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贏得青樓薄幸名(三)

在看清那人的臉後,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雙鳳眼奪人心魄,這分明是白包子,他眯着眼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難道翻了小倌善的牌的白公子就是白包子?

上一世他們一人春風得意高中狀元,一人卻是當落魄還鄉?

如今卻是一個是嫖客,一個是小倌,完全掉了個個兒。

我有些哭笑不得,這天帝未免也太窮酸了一些,別人家的仙子去歷個劫什麽的,碰到的人都不帶重樣的,敢情到了自己兒子這裏,就小氣得連碰到的人都是重樣的。

但白包子的打量讓我心頭忽然又浮起一股惆悵。

沒有人記得一切,除了我。

我記得書生善為我做蔥油餅的時候挽起的衣袖上沾染的墨跡,我記得白包子坐在欄上皺着眉頭看話本時落在他肩上的樹葉。

但是眼前的白包子,他眼裏分明的笑意,他已經不記得我了,也不是我認識的那一個白包子了,我認識的那一個白包子已經再不可得了。

我欲繞過他去,偏偏他能看懂我心思一般不偏不倚地擋住了我,哪怕隔他還有一步之遙,我仍能感覺到他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不善。

我往身後看了一眼,希冀已經走遠的小倌善能折返回來。

“你這手镯哪裏來的?”白包子忽然出手捏住了我的手腕。

“我祖傳的。”

“你不過一個丫鬟,如何會有這樣好的手镯?還不肯說實話嗎?”白包子笑着,眼裏卻是滿滿的邪佞之色,他說着又加大了手中的力度。

我咬着牙沒說話,我自然不怕這疼,但是這任人魚肉的屈辱之感卻讓我有些難過,若是換了上一世的白包子,按着我們倆相見恨晚的情誼,他如何會舍得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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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清脆的一聲響,白包子已經把我的手腕生生地捏錯了位。

一旁的紫竹裏藏着一個人,我極好的視力告訴我他是小倌善,而他此刻眼裏的平靜無波的眼神分明說了一些什麽。

我笑了笑自己不長記性,我又不是話本裏的女蘿蔔,怎麽會有話本裏的男蘿蔔為我要死要活呢?

我無所畏懼地看着白包子,此刻的在我面前的人,只是恰巧和白包子長得一樣的人。

在天庭還有許多乍一看長得十分相似的天豚呢,若不細看根本瞧不出分別。

“命和手镯,你要哪一個?”白包子依舊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仿佛說的只是你要吃蔥油餅還是酥油餅這種小事。

我瞪着他,若不是不能出手傷凡人,若不是他和白包子長得一模一樣,我一定把他打到趴下。

“我要手镯。”不知為何,我篤定他不會出手要了我的命。

他聞言皺了皺眉頭,松開了手。

我吃痛地握着手腕,手中暗暗運功,錯位的手腕很快便複了位。

白包子皺着眉頭看了小倌善藏身的紫竹一眼,轉身走了。

白包子走了許久,小倌善才假裝剛折返回來,上前想要查看我的傷勢。

“你沒事罷?”他一臉的關切瞧着一點假都沒有。

我拂開了小倌善的手,冷冷地說道:“你既然要做戲,何不做得像一些,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把你想要的東西送到你面前?”

小倌善臉上沒有一分惱怒之氣,而是一臉悲憫地看着我。

“既然你猜出來了,我便不裝下去了。”

“你不是人。”小倌善輕輕啓唇。

我聞言不由得退了一步,這一世竟然比上一世還要差勁,竟然沒幾天就被看出來了。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我把手藏在身後。

本司命回天庭一定要多瞧瞧權謀的話本,竟在這只有本司命的歲數的零頭的凡人面前露了痕跡。

“你出手對付賈大官人的時候。”小倌善收起臉上的悲憫,一臉玩味地看着我。

我愣了愣,原來小倌善早就看出來了,也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燒火丫頭怎麽會突然轉了性子還突然有了能把一個男子撂倒的力氣?只是我一直還心存僥幸自欺欺人罷了,那他說的話都是假的罷。

他說的“我信你”,也只是為了贏得本司命的好感罷,魔王善哪怕下了凡,前塵盡忘,也總不會是什麽好人。

“那你這幾天一直都把我當傻瓜玩罷?”我苦笑着說道。

“我不在乎你是人是妖,我只要你……”小倌善說到這裏忽然頓了一下,俯身在我耳旁吐氣如蘭,“替我取了白龐的性命。”

我不由地後退了一步,方才的白包子是全然陌生的人,眼前的小倌善又何嘗不是呢?

