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剛走出幾步,韓暮腳步一頓停住了。

經武立即道:“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韓暮用舌尖盯住下颌,忽然道:“去,給我房內送幾盤杏仁糕去。”

經武随侍韓暮多少,自然知曉主子不喜甜膩膩的糕點,猜測那杏仁糕是備給秦倌倌吃的,忙應下快步去了。

有了好吃的堵住嘴,倌倌應該不會再為柳時明傷心而是煩惱他為何親他,那麽,他呢?韓暮自嘲的微掀唇角,朝前廳走去,廳中不止有柳時明,還有任道非。

他眸色微沉,淡聲道:“什麽事?”

任道非和柳時明本是坐着,見韓暮入內并未落座,為示尊敬,兩人立馬站起來,卻是為了南京布政司的案子。

任道非率先開口:“幾年前曾負責南京布政司賬目的督冊道黃大人造假賬的嫌疑最大,如今他人在內閣述職,位高權重,若想提審他,卑職人微言輕恐怕不易,還需韓大人親自出面。”

韓暮手段很辣做事果斷,這幾年深受聖上寵信,可不經聖上口谕便可收監三品以上的官員。

韓暮撩袍坐在上首,端起一盞茶喝着,冷嗤道:“黃澤一鼠雀之輩膽小怕事,緝拿他,副指揮使綽綽有餘,若你連這事都做不好,我就要重新掂量掂量該換個副指揮使了!”

他說罷,話鋒一轉厲聲道:“還是說,副指揮使顧及自家和黃澤的世交情誼,怕自己動手招朝臣非議,想讓韓某出手?”

任道非來時确實抱有此想法,未成想竟被韓暮一語道破,臉上不是顏色,咬牙道:“是卑職一時糊塗了,卑職這就去……”

柳時明淡淡插言,為任道非解圍:“黃家和任家交好齊榮國上下皆知,若任指揮使親自緝拿黃澤,會被人唾棄背信棄義被世人不恥,他有此顧慮也是人之常情,韓大人身為上峰,雖需秉公辦案,可也要适量體恤下屬,以免寒了屬下的心。”

此話一出,任道非吓得心驚肉跳。

自韓暮任職指揮使以來,還沒有人敢當面質疑韓暮的決斷,而柳時明是第一個。

任道非生怕柳時明惹怒韓暮,血賤當場,忙為其開脫道:“時明初入京城,不懂錦衣衛規矩,韓大人千萬別給他一般見識,屬下這就帶他回去……”

韓暮眯眸驟然打斷他,問柳時明:“我問你,錦衣衛做事靠的是什麽?”

柳時明面無波瀾:“聖上的決斷。”

韓暮忽拍掌稱快:“你既為聖上辦事,就應知曉天下之大莫非黃土,群臣之上莫非聖上,凡事要先君後臣,若錦衣衛裏人人如副指揮使講究世道人倫,枉顧聖意,未及升官榮極全族,恐怕頭一個便被聖上斬殺!柳大人飽讀詩書多年,君臣之道都修到迂腐上了?”

他冷着臉淡聲說着,語氣卻譏諷的厲害!

柳時明眸底寒芒閃過,只一瞬便恢複如常,拱手道:“韓大人教訓的是,時明銘記于心。”

因南京布政司案子茲事體大,韓暮也沒再叱責任道非做事馬虎,凝神拟定調查案子的枝末,令兩人今夜立刻動身去南京,而他今晚将手頭的事弄完,明日也要趕赴南京監督此案進度,待一切事畢,韓暮疲憊的捏了捏眉頭,揮退兩人。

待出了韓府後,任道非一拳砸在轎壁上,怒道:“韓暮根本就是知曉了我讓你游說倌倌回任府納她為妾的事,今日借案子的事敲打我,讓我莫要對倌倌再動心思。”

“我看未必。“坐在他對面的柳時明,幽了聲:“韓暮性情乖戾,卻公私分明,若他想敲打你,不會只在公事上折辱你幾句了事,而是會轉到私下解決。”

聽柳時明話中有話,任道非身子一震,驚疑道:“他會怎麽樣我?”

“用男人的手段。”柳時明的臉隐在陰影裏,聲線微寒,似沁了寒冰。

“時明,你之前是不是認識韓暮?”柳時明不僅對韓暮了如指掌,甚至提起他時語氣隐有怨怼,這使任道非微微不解。

柳時明手裏微微轉動茶盞,眸底晦暗一片。

他不僅認識韓暮,甚至還知曉……韓暮便是木三,那個時常跟在倌倌身後,癡戀倌倌的男人。

當年韓暮化名木三,臉上許是帶了面具的緣故總是繃着的,人也看着木讷寡言,若非有一回倌倌看到他和隔壁家姑娘說話氣哭了,木三深夜尋到他,給倌倌出氣打他一頓,他的劍刃無意劃破木三下颌,露出端倪,恐怕他也看不出木三帶了面具。

他震驚之餘,之後對倌倌旁敲側擊,又問遍平日接觸木三的衙役們,得出的結論是……襄縣在冊的民衆竟查無此人。

之後倌倌落水病重,秦老爺要為倌倌沖喜,木三自告奮勇要娶倌倌透漏自己姓韓,他恐怕也不會順藤摸瓜,查到韓暮。

憶起當年,他思緒有一瞬的恍惚。

以往他心緒不郁,調皮的倌倌便把兜裏的糖果一股腦的掏出來堆在他面前,她邊剝糖紙,邊噘.着.小.嘴哄他:“柳表哥,我爹說煩悶的時候吃顆糖就會忘了不開心,你吃一個嘗嘗嘛,吃一個嘛……”

