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韓暮人看起來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卻不達眸底,陰沉中帶着嗜血的暴虐意味,令人膽戰心驚。
她有些怕露出這種神色的韓暮,盡管她知曉……韓暮不會将她怎麽樣?
畢竟當日在她娘老宅柳時明和她說的話,韓暮早已盡數聽入耳中,更深知她和柳時明情斷再無可能。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怕看到她和柳時明糾纏的韓暮生氣,怕他誤解她。
“小姐……”被六.九揍得鼻青臉腫的青枝似是怕她被韓暮揍,攥.住了她手腕示意她不要過去。
倌倌好笑的對她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礙,便朝任道萱道:“萱妹妹,我記得馬車上有傷藥,你帶着青枝過去擦擦。”
知曉說錯話的任道萱如蒙特赦,立馬将青枝扯走了。
倌倌這才深吸口氣,像犯了錯的幼童似的,一步步挪過去,站在韓暮跟前。
“想好給柳時明答複了嗎?”韓暮眼眸一深,瞥了眼身側的任道非,幽聲問道。
“啊——”
倌倌腦子懵了一瞬,再沒料到一副當場抓奸神色的韓暮,出口竟問了這樣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身為她未婚夫的韓暮,他不是應該先質問她和柳時明背着他是否有糾纏?抑或是令她解釋事情經過,再不濟也該怒氣沖沖的罵她兩句不知羞恥給他臉上蒙灰?
“若沒想清楚,你站在這再想一想。”韓暮又問,語氣較之方才驟沉,是勢必要問出個結果的态度。
倌倌吃不準他心思,忙實話實說道:“倌倌既跟了韓大人,今後便是韓大人的人,不會對除韓大人以外的男子存任何心思,更不會背叛韓大人。”
“木三”便是韓暮的事,既然他沒朝外公布,她自然也不會當着外人的面稱呼他為木三。
至于這門親事……若被外人知曉韓暮和身為罪臣家眷的她有婚約在身,定會對韓暮仕途不利,她也不願在外人面前洩露,眼下,她現在的身份是韓暮的丫鬟,理應說符合癡纏男主子“丫鬟身份”才會說的話。
韓暮似猜到她的心思,他并未辯駁,挑唇笑問:“包括柳時明和任道非?”
他沉厲的語氣中,似夾雜了五分戲虐的惡趣味。
“……”
倌倌瞥了眼站在他身側臉色黑沉的任道非,一剎那,仿若靈福心至,猜測韓暮是醋昨夜她假裝考慮任道非納她為妾的話才逼問她,忙厚着臉皮表忠心:“倌倌對他們兩個從未有非分之想,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倌倌此生是屬于韓大人的!”
韓暮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看向任道非,冷嗤道:“副指揮使可聽清楚倌倌的答複了?”
任道非面無表情,掩在袖下的大掌卻倏然緊握。
今晨他去找韓暮商議南京布政司的案子,想要盡早趕去南京,韓暮并未答應,并問他可還有肖想倌倌的念頭?他摸着隐隐作痛的左掌心稱再無此心。韓暮這才滿意的放過他。
他剛松口氣,跟着韓暮從房中.出來,迎頭便撞上柳時明和倌倌正在糾纏,聽到柳時明對倌倌重提起替他游說倌倌做他妾的事,他心中咯噔一聲,大感不妙。
就見韓暮那老狐貍便當着他的面将倌倌叫過來問話,令他親耳聽到倌倌對他的态度。
韓暮此舉是純心折辱他,叫他明白……他自不量力傾慕倌倌甚至失掉一只康健的手的他知曉,奪他韓暮的人是自取其辱。
廢掌之仇,今日之恥,他記下了。
等來日.他絆倒了韓暮,他定要從韓暮身上千百倍讨回來,左掌傷口痛意沿着手臂襲來,任道非屈辱的咬牙道:“是。”
韓暮似懶得看他一眼,冷嗤道:“下去吧。”
任道非不甘心的瞥了眼倌倌,大步離去。
待任道非走後,韓暮揮退圍觀的錦衣衛,直到無人時,他這才目光沉沉的盯向倌倌,“怎麽回事?”
知他問她方才院中發生的事,倌倌便一五一十的同他說了,生怕他誤會她和柳時明之間再有什麽,重點解釋道:“……那日在我娘老宅時我已和柳時明說的很清楚了,不會回襄縣等他娶我,後來發生一系列的事,我也對他死了心,再無半分念想,至于今日.他舊事重提,我還是當初的想法不會改變,你要相信我。”
雖說眼見不一定為實,可方才發生的情形在外人眼裏,便是她和柳時明關系暧昧糾纏不清。
聞言後的韓暮眸色微閃,不知信沒信她的話。
倌倌心頭慌亂,忙要指天起誓道:“若今日倌倌所說的話有一個字是假的,就遭天打五雷……”
“我信你。”韓暮黑沉着臉打斷她的話。
他并非不信倌倌,只是再想別的事。
柳時明此人狠辣詭計多端,以他隐忍性情,就算對倌倌有私情,也不會當着他面扯住倌倌說暧昧不清的話,令他誤解兩人關系做出不利己的事,而今日.他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這和任道非忽然對他提出要率先和柳時明去南京辦布政司的案子,有沒有關聯?
