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絕對逆襲6
石堡內異常安靜, 靜谧得有些不同尋常, 獨孤煙姐弟二人的腳步,走得很輕,卻依舊在堡內清晰地響起。
二人順着蜿蜒向上的玉階, 一氣來到了第九層, 黑曜石砌成的牆體上, 一盞一盞的青燈閃着微弱的光亮,搖曳的火苗, 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然而姐弟二人知曉, 這幾十年來,這些燈從未熄過,一如此刻,永不滅。
推開晦澀符文密布的石門, 入眼便是窗前席地而坐的占蔔師,姐弟二人只見着了她一身黑袍, 身影枯瘦, 背部因駝背隆起一個包, 她的肩頭站着一只黑漆漆的烏鴉,
每次過來,大多次數都是瞧見這占蔔師, 獨自靜坐窗前, 透過那扇大開的木窗看春夏秋冬的季節變化,亦是望向浩瀚無垠的天空,觀其鬥轉星移, 窺探天道之玄機。
“夢婆。”獨孤煙和獨孤龍站定在占蔔師身後,同時出聲叫到。
“來了。” 占蔔師身未動,頭也未回,如果不是那嘶啞到令人心慌的聲音響起,這一動不動的身影,倒是會讓人誤以為是雕像。
“是。”獨孤煙視線在幽暗的屋內掃過,桃木書架上依舊整齊地擺放着一本本古書,或完整或殘缺;另一側黑曜石桌案上,擺放着大小不一的陶陶罐罐,顏色灰暗,表面随意刻着的符文像是裂開的紋路。
只是此刻屋內最顯眼的要屬一方石臺,其上抹着一層味道怪異的半透明液體,顏色雜亂,黑紅綠等散開,像是幼童随意揮毫潑墨而成的一般。
這是獨孤煙第一次見着,眸光閃了閃,飄過一絲疑惑。
“昨夜蔔了一卦。”占蔔師說話向來慢,時常還會停頓,讓旁人聽了心生好奇之意,忍不住想要追問到底。
“請問,是兇是吉?”
外頭的風穿過木窗,引來烏鴉呱呱的叫聲,這讓獨孤煙眉心微蹙。
“離下震上,于上六爻,暗黑籠罩一切,大兇。”
随着占蔔師嘶啞到極致的聲音落下,天空洶湧的黑雲遮住太陽,天地一片灰暗,而她肩頭上的烏鴉叫得更加凄涼。
“夢婆,您可有破解之法?”獨孤龍突然感覺周身泛涼,此處陰風陣陣的,忒是詭異,不由朝着皇姐靠近了一些。
“窺得一絲玄機,讓此間回歸既定的軌跡,唯她眉間一滴血,可破。”
聽到占蔔師如此說,獨孤煙犯了難。
這一滴血,談何容易。此人本就無法近身,又怎能取得?“她周身有秘術相護,此法...無用。”
聞聽此言,占蔔師低笑起來,聲音極其嘶啞難聽,刺耳的很。她顫顫巍巍地起身,彎着腰轉了過來,肌膚似樹皮,凹陷的雙眼混沌中透着一股亮光,讓人難以忽視。
“這個世界上,唯有你獨孤煙,可以做到。”占蔔師怪笑的臉,透着幾分耐人尋味的信息。“她從異世而來,亦是要歸于異世。此方天地,她只是一名攪亂歷史進程的匆匆過客。”
“還請夢婆,指點一二。”
“随我來。”
姐弟二人跟在占蔔師的身後,去到了黑曜石制成的桌案前。只見她皮包骨的手指不斷地拿起數個小瓶子,倒出裏頭濃稠的液體于石臺上。
甫一接觸,石臺表層的半透明液體就發出了陣陣煙霧,冒着的氣泡炸裂,像是烈火燒水沸騰一般。
不多時,獨孤煙便聽見了異蟲爬動的聲響,成群結隊攀牆而上。從門邊,從窗戶上,烏泱泱一片,成千上萬只進入到屋內。
獨孤龍被吓得臉色發白,躲到了皇姐身後,這些異蟲醜陋又兇惡,發出的嘶鳴聲,令人毛骨悚然,渾身難受。
當見到前赴後繼趕來的異蟲群,在相互殘殺時,獨孤煙抿緊了唇,指尖也有些控制不住地微顫。
直到半個時辰後,存活着的異蟲群如潮水般退去,只在石臺上留下一只暗黑色的異蟲,渾身閃着銀色流光,振翅高飛至占蔔師的手心。“這是蠱蟲,可助你心願達成。”
