萬千,小三竟是用了真身來歷劫,這只能說明一事:有一個好爹委實重要。

若本司命有一個好爹,哪裏用得着屈尊降貴和這小魔王歷這勞什子情劫?

可惜本仙別說有一個好爹了,連一個好上司都沒有。

小七那混蛋指不定就在天庭看着我的囧樣想着怎麽嘲笑我呢。

但有着束情在,竟是離不得這書生善半步。

束情此物,曾在凡界盛行,但無知的道人往往以為一生一死便能解,殊不知,一旦其中一人死後,另一人每月十五月圓之時便會心痛不已直至死去。

後來凡間便禁了此術,仙界倒是屢禁不止。

想起那個給我和小三用了束情的混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要不趁着反派郡主沒有出現之前讓這書生善愛上本仙?

反派郡主,人如其名,姓樊名湃,天知道她的爹娘是如何想出這樣一個好名字的。

話說回來,這位樊湃郡主,不辭辛勞地在男蘿蔔與女蘿蔔修成正果的路上添磚添柴,盡管做盡惡事,卻無一不将男蘿蔔與女蘿蔔的感情鍛造得愈發堅定,雖不是媒婆,更勝似媒婆,放在天庭,便是妥妥的月老啊,連薊柏那厮都比不過啊。

想着有朝一日小三回到天庭得知自己歷劫時愛上了我,那表情,定會是無比精彩。

但如此,似乎太委屈本司命了。

我一番胡思亂想的時候,書生善已不知道什麽時候穿好衣服坐在了榻上,正捧着一本《潛夫論》認真地看着。

牆上映着他的影子。

小魔王一看書就頭疼,小七的宅子我更是連半步都進不得,不曉得他在宅子裏搗鼓什麽,天帝倒是常年捧着一本《禦妻手劄》,但這委實算不得什麽書,我從未瞧見過正經的男子讀書時的場景。

難怪話本裏都說女子以含淚蹙眉又故作堅強時最為動人,男子以浴後榻上捧書細讀時容止最盛。

這場景,若是讓天庭裏的一些老仙女們瞧見了,不管這小魔王名聲如何吓人,怕是也會春心萌動一番。

可惜,本仙早就看破紅塵了。

本司命當年看話本的時候,這只毛都沒長齊的鳳凰還不知道在哪裏混呢。

肚子響了一聲。

我有些氣結,定是早上那個蔥油餅惹的禍。

“上善。”我走到書生善跟前,拍了拍塌上的榆木小幾。

他捧着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幾乎就要縮回我的龜殼裏去,但作為一個有格調的仙人的自覺和肚子隐隐傳來的疼痛讓我不得不直面和魔王善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的書生善。

“陪我去茅廁,不然你懂的。”我又狠狠地拍了拍榆木小幾,說着,肚子又響了一聲。

他放下書,整了整衣襟,越過我,往門外走去。

我急忙跟了上去。

在去茅廁的路上遇到了小二,我以三千多年的神仙生涯發誓,他絕對是我遇到的最長舌的小二,沒有之一。

眼看着要到茅廁了,他突然一臉猥瑣地冒出來,笑嘻嘻地問:

“兩位公子可是賞月?我們這客棧可是許多文人墨客的詩篇裏都寫過的呢。”

本司命只想上茅廁。

誰要聽你講這些又臭又長的客棧光輝史?

我想越過小二,直接奔茅廁而去。

奈何小二竟似知道我的意圖一般,移步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們是要去茅廁。”我拂開他的手,疾步向茅廁奔去。

小二似乎被我的話吓到了,仍怔怔地立在原地。

還嘀咕了一聲。

“怎的上茅廁也要兩個人一起,同吃同住竟是不夠嗎?這兩人感情也太好了一些。”

若不是我急着上茅廁,一定要回他一句“幹卿底事”。

我從茅廁爬出來時,書生善站在不遠處,他身旁似乎有黑影閃過。

我眨了眨眼,那裏的确只有書生善一人。

許是我在茅廁蹲得太久蹲得頭暈眼花了。

和書生善回了房後便各自歇下了,他做他的榻上君子,我做我的床上小人。

又是難得的一夜安眠。

作者有話要說: 來個評論問問情節也好嘛,每天自言自語,感覺自己快分裂了。

直接上情書吧。

我的心事

我的心事

是堂前你親手植下的梨樹

春夜裏穿堂而過的月光明媚如畫

冬日裏呼嘯而來的山風寒冷刺骨

你的名字

在靜夜裏長成一牆一牆的藤蔓

青綠的葉子遮住了我所有的心事

而我的心事

在恒久裏碎成一地一地的花開

盈盈的暗香掩去了我所有的面目

我晝眠

夜坐

我觀風

聽雨

寂寞長成一座庭院

你今已不複到園中來

樹已亭亭如蓋矣

PS:這首詩是原創,喜歡的寶寶們可以拿去表白哦。

如無意外,會在另一篇文裏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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