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贏得青樓薄幸名(二)

不得不說的是,我就這樣變成了小倌善的丫鬟。

是的,本司命成了一個丫鬟。

我那年邁的侄兒知道了之後甚是欣喜,因為我從一個燒火丫頭升到了一個當紅小倌的貼身丫鬟,甚至十分激動地說要去燒香還願。

若不是我目睹了一切,還以為我不是當上了丫鬟,而是考上了狀元呢。

說起我這侄兒,真真是令人感嘆。

他是女蘿蔔的哥哥收養的幹兒子,原叫宋大壯而這女蘿蔔的哥哥多年前去鄰國進貨時不明不白地失蹤了。

從此,侄兒便在這怡紅院尋了差事,養活仍不滿十歲的女蘿蔔。

黃媽媽嫌他名字太俗氣,替他取了新名叫宋大寶,待到女蘿蔔十三歲,大寶又托了關系将女蘿蔔安插到了後廚做一個燒火丫頭。

不得不說的是,這一世的侄兒大寶比上一世動辄便吹胡子瞪眼的白胡子老道着實順眼許多,連名字都順耳許多。

但,塵歸塵,土歸土,白胡子夥同書生善刺我那一件事本司命了不會善了。

我正坐在門口,想着如何摧殘我那侄兒大寶。

突然兩只腳出現在我眼前,大紅的繡花鞋。

原來是黃媽媽。

黃媽媽此人委實一個奇人啊,堪稱小倌館的一股清流,以女子之身常年混跡于達官貴人中,更讓人稱道的是黃媽媽那一身紅色繡花短襖配水綠色籠紗裙,能将紅配綠穿得這般清新脫俗的,本司命平生也就見過兩人。

其一嘛,自然是郁離那個昆吾山老醋王,雖然他性子頑劣了些,但那張臉着實是好看。

其二,便是這黃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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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都叫她黃媽媽,但黃媽媽其實還是一個實打實的黃花閨女,此事是我從紅花那裏打聽到的。

黃媽媽的遭遇委實曲折,真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啊。

黃媽媽早年與看上西街的張屠夫,兩人正要成親之時,張屠夫硬是吃了襯托鐵了心要去鄰國賣豬肉,于是,兩人便掰了。

誰知,去年,張屠夫帶着一大筆銀子回了京城,在小倌館對面開了一家肉鋪,這用意,再明顯不過。

小倌館中皆在揣測黃媽媽與那張屠夫能否再續前緣,不過,照着黃媽媽那九曲腸子,指不定是想在這小倌館度此餘生。

說起紅花,我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的翠花,書生善這厮唯一的好處便是讓我認識了翠花。

和翠花在一起看話本的日子,真真是再快活不過了。

而紅花,是隔壁弱水公子的小厮,初見時,我實在懷疑是黑白無常錯将翠花給投成了男胎。

只因那模樣,那性情,那不俗的談吐,活脫脫的翠花啊。

“上善呢。”

黃媽媽一邊問,一邊扭着腰,姿态萬千地走了進去。

“在房裏呢。”

我立刻跟了進去。

畢竟我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當丫鬟自然是要兢兢業業才是,才不會虛應了事。

實情是我實在不想如上一世一般莫名被戳一劍,到如今,被刺的那一處還隐隐作痛,上一世的慘痛經歷告訴本司命,果然不能嘚瑟,一嘚瑟就容易被這群愚蠢的凡人群起而攻之。

“我在這裏。”屋子裏的羅帷動了動,從羅帷裏傳出一道清澈的聲音。

我瞧過去,只看見羅帷裏隐隐約約的人影。

這小倌善倒是當得話本裏的那句稱贊。

同樣一張面皮,硬是能讓人瞧出不同的人來。

“白公子翻了你的牌,若是這次你把白公子伺候得高興,你往日的事便一筆勾銷了。”黃媽媽對羅帷裏的身影說道。

不得不說,“翻牌”二字總是讓我的頭裏冒出一些不雅的畫面,說起來這白公子難道是坐擁這小倌館的後宮三千嗎?回頭得找個空問問我的那乖乖侄兒。

“是。”小倌善嬌弱地應了一聲。

“你明白就好,鲢魚啊,好好伺候上善沐浴。”黃媽媽又扭着腰出去了。

“奴婢叫連城,不叫鲢魚。”我咬牙切齒地對着黃媽媽走遠的背影說道。

“連城,陪我去沐浴罷。”小倌善帶着些許嘆息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我幾乎愣在了當場。