占蔔師嘶啞的聲音繼續響起:“世間有一種異蟲,名為忘憂,食人記憶,暫忘前塵。”
暫忘前塵。
獨孤煙在心底默念着這四個字,她忘記一切後,又如何能記得所要去做的事?占蔔師似乎有窺探人心的能力,在她疑惑起後,便出言解答。
“忘憂一入,它會帶着你去尋找...尋找那人,追随着她,愛上她,最後...殺了她。”說到後面一句時,占蔔師的聲音有些飄忽,又有些快意,更多的是一種痛,漫着愛恨難得的痛。
當獨孤煙按照占蔔師的要求,躺在異蟲厮殺後的石臺上時,困意席卷,任憑她如何抵抗,最後,終究是緩緩地阖上雙眸。
忘憂蟲自占蔔師枯槁的手心飛起,鑽入了獨孤煙的眉心。
“一夢起,一夢落,世上無忘憂,又何來忘憂。”
隐隐之中,獨孤煙似乎是聽到了那嘶啞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可到底是沒有聽清,只能感受到記憶在迅速消失,直至腦海中剩下唯一的一副畫面。
夜雨檐花旁,紅衣女子眉眼暈染桃色,傾身而來的唇瓣貼合。
她是誰?我又是誰?意識徹底地陷入無邊黑暗中。
“世上諸事,皆有代價,塵埃落定日,你此時所求,非彼時所願。”
占蔔師的呢喃,已沉睡的獨孤煙是不能再聽到,而擔憂不已的獨孤龍卻是聽清了。劍眉皺起,撫摸着皇姐的那一張無瑕的臉,眸光閃爍不定,神色多了幾分隐隐的糾結。
他知,皇姐今日所選,皆是為了他,為了獨孤家。以身為棋,從開局便是輸了六目,逆風翻盤時,她可還是她?
當獨孤煙醒來時,早已遠離了【龍城】,此刻正身處一片霧氣未散的山野林間,滿眼荒草黃葉,目光所及是密林山巒。
她是誰?來自哪裏?又将要去往何方?
站在羊腸小道上的獨孤煙,雙眸透着迷茫,對未知的不了解,帶來一絲不安。漫無目的地順着小道往前走,路的盡頭是何地?她并不知曉。
顏絮歡帶着朱雀堂衆人一身血污凱旋,經過這半月來的不斷戰鬥,花猴等人的實力,大幅提升了不少,也算是實戰經驗頗為豐富。鑽到茶樓酒肆裏,也可和人一通大吹,講講他們熱血沸騰的故事。
一行人扛着大刀朝着【蠻鎮】歸去,在路上遇到了一個人,便是獨孤煙。羊腸小道上,各居一邊,遙遙相對。
在見到顏絮歡的第一眼,獨孤煙似霜露的眼眸,亮起了光,她記得這人,這是她唯一的記憶。從舉止上瞧來,二人關系非比尋常。
隐隐之中,有一道聲音,在不斷地催促着她,一定要跟着這名紅衣女子。
靜靜地站在原地,望着紅衣女子由遠及近,待二人三步之遙時,才啓唇問道:“你是誰?”
“風碎煙。”顏絮歡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迷糊的獨孤煙,她腦殼是不是瓦特了?問這麽掉智商的智障問題。
“我是誰?”像白紙一樣的人,再次發問。
“獨...孤...煙?”被這人一本正經地胡問,顏絮歡說這名字時,有點兒不确定,着實是虛。會不會是雙胞胎?可老系下的劇情,沒有這個提示呀?這又是鬧哪樣?
“獨孤煙。”呢喃着這個名字,原來我是獨孤煙,努力回想,欲要尋到一絲絲片段,卻是徒勞無功。
顏絮歡:“老系,查一下,什麽情況?”
系統:“好滴老大。”
在系統去忙時,顏絮歡問着:“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跟?”
“我醒來時,便在這裏。腦海中唯一記得的人,是你;見到的第一個人,亦是你。”
朱雀堂衆人:“......”我們不是人嗎?我們就一點兒存在感都沒有嗎?
