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介意,大可以找你林姐姐,你林姐姐那裏可有不少好書呢!有的還是姑爹親筆。”賈琦刻意強調了不能兩個字。

賈敬是惜春的親生父親,又是賈家眼下唯一的進士,在惜春的眼裏,自己的父親自然是頂頂厲害的,只是賈敬天天跟道士們鬼魂,又不在家,惜春南面納悶。

現在,聽賈琦這樣說,惜春心裏反而有了底氣。

原來我爹爹不是不要我。

原來我爹爹是不能。

惜春生性聰明,立刻明白父親另有難處,自然,将往日裏那種孤獨寂寞都抛了大半。

她當即表示,如果有空,她一定會過來,只是希望林黛玉不會嫌她吵鬧。

尤氏和惜春跟賈琦又說了幾句閑話,就告辭往賈母那邊去了。

誰讓賈寶玉也發起燒來,眼下還沒有清醒呢。

跟尤氏惜春說過話之後,賈琦的心情平複了不少。

賈琦很清楚,林黛玉的嫁妝有多誘人,對于王夫人來說,又有多大的吸引力。這次林黛玉會被牽連其中,大約是史湘雲和薛寶釵兩個感覺到了賈母和王夫人的态度,這才有這一連串的事情。

只是,自己還是無能了些,竟然還是讓林黛玉被人取笑。

想到這個,賈琦就有一種淡淡的無力感。

年紀小、沒有功名,終究是弱項。

賈琦越發下定了決心,今年,一定要考中秋闱,而且必須名列前茅。

只有這樣,他才有資格在賈母那裏擡頭挺胸地說話,才能讓賈母王夫人不敢欺負他和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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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琦陰沉着臉,在空無一人的花廳裏面整理好心情,這才回房。

出乎意料,林黛玉竟然在他的院子裏等他。

“林姐姐?”

有那麽一瞬,賈琦是錯愕的。

“阿琦,你還好吧?”

打跟賈琦定了親之後,林黛玉就開始叫賈琦阿琦了。

“我能有什麽事兒?”

“我跟你青梅竹馬這麽多年,還不知道你的性子?你最是冷靜自持,凡事從不盡全力,總會留下三分餘地三分餘力。在今日之前,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跟今天這樣情緒外露,甚至還當衆殺人。阿琦,可是我的事兒讓你為難了?”

不怪林黛玉會這麽說。

世人皆知她林黛玉的嫁妝豐厚,因此賈母和王夫人才不管不顧地想把她跟賈寶玉湊一對。可外面又有幾個人知道,林家上交給朝廷的財産至少是這個的兩倍!

按照太上皇當初的舊例,國家從林家拿走了這麽多的財産,就是不封個郡主,也該封個縣主郡君什麽的。可偏偏朝廷任何表示都沒有。而林如海病重的時候,那幾位皇子的外家的殷勤勁兒,林黛玉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年多來,林黛玉一直膽戰心驚,生怕賈琦會出事兒。

她知道,如果不是父親舍不得她受委屈,也不會有病床定親的事兒。

她更清楚,皇帝對她的四百萬陪嫁也是有想法的。

只是這種話,又怎麽能說出口?就跟幫賈琦砍下那個小戲子的頭的幽若一樣,這個女人名義上是林如海留給他們倆的人,可林黛玉和賈琦十分清楚,這個幽若根本就是皇帝的人,是皇家的密探也是殺手。

林黛玉真的很害怕。

偏偏她又不能說,也唯有在賈琦跟前,林黛玉才能吐露一分半分,還不能到二分,唯恐給舅舅一家帶來災禍。

唯一讓林黛玉感到安慰的是,賈琦是真懂她,也護着她,就跟今天一樣。小戲子一事,最多也不過是她林黛玉被人掃了面子而已,可賈琦依舊願意為她冒險,甚至不惜在賈母面前把事情鬧大,也要将背後之人的手給剁了。