陪他沐浴?難道短短幾天小倌善就對本司命陷入了單相思,想要與本司命來一場鴛鴦交頸?我不由地攏了攏衣衫。

本司命是一個有格調的神仙,絕不會做那勞什子以色侍人的事情。

我幾乎立刻就想好了措辭,欲将小倌善從那迷途中拉回來。

卻見小倌善撩開羅帷,露出一張豔麗無雙的臉。

“走罷。”

他輕輕地說道,似素手撥弦,撩動人心。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倌善一步一步走到了澡堂,臨到澡堂門口,我方才如夢驚醒,本司命明明是想給小倌善好好來一番說教的,怎的竟受他的美□□惑抱着他的衣物,跟着他到了澡堂門口?

但此刻,若是本司命說不進去,豈不是漏了怯?

于是我心一橫,随着小倌善進了澡堂,澡堂并不如我想象這般,一大群男子泡在一個浴池裏如上湯前灑在湯上的蔥花,或如放食時的群聚的金魚,而是用許多屏風隔成了一個一個小間。

許多小厮打扮的男子在裏面進進出出,沒有一個人在看到我後露出訝異的模樣。

難道本司命已經美人遲暮,老到了連常人都認不出是個女子的地步?

我放慢了腳步,許是本司命走得太快,因而他們才沒看到本司命的花容月貌。

但是小倌善卻不肯給我這個方便,他回頭皺着眉看着我。

明明昨日對我還很客氣,站在就這般,難怪話本裏都說什麽男子心,海底針。

我嘆了一口氣,追了上去,跟着小倌善到了一個隔間。

我關上門,抱着衣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小倌善輕笑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握緊了拳頭,壓住了心中那想要把小倌善拍到池子裏的想法。

他的後臺委實太硬,若是我惹了他,小七指不定立刻就把我洗幹淨送到天帝的鍋裏去,為了盡我倆相熟多年之誼,小七許還會給我添兩把柴。

想了想天帝的手段,我又松開了拳頭。

敵人強過你的時候,不要硬對硬。這是師兄他老人家告訴我的道理,本司命一向很聽師兄的話。

“衣物挂在屏風即可。”說着小倌善便背過身去,伸手退去了衣衫,下了池子,只露出一個肩膀。

書生善在客棧沐浴的樣子忽然浮現在我面前,偏偏我的視力好得很,他背上的一根汗毛我都瞧得清清楚楚,雖然小倌善委實是秀色可餐,但想起書生善刺我的那一劍,我便覺着沐浴的小倌善與那天豚沒甚差別。

“替我搓背罷。”小倌善又輕輕地說道。

我幾乎要懷疑我聽錯了。

但此處只有我和小倌善二人,難道他在說夢話?還是我在做夢?

本司命屈尊降貴當你的丫鬟已經是你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了,還要擦背?

我不由得想起我挑話本時還特意看了好幾遍,生怕給上善選了一本好話本,這一世的話本明明是一本男蘿蔔對女蘿蔔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話本,難道這一本話本也是假的?

我正摸着下巴暗暗想着話本之事,小倌善催債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替我搓背罷。”他似嘆息又似歡笑地說道,背着身看不清臉上的神色。

不知是不是小倌善的聲音有什麽奇怪之處,我竟受他的聲音驅使去拿起了一旁的搓澡巾,替他搓起背來。

當我發覺我在做什麽時,已經太遲了。

因為小倌善已經從池子裏起身,披上了衣衫。

他笑吟吟地看着我,眼裏是九分的魅惑,還有一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突然有些心驚,耳上的雲舟耳墜也一點一點地變得燙人起來。

我看着小倌善的眼,卻看不透他。

彼時師兄常笑着誇我有一雙識人的慧眼,可以看透人心,因而所交的朋友都是可以托付性命的摯友。

但是,我在書生善這陰溝裏翻了船。

小倌善說不定遠比我想的還要深不可測,他對我突然轉了态度也不一定是因為我從賈大官人手中把他救了下來,他口口聲聲說相信我也不一定是真的相信我,他對我說不定是另有所圖,如同上一世的書生善一般。

我渾渾噩噩地跟在小倌善的身後出了澡堂,連紅花找我聊話本都沒提得起我的興趣來。

誰知,在路上竟然撞見了一個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不太想說什麽。

直接上情書吧。

“挫折會來,也會過去,熱淚會留下,也會收起,沒有什麽可以讓我氣餒的,因為,我有長長的一生,而你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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