她聲音軟糯糯的,撒嬌時更似一把小鈎子,鈎的他心神蕩漾,怕她瞧出自己異樣,他佯裝氣惱将臉一扳,倌倌立馬收了嬉笑,害怕的落荒而逃。

五彩缤紛的糖果跳躍混着金芒陽光,被她袖角拂落,叮叮咚咚撒了一地。灼灼撩人,勾人心弦。

憶及此,柳時明冷哼一聲。

這女人既然不知好歹的拒了他,他就該冷眼看着她被韓暮,任道非玩弄,落個凄慘收場。

可不知怎的,他又心軟的擔憂她安危,便假意來韓府敘事,實則只是想找機會再見一見她……

這念頭在腦中剛一閃過,他立馬否認掉:不,他只是想看看她被韓暮玩弄後,是怎麽哭着回頭求他的。

便眸色微動,淡聲道:“我猜的。”

任道非跟着一嘆,皺起了眉頭說起了正事:“待南京的案子一結,我便向聖上舉薦你,聖上賞識有才之士,定會對你刮目相看,今後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柳時明淡笑道:“多謝任兄提攜。”

任道非擺手,“這次時明幫道非游說倌倌的事,我還沒謝你,你我之間客套什麽。”

柳時明面上淡下來:“那丫頭沒入任府,是她沒福氣。”

情場官場失意的任道非沒搭話,兩人又客套幾句,便各懷心事的閉目養神去了。

…….

韓暮剛出前廳,迎面撞上尋來的倌倌。

少女似跑的急促,瓷白的小.臉上,額上布滿細汗,雙頰彌着一層潮.紅,櫻.唇泛着水澤嬌潤欲滴,想到她嘴裏甘甜的滋味,韓暮意猶未盡的用指腹緩慢的擦了下唇角,不悅的低斥她:“什麽事如此慌張?”

話雖這般說,眸子卻緊緊盯着她臉上表情,似生怕上面露出嫌惡的神色來。

倌倌被叱的懵了一瞬,霎時忘了眼前的男人剛才怎麽強吻她的事,喘着細微粗氣,頗委屈的小聲道:“……你要去哪?”

“出門辦差。”是略顯不耐的語氣。

他是朝院門口走的不是去辦差,難道是去賞花吟詩?倌倌覺得男人今日處處透着古怪,便小心措辭:“我有幾句話想給你說。”

韓暮眯眸,審視着她一語不發。

倌倌心頭突突直跳,無措舔.了舔唇正想再說點什麽。

“行。”下一瞬男人答應的痛快。

“……”

不意他答應這麽爽快,倌倌反倒不自然起來,扭頭看四周無人,便深吸口氣,将今日.她怎麽遇到柳時明的事,和自己和柳時明表親的關系如實說了,只不過略去了她癡戀柳時明多年的事。

話畢,見男人臉黑的可怕,她硬着頭皮補充道:“……當年倌倌年紀小,看到如柳時明那樣俊俏的男子,心生傾慕純屬頭腦一時發熱,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韓暮輕嗤:“是嗎?”

倌倌一聽他這語氣,猜測準沒好事。

下一瞬,就見男人俯低身子,眸含戲虐的望入她雙眸,嗓音聽起來溫柔無害極了:“倌倌頭一回見韓某時,也誇韓某長的俊,并稱對韓某一見傾心願意委身韓某,難道這也是倌倌一時頭腦發熱,做不得真?”

搬石頭砸自己腳的倌倌,險些一頭栽在地上,霎時囧的滿臉通紅,心中暗自嘀咕:這男人翻她舊賬也汰小心眼了,嘴上卻甜甜的誇贊:“韓大人滿腹經倫,博古通今,才華橫溢,豈會是那徒有虛表之人,倌倌……倌倌便是愛慕您的……才華。”

韓暮眸底簇着星芒:“不愛慕柳時明了嗎?”

倌倌頭搖的如撥浪鼓,矢口否認:“往事已是過眼雲煙,倌倌現在愛慕的是韓大人。”

韓暮嗤笑了一聲,揉了把她頭頂忽然道:“我令人送去的杏仁糕吃了嗎?”

不知韓暮為何問她這個,倌倌狐疑的多看他兩眼。

男人和平日一樣依舊冷着一張臉,薄唇微掀,未說話就透出幾分譏诮的意味。

只要他不再提令她傷心的柳時明,說什麽都好,倌倌便如實回話。

“吃了。”

她追韓暮時,行至半路碰到端着糕點的經武,她剛好也餓了,便随手捏了幾塊吃了。

男人唇角微抽,“好吃嗎?”

倌倌點了點頭,忽問:“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杏仁糕?韓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韓暮盯着她唇角喉頭滾動了下,慢條斯理的道:“哦,剛才你我親吻的時候,你嘴裏就是這個味。”

“……”

作者有話要說: 親媽:兒子你耍流氓很666呀。

韓暮:只要能哄媳婦開心,耍流氓算什麽(一臉不屑傲嬌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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