光這份心意,就讓林黛玉心滿意足了。

對比之下,連對她守孝一事都不尊重的賈寶玉,越發連塵埃都不如了。林黛玉很清楚,賈寶玉喜歡她,也不過是因為她的容貌,外加她從來不會對別人的事情指手畫腳而已。賈寶玉即不會體諒自己的難處,也不會思考自己的真實處境,更別說保護自己了。

幸福都是比出來的。

有賈寶玉做對比,林黛玉覺得,能夠遇到賈琦,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賈琦向周圍使了個眼色,那些丫頭們紛紛退到亭子外面,賈琦這才對林黛玉道:“不是什麽大事兒。老太太和那邊的算計,你是知道的,就憑那個史湘雲今天說的話,老太太也不會要她,若是我再把薛蟠給恁死了,那薛寶釵也會跟着出局。到那個時候,只怕老太太和那位就會進宮求旨了。”

林黛玉忍不住笑起來:“你把老太太當成什麽人了?再者,這樣的旨意,肯定是不可能發出內廷的。”

“我知道。”賈琦聳了聳肩,道:“老太太只是過于偏愛她的寶貝金孫罷了。只是那個王氏的心智,我從來就不抱希望。這種教旨哪怕最後不會發出內廷,只要有過這樣的事兒,就會有那輕浮無知的人在背後編排出無數的無中生有、莫名其妙的故事來。因此,我采用這樣的手段,将所有的事情都壓下去。你是我的妻,我會護着你。你放心,下個月就是童生試第一場了,我知道輕重。”

知道賈琦的心意,林黛玉又是高興又是傷感。

高興的是,賈琦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又處處護着自己;傷感的是,誰家的孩子在賈琦這個年紀不瘋玩的,偏偏賈琦,小小年紀就把事情扛在了肩膀上。

如果可以,林黛玉也希望,賈琦能夠偶爾松快一下,而不是跟現在這樣。

要知道,慧極必傷。自古以來,這四個字一直都是他們這種人頭上懸着的一柄利劍。

在父親跟前的那幾年,林黛玉對朝局也有了深刻的理解。林黛玉也知道,一旦賈元春有發下給她和賈寶玉賜婚的旨意,哪怕這道教旨最後不會發出內廷,也會引起滿朝大臣們的激烈反彈。而當今萬歲的兄弟們都是手眼通天之輩,這樣的事情,足夠他們玩出無數個花樣兒了。

只是,這些話,她知道,賈琦也知道。

怎奈,他們什麽都不能說,只能壓在內心深處,只能通過眼神相對、心意相通,來為彼此承擔。

20. 秘聞喜事

賈琦是邢夫人唯一的骨肉,又是賈赦的心肝寶貝。所以賈赦邢夫人一回來,就把賈琦叫到了跟前盤問。

賈琦聳了聳肩,十分輕松地道:“爹,娘,兒子不過是覺得那邊是頂頂地厚臉皮,怕她們故意當做不知道我跟林姐姐已有婚約而入宮為那個破石頭請旨賜婚罷了。”

“胡鬧!”賈赦大怒,“你可知道你差一點就吓壞了老太太!”

如果吓壞了賈母,只怕賈琦的名聲就要背上不孝的名頭?

賈赦已經在考慮要如何收場了。

把老太太屋裏的丫頭們都換了,他應該做得到。

“切!爹,您別忘了,老太爺可是沙場上過來的,老太太更是經歷了老義忠親王舊事的。這麽一點小場面,怎麽可能吓到老太太?老太太借題發揮,折騰您還差不多。”

賈赦被兒子噎得說不出話來。

“不對啊,”賈赦還記挂着賈母這個娘,可經歷過賈琦差一點被弄瞎的事兒之後,邢夫人就把賈母抛到腦後了。事關兒子,邢夫人不會不上心:“你是說,那個賈元春有可能為寶玉和林丫頭賜婚?”