倌倌卻因他突起沉厲的聲音吓到,雙肩下意識抖了下。他那樣子,顯然不信她說的話。
韓暮将心頭疑問暫時壓下,揉了揉眉心,軟聲道:“把手伸出來。”
倌倌不意他提出這個,不解的将雙手伸出去。
韓暮目光掃了眼她掌心,随即目光一凝,緊繃住唇角冷嗤道:“我辛辛苦苦幫你包紮好的雙手,你竟用來打人?是不是傷口不疼了?”
倌倌一愣,順着他目光看去,這才看到……纏繞在她掌心傷口的白紗布上血珠點點,似是掌心傷口裂開了。
她頓時大囧,忙要将雙手背過身後去。
韓暮已一把扯住她手腕,動作粗.魯的拆她手上的紗布,邊責備道:“青枝的事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
倌倌聽他關切的語氣,心中暖暖的,雙眸一彎笑道:“對付六.九我綽綽有餘,用不着韓大人親自出手。”
顯然韓暮并不吃她恭維的一套,他斜眼看她:“油嘴滑舌。”
倌倌無視他惡劣的語氣,繼續追問道:“那你是相信我啦?”
他是信倌倌的,可也怕倌倌會對柳時明舊情複燃,棄他改投柳時明懷裏,那麽他……
韓暮垂眼将眸底郁色壓下,繃着唇角并未答話。
倌倌卻以為他不信,睜着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希翼的一疊聲的追問;“你信我嗎?你信我嗎?”
她似一只叽叽喳喳的喜鵲,緊張的圍着他鬧騰個不停。
不管将來如何,至少這一刻她心中有他,是關切他的,不是嗎?韓暮眸底嘲意漸消,嘴上卻道:“我才不信你,若叫我知道你再和柳時糾纏,我就去殺了他。”
倌倌失落的“哦”了一聲,不知想到什麽,垂下頭不說話了。
韓暮本就是唬她的,以為自己說話重了,忙要改口,就見倌倌忽然踮起腳尖撲過來抱着他脖子。
韓暮被她撞的身子一個踉跄,忙改為摟抱着她朝後退了半步,這才穩定身形,待站穩後,他張嘴就要叱責她冒失,就聽埋首在他頸間的倌倌甕聲甕氣的說:“木三,我知道你是信我的,你只是在口是心非,不過就算你不信我,也沒關系,給我點時間,我會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
倌倌說罷,從他懷裏趕緊退出來,認真的擡眸看他:“行嗎?”
她不後悔方才大膽摟抱他,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僅曾是她朋友,更是她的未婚夫,今後要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哪怕如今她并不愛他,她也要令他知曉……她要忘掉柳時明的誠意。
韓暮薄唇緩緩抿起愉悅的弧度,視線卻掃過她腰身,頗為嫌棄的道:“以後糕點少吃點。”
他并未說的是,他一個大男人險些被她撲倒,太丢臉了。
“……”
倌倌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韓暮話中隐喻,“騰”的一下,她臉上燥的紅透了,也忘了追問韓暮方才的話,忙垂頭打量自己的腰身。
活了十六年的倌倌頭一回對自己的體重産生強烈的懷疑,她不可置信的道:“真的嗎?真的嗎?我哪裏胖了?”
她說着,問詢般擡頭看向韓暮。
韓暮唇角微微一抽:“跟我回屋,我幫你重新包紮下傷口。”說罷,轉身朝客棧內走去。
他臉上神色好似在說你胖不胖自己心裏沒數嗎?深受打擊的倌倌一臉焦急的追了上去:“你還沒說我哪裏胖了,不能走,木三,韓暮……”
……
待兩人身影消失在客棧門口後,去而折返的柳時明和六.九從客棧側面的牆壁後轉出。
“公子,我們已按原先和任道非制定的計謀,打了青枝,讓您和秦倌倌起沖突,刺激韓暮嫉恨你,進而将您和任道非支開先去南京辦案,您說……這韓暮會不會上當?”六.九捂着被秦倌倌扇腫的臉,呲牙咧嘴道。
韓暮和任道非,公子本就不合,相互猜忌試探,以韓暮做事手段,是不會放任任道非和公子兩人一起先他一步去南京辦差的,而公子接下來要做的事,必須要有個由頭說服韓暮,或者是激怒韓暮,令韓暮放公子和任道非先去南京。
“韓暮豈是那麽好糊弄的?”柳時明雙手負後,面上一派清冷,“要不然他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坐上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那若是韓暮不放您和任道非去,接下來您安排巍威和韓暮因争搶秦倌倌的事,恐怕就完不成了。”六.九提醒道。
“不會。”柳時明冷嗤道:“韓暮就算猜忌我用心不良,一時也料不到我設下的圈套是做甚麽的,為了試探我,他會暗中派人盯緊我和任道非,而不會不放我和任道非先去南京。”
他說罷,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提醒了我,你能料到的事,韓暮不可能料不到,先去南京這事還需添一把火。”
六.九眸色一亮,就見柳時明伏在他耳邊低聲幾句,六.九聽後,嘿嘿一笑,得令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明天開始雙更。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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