“白龐是誰?”

“方才捏斷你的手腕的人。”

“為什麽要取他的性命?”

“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手上的手镯。”小倌善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手镯。

“我若是不答應你呢?你要再刺我一劍嗎?”我問道。

小倌善在聽到“再”字時皺了皺眉頭,但皺着的眉頭又很快舒展開來,顯然他是想到了什麽讓他愉悅的事。

像小倌善這般工于心計的人,幾乎不會在人前出神,這無疑是會洩露痕跡的,但此刻,小倌善他出神了,他一定是在想什麽,他在想些什麽呢?

“我不會把你怎樣,但是別人會不會把你怎樣,就不可知了。”小倌善一邊說一邊撥了撥手上的衣袖。

他分明是在暗示我有這束情在,我不能離他分毫。

“我可以殺了你。”我上前用手捏住了小倌善的脖子。

這是我在天庭時一直想做但卻從未做過的事。

只要再用點力,你就可以結束這一切了,最多受些罰。心裏有一個聲音說道。

小倌善浮在空中,既不掙紮,也不反抗,仍舊是笑眼盈盈地看着我,但卻多了幾分悲喜不明。

手腕上傳來劇烈的疼痛。

我在想,當初書生善用劍殺我的時候是不是同樣忍受着這非人的疼痛呢?

然後又是怎樣地把進刺進我的胸口呢?

是落花流水毫不猶豫地把劍刺進我的胸口,還是幾分猶豫後仍然義無反顧地把劍刺進我的胸口呢?

我吐了一口血。

果然連上天都是站在上善那邊的嗎?

他還是書生善的時候,他用劍殺我,卻也不見他吐了一口血,如今,他成了小倌善,換我殺他的時候,吐血的人卻是我。

“你果真記不得我了嗎?”

“我應該記得你嗎?”

“我要知道為什麽你要他的性命。”

“你不會殺我。”小倌善似乎篤定地說道。

他此刻的樣子委實是和魔王善別無二致,一樣的面目可憎。

“除非你告訴我,不然我是不會考慮的,你也可以找人收了我,若是你忍得住每月十五的疼的話。”

白包子是我在凡間難得的趣味相投的朋友,而小倌善這個混蛋,若是他想要算計白包子,本司命饒是有三頭六臂也防不過來,雖然白包子已不是上一世的白包子,但我和他之間,委實有幾分情分在,舍不得包子餡被別人吃了。

手腕的痛越來越劇烈,讓我不得不松開了手。

小倌善掉在地上,我們都狼狽地看着彼此。

“好罷,方才是騙你的。”小倌善忽然輕笑道,一臉的揶揄。

我卻是不知道小倌善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但卻隐隐松了一口氣,也慶幸自己方才沒有魔障到把小倌善給了結了,雖然這是本司命兩千多年來的夙願,但吝啬的天帝和難纏的天後,委實不好惹。

本司命雖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但委實架不住這群愚蠢的凡人百般算計,他們的九曲腸子比天豚複雜多了。

畢竟天豚就只會兩件事:吃和睡。

凡人卻不止會這兩件事。

我忽的懷念起小七來,至少小七沒那麽多花花腸子。

“他是我的表哥。”

小倌善的話讓我身子一晃,幾乎要從凳子跌到地上。

小倌善這厮?和白包子?是表兄弟?難道他們不是……我想起了上一世白包子留在我那裏的那一本《分桃往事》。

指不定本司命還能見識一場男蘿蔔與男蘿蔔的禁斷之愛,小倌善和白包子,瞧着倒是十分有夫妻相,想到這,我心頭一動。

小倌善似乎猜到了我心中所想,嘆了口氣。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回屋子裏告訴你罷。”

我将信将疑地跟在小倌善身後回了屋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愚人節快樂,我準備今天發十章O(∩_∩)O

當然,這只是個愚人節的謊言,今天只有一章。

今天的是:

“也許時間只有一個用處,它會幫助我——不是幫助我忘卻,而是幫助我一天天向你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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