“沒錯!反正就是有人反對,她也可以說自己在深宮,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怎麽可以!這,這,這也太不要臉了!”邢夫人驚呼一聲。

賈赦皺着眉,想了想,道:“不對!她到底只是個尚書,就是下了教旨,也必須送去審核,然後才能發出內廷。你跟林丫頭有婚約,還以半子之禮為林如海送葬,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就是她不知道,萬歲也不會讓她發出這麽糊塗的旨意的。”

賈琦面色微沉:“如果兒子說,就是萬歲在背後推波助瀾呢?”

“什麽?”

賈赦和邢夫人都跳了起來。

邢夫人甚至還這樣說:“難道,萬歲也看上了林丫頭的嫁妝?”

賈琦道:“娘,你知道那位的皇妃之位是怎麽來的嗎?”

賈元春的皇妃之位是怎麽來的?

賈赦和邢夫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賈琦為什麽會問這個。

賈赦左右看了看,王熙鳳立刻讓屋裏的丫頭婆子退了下去,還讓平兒親自在外面守着。

賈赦壓低了聲音,道:“外頭不知道,我們會不知道?不就是蓉兒媳婦……”

賈琦輕笑了一聲,道:“不過是一介弱女,又不是男丁。更別說,蓉兒媳婦不過是個私生女,能礙到什麽事兒?也就二叔那種沒腦子的家夥會把這個當成大事兒,換了別人,誰不把這麽個人擱着,讓有心人知道他是多麽的寬宏大量?”

賈赦邢夫人立刻明白過來。

“那你的意思是……”

“爹只管想去。那位成為皇妃之前,皇家還發生了什麽事兒。”

邢夫人王熙鳳還不沒有明白過來,賈赦卻已經瞪大了眼睛,眼神呆滞,甚至還帶着幾分不敢置信。

顯然,賈赦已經想到了。

要說賈元春的皇妃之位,就要從賈元春進宮開始說起。賈元春一進宮就是宮女,這是肯定的。那個時候,太上皇還在位,賈元春沒有被太上皇收用,也沒有被賜給下面的皇子,而是在當時還是六妃之一的現太上皇後身邊做宮女。

太上皇在位早期還立過皇後,可從元皇後開始,包括後面的四位繼皇後都是不長命的,有一個甚至上午得了冊封下午就挂了,因此,太上皇不再立皇後,而是由六妃聯合打理宮務,當初的太上皇後就是理事的六妃之一。

後來,也就是林黛玉六歲的那一年,太上皇退位了,當今皇帝登基,原本的皇子妃成了皇後,太上皇後借口怕皇後不熟悉宮務,把自己身邊的幾個女官給了皇後,賈元春就是其中之一。

賈元春就是這樣成為皇後身邊的女官,替皇後管理印鑒等物。

賈元春名為皇後身邊的女史,可實際上,依舊是太上皇後的人,這也是衆所周知的的事實。

可問題是忠順王爺。

這位王爺是當今萬歲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太上皇在位的最後幾年,這位王爺一直在西北,統領着西北四十萬大軍。

而這位王爺就是在賈元春成為皇妃的半年前,忽然放棄了兵權,回到了京裏,然後做了個閑散王爺,如今每天只知道玩戲子,大家只道忠順王爺玩物喪志,是個荒唐王爺,往日的大将軍王已經沒有人提起了。

賈赦膽戰心驚。

“你,你是說,那個元春……”

賈琦微微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個賈元春,借着太上皇後的名義,将忠順王的王妃側妃并忠順王的獨子騙進宮、扣押在宮裏,這才有了忠順王交出兵權一事。不然,您以為她的皇妃是怎麽來的?”

