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尼瑪又坑人
翻來覆去了一夜睡得不□□穩,幾乎是天一亮她就醒了。
圍着帳篷走了一圈,長庚星還亮着,淺淡的月牙隐約挂在西邊,挑起一點光來。
遠處有大象的嘯聲,隐隐約約的聽不真切。小猴眼尖,看見溫瞳坐在土坡上發呆,張嘴便喊。
“小瞳瞳你發什麽呆呀過來吃飯啦。”
小猴是個酷愛各地方言的臺灣人,一口軟糯的臺灣腔到她這兒聽起來完全就是小桶桶。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臺灣腔也并不都是萌萌噠,也有例外。
頂着一頭黑線,溫瞳走到了飯桌前,當時就驚了一下,我去這也太艱苦了吧。
掉色嚴重的塑料凳子,一塊破舊的木板,底下是四個壘起來的大石頭,就這麽擺上碗筷,還有一些直接用草葉包着的白色不明食物。
吃完飯這塊木板再拆出去,帳篷還要留着看病,就這麽循環使用這塊僅有的地方。
二朝看到她過來,連忙笑了一下,然後起身往旁邊讓了一個位置。
“大家好,我叫溫瞳,是靳西沉的……侄女。”她打招呼,先進行了一下自我介紹,小猴她是認識的了,只是還沒說上話。
二朝估計就是這個有點腼腆的男孩子,很好認。另外這桌上還有幾個沒見過的護士,也都很友好的朝她笑。
“噗……”衆人集體噴出了嘴裏的飯,只有靳西沉淡定的咽下了一口湯。
“老大你太不仗義了,有這麽漂亮的侄女竟然從來不提!”小猴按住二朝的肩頭搖晃着,二朝的個頭不高又偏瘦,被這麽一搖頓時有種風中揚柳的感覺。
“那你欺負二朝幹嘛,有膽子晃老師去。”三畫說。
“我不敢啊。”小猴理所當然的說。
二朝如臨大敵的向靳西沉求救:“老師……”
靳西沉道:“別鬧了。”
短短三個字,威懾力堪比炸彈,整個飯桌都只剩筷子碰撞盤子的聲音,連上蹿下跳的小猴都規規矩矩的坐在了椅子上。
一個人的習慣真是強大,良好的教養使他在肯尼亞這樣艱苦的地方都能保持好習慣,縱然背景是萬裏黃土,戈壁孤煙,他依然能優雅的像是坐在十九層高級酒店裏一樣。
“老大,我跟你說人活着就是要談戀愛,年紀小可以增長見識,年紀大了可以保持青春,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考慮做你侄女的男朋友啦。”小猴仍然嬉皮笑臉,思維跳脫是他的個性,同樣很難改變。
“呵呵呵。”靳西沉笑了三聲,表情卻沒什麽變化,然後認真的望着小猴:“早戀是不對的。”
“啊?她還沒成年啊!”小猴大驚。
“是你。”經他這麽一提醒,小猴臉都綠了,第一次覺得自己超高的智商和跳級畢業是無比不幸的事情。
“我實際年齡還要大一點的!”小猴掙紮着反駁。
“那就不是未成年了?”靳西沉說。
溫瞳适時的補刀:“孩子,我目前還沒有吃嫩草的打算。”
“……”小猴欲哭無淚的看着衆人對他投以同情,并艱辛的忍笑,臉更綠了。
二朝很老實厚道,不理會小猴的捶胸頓足,只是默默把手邊的菜貼心的往溫瞳面前推推,然後低下頭繼續一聲不吭的吃飯。
小猴仍不屈服,挪到溫瞳旁邊:“小瞳瞳,老大在家也是這樣啊?”
溫瞳說:“在家還要變态的。你看他現在坐在這種地方吃飯對吧,其實他有嚴重潔癖,在家裏有一點點灰塵都不能忍,家裏必須要有消毒水的味道才行。不管什麽季節裏面只穿黑白兩色的亞麻襯衫,扣子必須一絲不茍。文件根據類型擺放,絕不能亂,日常生活就是喝茶看書研究院,養鳥釣魚揮鋤頭。不抽煙不喝酒生活作息準的跟腦子裏裝了鬧鐘似的。”
小猴瞠目結舌了半天:“這……這麽變态呢,那他有女朋友不?”
溫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猴臉一紅:“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麽規律他還有時間交朋友不?”