顏絮歡:“......”說話時,能不能別這麽目光專注,整得這麽深情款款,搞得我跟你之間似發生過什麽不可描述似的。
“你要去哪裏?”見着風碎煙的神情,獨孤煙感覺自己和這名紅衣女子的關系,好像和腦海中出現的不太一樣。她見着自己,并沒有一絲喜悅,兩個人之間似乎不是太熟。
“回鎮子。”說着話的同時,朝後轉頭道:“我們走。”
花猴等人搞不清楚狀況,見着風碎煙和堵在路上的獨孤煙擦肩而過後,才小心翼翼地繞過她,快速通過。
有些人,生來就帶有一股難得的貴氣,是要被衆人所仰望。而獨孤煙,恰恰就是這樣的人。出生好,資質好,氣度好。
系統将獨孤煙會如此的那段影像調了出來,回放在顏絮歡的腦海中。看過後,低笑一聲,那占蔔師還真會投其所好,而這人也是夠狠,忘卻前塵,只為惑她。
這個世界,果然是有趣的多了,喜歡的很。
轉身看着墜在隊伍後方的金邊白衣女子,朝着她招了招手。花猴等人見狀,立刻跳到路旁,踩在野草上,将小道讓了出來。百十來雙眼睛,睜得滾圓,注視她步履輕緩,不緊不慢地踱步而過。
“跟我回去。”顏絮歡伸手相邀。
“好。”獨孤煙微微點頭,應了一聲,略微遲疑了一下,将手放到風碎煙的手中。
甫一接觸,秀美擰起,透着疑惑。再擡眸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臉龐,心下升起一股不悅,可臉色卻不變分毫。欲要抽回手掌,卻被這人緊緊握住,掙脫不得。
若非腦海中一直有一道聲音,一直說着要跟着她的話語,自己定會拂袖而去,遠離此人。直覺告訴她,此人危險異常。
朱雀堂衆人對此那不是一般的懵,面面相觑。唯有花臂跟在花猴身後,獨自傻樂着。
“你瞅懂了?”花猴聽見笑聲,轉身仰頭問他。
“嘿嘿!不懂。”花臂傻笑,頭搖成撥浪鼓,雙眼直勾勾瞅着前方二人的曼妙身姿,繼續樂着。
花猴瞧着他這憨樣,嫌棄地搖頭轉身,一條縫的小眼,滴溜溜地轉着。抱着雙臂縮着肩,跟在二人後頭晃晃悠悠,心想着,他們朱雀堂可牛逼壞了,又來一個厲害的人物。
不過他得上點心,不能讓風碎煙被騙財騙色騙感情。好看的女人,都是滿嘴謊言,心腸賊壞,相當不可靠。特別是獨孤煙這種級別的女人,屈尊降貴來這裝傻充愣,定是有所圖謀。
再聯想着那屠蘇雲,這半月來總是晃悠着出現在風碎煙眼前,時不時來個巧遇。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玉樹臨風,可那自以為大方得體的眼神,總是賊色眯眯地瞧人。
這二人本就是一對,鳥獸一窩,挨個不是好貨,鐵定是憋着大壞。
“猴爺,想啥呢?”在花猴走神思索時,腳步速度自然是慢了些許,被後方緊跟着的花臂撞着,二人差點一起撲倒在泥路上。
“關你屁事,別打擾我。”花猴踉跄一下,忙不疊展開雙手穩住了身形,用胳膊肘狠狠地怼了花臂一下。
可那力道對皮糙肉厚的花臂來說,跟撓癢癢沒啥子區別,反正也習慣了。大手摸着後腦勺無所謂地笑笑,繼續盯着前方的兩人。
羊腸小道高低起伏于山脈上,蜿蜒于密林雜草間。這一路上,鳥鳴獸蹿,天上地下皆是有些躁動。
随着太陽漸漸高挂,山野間的霧霭緩緩散去,視野開闊了幾分,若是在低處朝着四周瞧去,依舊會被繁茂的樹冠擋住;若是順着小道走到了高處,俯視四野,倒是能望出很遠。
可林深而密,倒是瞧不到葉海下隐藏的層層危機。興許是出沒在此地的普通兇獸,興許是雙眼滿含殺氣的人類。
順順暢暢地走出這片山林,前方約有十五丈的空曠之地,其上巨石嶙峋,長滿了荒草。再往前推進,便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峽谷上空只有一道年久失修的鎖鏈吊橋橫着,連接着兩側。
峽谷底部是奔騰咆哮的河流,站在鎖鏈吊橋上,耳內可清晰地接收到那如洪荒猛獸的聲響。磅礴、兇險,似張開了血盆大口,從下方蹿上來。
直教人心慌幾分,腿顫幾分,同時也心神凝起,準備迎接着一觸即發的戰鬥。
熱血在沸騰,他們已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