賈赦和邢夫人都傻眼了。

誰都知道賈元春是太上皇後的人,而太上皇後又是出了名兒地偏愛小兒子。賈元春背叛了太上皇後,算計了忠順王,拿着忠順王的妻兒逼着忠順王交出兵權。忠順王跟太上皇後只怕是恨死這個女人了。

“那,那……”

“父親,賈元春既然能為了榮華富貴背叛第一次,就能夠背叛第二次。萬歲不會信任她。現在她是皇妃,可太上皇後要收拾一個皇妃還不容易?易地而處,如果是嫂子身邊的丫頭算計兒子,想借機爬上去給哥哥做妾,您容得下?”

賈赦和邢夫人都搖了搖頭,就連王熙鳳也捏緊了拳頭。

別說是賈赦邢夫人,就是王熙鳳都會出手恁死這樣膽大妄為的丫頭。

王熙鳳總算是聽明白了。

賈元春現在已經是太上皇、太上皇後、皇後的眼中釘,就連當今萬歲,只怕也只是表面情分。

至于賈琦說的,皇帝會順水推舟,讓賈元春發下賈寶玉林黛玉賜婚的教旨,在王熙鳳看來,這很有可能。

不僅僅是因為林黛玉的四百萬兩銀子的嫁妝,單單就賈元春而言,推出這個女人,可以讓太上皇後和忠順王爺出氣,對于當今萬歲來說,就足夠回本了。

如果忠順王爺能把其餘幾位王爺都拉下水,萬歲絕對不介意給個機會讓賈元春發揮一下作用。

反正這個女人都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王熙鳳心中微涼。

她終于知道賈元春在宮裏的地位了。

明白了兒子心焦的原因,賈赦邢夫人總算是不反對兒子這麽早上考場了。

就跟賈琦說的那樣,他跟賈琮兩個都是林如海教導出來的,又做了充足的準備。還怕了小小的童生試不成?

很快,賈琮考上了當年第十名廪生,而賈琦則是第三名。

因為害怕賈母知道了,或者是王夫人知道了使壞,讓賈琮賈琦不能參加秋闱,賈赦和邢夫人王熙鳳甚至封鎖了消息,不許下面的奴才們張揚,更不許透露給賈母賈政那邊的人知道。就連邢夫人還想這阖家發賞錢讓大家高興高興,也被王熙鳳攔住了。

賈琮賈琦考中秀才一事,就這麽悄悄地過去了,這件對于賈赦這邊極為重要的事情被掩飾得很好,甚至還比不上祁家來賈家送聘禮一事來得熱鬧。

祁家向賈家正式下聘,賈赦還阖府上上下下發了兩個月的月錢作為慶賀呢!

賈家低調,鑒于各種各樣的事情不能把賈琮賈琦考中秀才一事廣而告之,可祁家卻是消息靈通的。

祁家原本打算給一萬兩千兩銀子的聘禮,求個六六大順的,聽說賈赦的兩個兒子都考中了廪生,祁侍郎立刻決定把這個兒媳婦的聘禮定為兩萬兩。

不為別的,就為了表示對這門親事的重視。

按照祁家的家風和他們的圈子裏的水平來說,一個兒媳婦一萬兩已經很了不起了。可誰讓賈家跟他們這樣的人家不一樣呢?別說震驚了整個朝野的林黛玉的陪嫁,就說王熙鳳的陪嫁,那也是二十萬往上的,雖然還比不上整個祁家的家當,卻也差不了多少了。更別說,祁侍郎兒子多,開銷也大,哪怕祁侍郎手裏有權,可這結餘卻只有那麽一點。這兩萬兩的聘禮,已經要祁侍郎動用自己的私房錢幫忙補足了。

賈赦一看祁家送來的聘禮,立刻就決定給賈玥五萬标準的嫁妝,祁家送來的聘禮也全讓賈玥帶走。這樣一來,賈玥的嫁妝就可以達到七萬。雖然還比不上王熙當初的陪嫁,不過,放在京裏,已經很體面了。

可巧,因為去年各位皇妃家裏都在建省親別墅,将京裏的木料石料一掃而空,使得京裏的各種名貴木材價格至今居高不下。加上賈玥最多在家裏留兩年,如果算上打造家具、晾曬家具的時間,除非現在買高價木頭,否則,根本就趕不上。