她剛想開口,就聽那道偏低的嗓音冷聲道:“是不是不餓。”
小猴忙噤了聲,在桌子底下踢了二朝一腳,讓他救場。
二朝道:“老師,我有個問題。”
“問。”簡潔的一個字,小猴和溫瞳卻分明覺得比刀鋒還淩厲。
“昨天我聽慕姐說,如果處理不當,他們就不來打針了,難道還是我們求着他們打針嗎?”這個問題他想了一夜,這個威脅也太沒有威脅性了吧……
靳西沉喝了口水,道:“這次的疫苗是防止黑熱病,盡量每個人都要打,另外打完了在他們的身上做個記號,以免重複。”
“每個人都要打的話,那些偏遠的部族不來怎麽辦”二朝擔憂的說。
“找卡蘭津族長,他會幫忙的。”靳西沉說。
“啊?為什麽?”二朝疑惑的問,衆人也都看向靳西沉。
昨天還來圍攻,今天就會幫忙?怎麽可能啊!每個人心裏都是不信,但是靳西沉做事從來都是有把握,從未出過一點錯,由不得不信,最後心裏的好奇已經戰勝了不信。
“他想知道疫苗的效果,但不會讓自己的族人先試。”靳西沉說。
哦……衆人恍然大悟,怎麽他們就沒想到利用這一層觀念呢,同時心裏想的也是,不愧是老大啊。
服氣!
“還有蘭亞的事情,包括卡蘭津族人在內,我覺得肯尼亞幾乎所有部族都并不了解艾滋病。他們不和帶原者相處确實是有誤區,可是如果他們認為反正連吃飯也不會傳染,也不相信會通過性呃……生活傳染,回去進行性生活的話,怎麽辦?”
平常他們讨論醫學上的事情很自然,一是大多都是男人,二是大家都是學醫的,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麽好避諱。現在突然來了老師的侄女,還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姑娘,有些話難免就開始尴尬起來。說完還往溫瞳看了一眼,一臉通紅。
“所以今天的任務是,推廣安全套。”他吃完最後一口烏伽黎,靜靜的說道。
“噗……”
小猴沒忍住,一口水噴到了對面坐着的三畫身上,惹得她抹臉罵:“嘎哈啊你,嫌乎不自在啊,虎了吧唧的。”
靳西沉涼涼的瞥了小猴一眼,他把頭垂的更低了:“咳咳,這個飯團真好吃啊。”
收回視線,沉冷嗓音再次響起:“慕沐去取貨,粗略估計還有一個半小時能到,吃完飯二朝去通知各位族長,請他們帶着族中的人來聽講座,我講的時候,小猴演示,三畫給每人發一只安全套。有沒有問題?”
衆人齊道:“沒問題。”
他一說完,衆人作鳥獸散,尤其小猴跑得比誰都快,跟火燒屁股似的。
當她咽下嘴裏最後一口,伸手去摸第四塊烏伽黎的時候,一股清冽的消毒水氣味從身後漫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站到了她的後面,此刻修長的食指和拇指正捏着藤編籃中最後一塊烏伽黎。
熟悉的味道立刻侵襲了她的感官,微微俯着的身體擦過她的發頂,溫瞳覺得身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拿食物的手停在半空中。眼睜睜看着那個烏伽黎被拿走了兩米遠,然後落在了另一側的竹筐裏。
現在是什麽情況?衆人膜拜的高冷之花居然跟正在長身體的她……搶食?
“少吃一點,烏伽黎吃多了容易積食。”
她剛想說話,就聽見他又道:“昨天的水果還想不想吃?讓小猴給你摘。”說完從白大褂的口袋裏摸出一個看着挺殘舊的懷表。用拇指挑開:“你回去躺着,剛摔到頭最好多卧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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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瞳躺在床上半天,摸摸口袋才想起來昨天她做示範的時候不方便,把手機取出來扔在包裏了。
當時那種情況下,救命都來不及了誰會想起來拿不拿手機。
這下無聊的想玩個游戲也不能玩兒了,不由仰天長嘆:好無聊啊。
不知道林修竹那邊怎麽樣了,按照他的脾氣和靳西沉撂下的那句話,汪奕箐估計是不能再演了。那沒有女演員,也沒有教練,劇組就那麽幹晾着?
她揉揉腦袋,想那麽多幹什麽,這個紀錄片跟她又沒什麽關系,現在無端還受了一身傷,只是可惜了手套。
百無聊賴趴在帳篷邊,随手扒開一條縫往外看。從她這個角度恰好看到靳西沉正背對着她,前面是排列不甚整齊的人群,估計是在挨個打疫苗。
溫瞳簡單觀測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環境,蹑手蹑腳的從另一側溜了出去。
“nininiyako?”身後突然想起一個有點幹澀的童聲。
男孩身穿色彩豔麗的當地服裝,頭頂帶着羽毛裝飾,倨傲的揚起小臉,幾乎是用下巴問她。
“什麽?”她脫口而出,但是一想他應該聽不懂中文,于是又換英語問:“whatdidyousay?”
小男孩突然撲過來,撲閃着眼睛看向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珠緊瞅着她。目光中帶着審視,就像個小大人般上下打量她,約莫半分鐘後,轉身走了。
溫瞳失笑的搖搖頭,也轉身欲走,腳底突然一絆,擡腳一看是個獸骨編成的項鏈。
她彎腰撿起來,對着小男孩的背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