可如果現在買高價木頭,這嫁妝就簡薄了。

邢夫人和王熙鳳專門為了這件事情請示賈赦。

賈赦一看,家具全做新的的确不合算。

賈赦拍板,将他們家老庫裏的家具拿出來。

賈家富貴了也有百年了,賈家老庫裏面的家具雖然舊,卻都是頂好的木料做的。尤其是黃花梨、紫檀這類家具,都是越老越值錢。賈家老庫裏的這些家具,基本都有一二百年的歷史,放到外面,也能算個小古董。

從這些老家具裏挑出一套來翻新,不但省錢,還體面。即便還要添減個一件兩件,也有限。

如此一來,那五萬兩就可以用來添置衣裳首飾并各種雜物了。

更巧的是,林黛玉手裏的那些莊子作坊裏就出各種頂好的綢緞,雖然跟官用的還差了那麽一點,卻比上用的強,而且花色新穎,比外頭采買來的更不知道好多少。更妙的是,林家的作坊能夠根據要求定制花樣兒。

賈赦看過林家作坊送來的綢緞,又咨詢過邢夫人和王熙鳳的意見,立刻表示,除非是炫富,或者是大禮服,其餘的都可以用這些料子,不止賈玥新婚的衣裳有了,就連裝箱的綢緞也都有了。就是需要再添置些別的料子,也不過費個兩三千罷了。

這麽一來,那五萬兩裏,能夠用來添置首飾的銀錢竟然超過了九成!

21. 嫁妝十萬

消息傳揚開來,連正在挑屋子的探春都忍不住道:“這些原該是二姐姐的。”

賈元春讓家裏的女孩子們搬進大觀園,讓賈寶玉跟着一起進去讀書的教旨還是發了下來,能夠住在大觀園裏,探春自然是極高興的,不僅僅是因為大觀園風景如畫,還因為大觀園代表的意義。

只是,此時此刻,賈玥的親事和嫁妝,将這種喜悅沖得一幹二淨,丁點兒不剩。

女孩子的前程,不就是嫁個好人家嗎?

女孩子在婆家的地位,不就是有個好娘家,外加嫁妝豐厚嗎?

雖然這種話題不是女孩子可以挂在嘴邊的。不過探春消息靈通,她甚至還知道,賈家的舊例,庶女出嫁是五千到一萬兩的陪嫁,嫡女是三萬兩起。

賈玥的陪嫁雖然說是五萬兩的規格,可是按照賈赦邢夫人的做法,賈玥的嫁妝說不定能夠達到十萬兩,叫探春如何不豔羨?

探春很清楚,自己将來出嫁了,能有實打實的五千兩的嫁妝,已經是王夫人看在她這些年的奉承讨好上了。

迎春低着頭,什麽都沒有說。只有她的丫頭注意到她略顯僵硬的脊背。

反而是賈寶玉,竟然當衆表示:“哎呀,從此以後,這家裏只怕要少一個清淨女兒了。”

薛寶釵拿着扇子的手當時就僵了一僵。

探春見迎春尴尬,只能轉移話題:“對了,娘娘的旨意,大家都看到了,老太太、太太讓我們挑屋子,不知道大家喜歡什麽地方,都說出來,免得到了太太跟前,兩人選了同一處,那就尴尬了。”

薛寶釵笑道:“這還用說?怡紅院的房舍最多,又最為精致富貴,也就寶玉配使。秋爽齋的屋子不曾隔斷,三妹妹必是中意的。藕香榭的景致好,房舍又帶了幾分禪意,四妹妹必是喜歡的。綴錦樓距離這兩處也近,自然是歸二姐姐。”

惜春忽然道:“那潇|湘館距離怡紅院最近,又清幽,自然是寶姐姐的了?”

薛寶釵笑道:“看四妹妹說是,我看那個地方,老太太必定給林妹妹留着呢。我住蘅蕪苑便是。”

惜春道:“很是。潇|湘館只有一明兩暗三間房舍,的确比不上蘅蕪苑的五間廣廈。”

惜春是看不上薛寶釵的。

在惜春的眼裏,當初就是沒有分家分宗,她也是賈家宗族嫡支的嫡小姐,如今賈氏一族是一分為三了沒有錯,可大觀園他們威烈将軍府(即從前的寧國府)又不是沒出銀子!挑屋子的事兒是她惜春自己的事兒,憑什麽她要聽薛寶釵這個商家女的指手畫腳?

要不是沒有地方可去,要不是她這樣的小女孩沒有戶籍寸步難行,惜春還真想摔桌子走人。

惜春忍不住盤算,若是自己舍下臉面,賈赦是否能收留她。

她不要什麽體面的婚事、體面的嫁妝,只要給她一個落腳的地方,不要跟這些人混在一起就行!

怎奈這個世道是容不得她這樣的小女孩為自己做主的。

惜春很清楚,就連林黛玉,如果不是賈琦,也不可能有現在的舒心日子。更何況,現在也不是好時機。

惜春只能忍耐。

就跟惜春說的那樣,賈寶玉才好轉,王夫人提出了讓賈寶玉進大觀園的事兒,甚至還主動提起林黛玉:“……二丫頭三丫頭四丫頭都進去了,就大姑娘孤零零的一個在外頭未免可憐。老太太,您看潇湘館如何?距離怡紅院又近,又清幽。大姑娘一準喜歡。”

賈母還沒有開口,王熙鳳就在邊上笑了:“二太太,您也太小氣了。昨兒個四妹妹還說呢,‘潇|湘館只有一明兩暗三間房舍,的确比不上蘅蕪苑的五間廣廈。’再者,那潇湘館是清幽了,可竹林子陰森森的,夏天住着是舒服,可到了冬天,那就是刺骨的冷了。哪裏是住人的地方,用來藏書還差不多。”

賈母道:“那你給你林妹妹挑一個。”

王熙鳳從來沒想過讓林黛玉搬進大觀園,她只是順口說道:“老太太,您說是凸碧山莊好還是凹晶館好?這兩個地方都大,凸碧山莊在大觀園的中軸線上,位置也高,可以俯瞰整個大觀園的景致。不好的地方就是他高了,若是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外面的人也看得到。凹晶館也是個讀書的所在,而且上面三間下面五間,地方夠大,與蘆雪庵隔水相望。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春光燦爛,春風扶柳,倒是有幾分江南的模樣。就是周圍都是水,邊上又是荷塘,蟲子多了一點。”

說得賈母也笑了起來,道:“蟲子多,點上香不就成了?再不然,讓丫頭們注意些個、不許偷懶便好。”賈母定了定神,道:“不過你說的沒錯。凹晶館地方大,林丫頭的箱籠多,住在那裏更方便些。老二媳婦,你回頭叫人把凹晶館收拾出來。”

王熙鳳立刻點頭:“那敢情好。回頭我就跟林妹妹說去。等林妹妹出孝了再搬。”

說得王夫人也是一愣:“出孝?”

“是啊。”王熙鳳理直氣壯地道,“父孝三年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林妹妹素來心細。如果不讓林妹妹守完孝,林妹妹一準多想,就是傳到外面去也不好聽。娘娘的大觀園花了林家姑娘十萬兩呢!結果,連林家姑娘守父孝都容不下!真要傳揚出去,娘娘也不好吧?”

“你!”

王夫人大急,賈母卻想到了已經在通州同知上幹了五年準備升遷的賈琏,想到了賈赦,再想到賈琏的母族,不得不道:“鳳哥兒說的在理。先把屋子收拾出來,等林丫頭出孝了再搬。三年父孝,其實只要守二十七個月就成。都過去一大半了也不剩幾個月。二丫頭他們先搬,等林丫頭出孝了再搬也使得。”

王夫人無奈,只得應了。

王熙鳳一回到賈赦這邊,就把事情告訴了邢夫人。

邢夫人道:“你做得極好。當我們不知道他的算計似的。就這麽拖着!好歹先拖到明年!”

王熙鳳道:“媳婦也是這麽想的呢。橫豎今年我們的事情也多,不止三弟四弟要考秀才,還有琬妹妹,今年也十五了。媳婦正想請太太一個示下,不知道琬妹妹的及笄禮要怎麽辦?”

邢夫人道:“這事兒老爺也說過了。秋闱對琦哥兒很重要,秋闱的名次好不好,對琦哥兒來年能不能進三鼎甲有很大影響。所以,老爺的意思,琬姐兒的及笄禮一樣放在十一月。這樣一來,來年琦哥兒若是真的過了殿試,琬姐兒的親事也好看。”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賈琮賈琦考中的舉人,就拿賈琬的及笄禮給這兄弟倆慶祝。

又把賈玥賈琬叫到跟前,對賈玥和賈琬道:“你們莫要說不公平,這世界上從來沒有公平的事兒。手伸出來,五根手指還有長短呢!玥姐兒是老爺的嫡長女,那一年家裏正好事兒少,所以老爺才大辦玥姐兒的及笄禮。只是玥姐兒說親事的時候,琮兒和琦兒才第一次參加童生試,誰也說不準他們的前程,因此玥姐兒的親事上要吃虧些。老爺也只能在規矩之內盡量給你多準備些嫁妝。琬姐兒則不同。若是琮兒和琦兒考中的舉人,礙着老太太,只怕要拿你的及笄禮給琮兒琦兒祝賀了。十一月辦及笄禮,要定親也要來年。若是琦哥兒真的達成所願,你只會比玥姐兒嫁得更好,卻不會不如她。只是,林丫頭的事兒,你也清楚,琦哥兒考中了,只怕要趕着辦他跟林丫頭的事兒,少不得委屈你們兩個一二。”

賈玥和賈琬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不說這親事和嫁妝,就說邢夫人的态度,就讓她們心滿意足了。

因為是苦過來的,因為是養女,所以賈玥和賈琬都沒有迎春的底氣,行事自然帶了幾分讨好和小心翼翼,這是各人的根腳,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不過,賈玥和賈琬比迎春有眼色,也慣會讨好,哪怕賈赦邢夫人這邊有專門的針線房的針線娘子伺候着他們的衣裳佩飾,賈玥和賈琬得了空閑,還是會做些荷包、香囊、扇墜兒、絡子等物讨好賈赦邢夫人。

不是賈赦邢夫人要用這些東西,而是這麽個意思,一個月最多也就那麽一樣兩樣而已。像需要費時費力、花大功夫的刺繡,賈赦邢夫人還舍不得她們做。

畢竟,跟賈家這樣的人家,養幾個精通刺繡的丫頭還是很簡單的。

有了迎春這個先例,賈赦邢夫人和王熙鳳對這四個女孩子的要求真心不高,只要她們乖巧聽話又端得住、不會跟迎春那樣被人拿捏住,他們就知足了。

至于賈玥賈琬賈萱賈菡幾個,尤其是賈玥,她仿佛昨天她親爹才剛死、自己才被人退了親、族人正逼着她上吊呢,這會兒她已經是公侯府邸的千金小姐,馬上就要帶着近十萬的陪嫁嫁入官宦之家,丈夫又是少年才子,小小年紀已經有了功名,賈玥自己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都這樣了,賈玥還有什麽不滿的?

這天底下,又有幾個女孩子有五萬十萬的嫁妝?放在賈家,五萬兩是不多,可放在別的人家,好比說她們的老家,就是整個家族的家當才多少?

更別說,邢夫人王熙鳳給她們張羅嫁妝的時候,都是可了勁兒地往裏頭塞東西的。

賈玥和賈琬才不會在乎新婚的家具是不是新的,她們只知道實惠更重要。家具是翻新的,她們的嫁妝只會更多更豐厚。

所以,賈玥四個對賈赦邢夫人只會各種巴結,對王熙鳳和賈琮賈琦甚至是林黛玉,都是各種讨好。

只是不像探春讨好王夫人那麽出格罷了。

22. 倆賈工部

事實上,就連賈玥自己都以為,她的嫁妝十萬就頂天了,可誰想到,又過了兩個月,也就是端午節前,賈琏竟然加官了!

這也是祁家給的回報。

因為賈琮賈琦中了廪生,尤其是賈琦,是京師今年第三名廪生,祁家家主,也就是賈玥未來公爹祁謙是戶部侍郎,知道紅薯有一半的功勞是賈琦的,所以,祁家本着錦上添花的原則,也是估算了賈家未來的實力之後,将賈玥的聘禮提到了兩萬。

祁家的想法就是,賈赦家裏又不缺錢,賈玥又頂了賈赦的嫡長女的名頭,将來這兩萬兩銀子還不是跟着人回來了?再說,添妝本來就是結婚中的一道,如果賈琏的官位再升一升,賈家的份量也會跟着提高,到時候,別人給的添妝自然就更多。

賈琏的行事和為人,祁家都看在眼裏,祁家知道,跟賈琏這樣的人,只要不出大錯,基本上不會有人弄他。賈琏又是賈赦實際上的嫡長子,他混得好,只會給賈家的實力添磚加瓦,而賈家的實力越強,祁家得到的好處也就越多。

所以,在賈赦按照五萬兩銀子的規格給賈玥準備嫁妝的時候,祁家就決定,找個機會幫賈琏一把。

也算是拉扯親家一下。

在這個時代,姻親之家就是盟友,互相幫襯着,本是極平常的事兒。

可誰想到,這嫁妝準備準備着,竟然變成了十萬兩了呢?

祁家立刻将早就決定好的、拉扯賈琏的行動提前了。賈琏也因此加官了,也就是說,他身兼兩職,一個是他現在做着的六品通州同知,然後祁家一幫忙,賈琏的身上又多了一個官職,正五品的工部員外郎,管着通州的水利工程。

大魏王朝的官職制度很有意思,跟賈琦熟悉的另一個時空裏的宋朝有點像,比方說,朝廷裏面幹實事的官員的品級并不是很高,能幹的官員,皇帝并不熱衷于讓你升官,除非你的顏值超高,可以刷臉,否則,上頭只會讓你兼職。

就跟賈琏這樣,這六年多來,賈琏在通州同知這個位置上兢兢業業,做得相當不錯,通州知府對賈琏的評價也很不錯。再有賈赦兩個前妻的娘家的面子,祁家又幫忙說話,賈琏就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加官。

換而言之,賈琏還是通州同知,依舊是通州知府的屬官,只不過,他的身上多了一個官職,負責通州的水利工程,受虞部的管轄。

虞部,就是工部下面的一個獨立衙門,管着全國的水利工程。虞部有自己的虞部侍郎和虞部郎中,只不過,虞部郎中下面的員外郎,官職上依舊叫做工部員外郎。

吏部的調令下來的時候,賈家就熱鬧了。

從今天起,賈琏就可以被人尊為賈工部了!

從賈琏正式接下任命的那一刻起,王熙鳳走路都帶着風。

可是,

王夫人不高興。

為啥?

因為賈政也是工部員外郎。

賈政在工部員外郎這個位置上坐了快二十年了,什麽差使都沒有,每個月去衙門裏報個到,其餘的時間就在家裏跟清客們喝酒吟詩。

可賈琏呢?他身上有兩個職位,一個是通州同知,這個是正六品,算不得高;另外一個就是跟賈政一樣的正五品的工部員外郎,區別就是,賈政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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