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真鳳凰與假千金
‘嘎吱’一聲,她推開面前沉重的大門, 黑色的細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 發出清脆的聲響。
“嗳!”只人還沒出去,手腕就被門外的人一把拉住。門外的人稍微用了點力, 就将她往一拉:“合歡, 你做什麽這麽久?若是讓劉媽媽等急了, 瞧她不罵你。”
葉蓮生渾身沒骨頭一樣, 被她拉得往前一踉跄,纖細白皙的小腿往前邁了些,開到大腿處的旗袍一抖, 露出一大段的雪白。
那雙腿細致光滑, 欺霜似雪潔白無瑕。
她此時一手被她牽着,半靠在她身上, 臉上化着精致的妝, 烏黑的大波浪下一雙紅唇嬌豔欲滴:“迎春姐。”葉蓮生開口。
這具身體有一口好嗓子, 吳侬軟語如同三月裏下着連綿細雨的江南。
嬌嬌滴滴的三個字, 被她喊讓人身子都軟了。
迎春是這仙客來的舞女, 身材模樣自然都是上等,可瞧了面前的葉蓮生, 先是愣住,随後咂舌:“你這平日裏是不打扮,忽然穿起旗袍來比那報紙上的摩登女郎還要漂亮。”
大上海有百樂門,北平有仙客來,都是舞廳交際會所。
葉蓮生這次穿的身體叫做合歡, 仙客來的劉媽媽随意取得一個花名,舞廳裏的舞女,雖不同于妓.女,但處于聲色會所,吃飯的依舊是一張好皮囊。
合歡本是北平宋家的大小姐,但無奈生在戰亂時期,在醫院的時候與這個世界的女主宋玉瑩抱錯,宋玉瑩代替她成了宋家的大小姐。
而她從小長在煙花柳巷之地,養母是年輕的時候是秦淮河的頭牌,從小教她的只有抽煙,打牌,還有每天屋子裏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
從小打罵,挨餓自是常事,合歡從未想過要離開那個女人,直到後來……養母喝醉了酒,說漏了嘴,坦言當年抱錯不是意外。
合歡從南京逃到北平,為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十幾歲的小姑娘如一朵花,何況合歡這張臉生的極好,剛跑出去就被人盯上,偷渡到北平賣到了仙客來。
仙客來不像是百樂門,維納斯那般的舞廳,舞女等級劃分,舞廳從中間抽成,仙客來原本是個窯.子,後來在統治下才挂羊頭賣狗肉,取了個素雅的名字。
老板有本事,又有後臺,一度成為北平第一聲色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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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的女人分兩種,光陪男人唱歌跳舞的,這種算是仙客來的正式員工,不用出賣身體,跳舞的錢與仙客來抽成,可同時,這種也得是舞女中的佼佼者。
還有一種 ,唱歌,跳舞都不行,或者是被賣到仙客來的,那便只有陪恩客睡覺賺錢,‘梳頭’之後,便沒了人生自由。
合歡是被人賣到仙客來的,劉媽媽見她長得好,出了不少大洋。
原本是想好好培養,以她的容貌學個唱歌,培訓一下跳舞一準又是仙客來的頭牌,可她拒不配合,挨餓,挨打等手段都用了,剛被關進黑屋餓了三天,劉媽媽自然不願養了賠錢貨色,讓人趁她昏倒給打扮好,準備今晚帶将她賣個好價錢。
上輩子,合歡就是被這樣賣了初夜的,後來無意間被宋家找回,宋夫人知道她輾轉于男人之間,不止一次罵她下賤。
“呵——”葉蓮生眼中閃過一絲冷漠,親生女兒受盡苦楚,宋夫人卻想的是她宋家的臉面,嫌棄她丢了自己的臉。
“合歡。”迎春見她低頭發呆,拽着她的胳膊細細囑咐:“你別難受了,咱們一窮二白只能認了命,聽了劉媽媽的話,去唱歌跳個跳舞,總比她将你賣了去伺候那些老男人的好。”
她來的時候聽見劉媽媽說今晚要賣了合歡,所以這才着急忙慌的來勸她聽話些,胳膊拗不過大腿,合歡若還是這樣倔下去,吃苦的只有自己。
葉蓮生自然知曉,上輩子合歡就是吃了這個苦頭,哪怕後來被宋家找了回去,也無人看的起她,最終應為嫉妒,郁郁寡歡,從而去欺負女主。
那些小伎倆一眼就被女主識破,次次拆穿。她不喜歡未婚夫,但又不敢悔婚,便在大婚當日污蔑合歡與她未婚夫陳少桦有染。
想到那忽然松動的樓梯,葉蓮生眸子暗沉的神色閃了閃,片刻之後又驟然消失。塗滿大紅色的紅唇勾起一股笑,她嬌滴滴的開口,纏綿的語氣就像是要将人融化:“我知道了迎春姐,這就與你一起去找劉媽媽去。”
迎春一臉欣慰,勸了這麽久,打也打了,餓了餓了,只要聽的進去就行。
這唱歌跳舞總比脫衣服強,再說……她笑了一聲,跳舞也沒什麽不好的,她不過是個中等舞女,一晚上跳的錢夠她一家人花上好幾個月了,更別說那些紅舞女,甚至名揚四海的交際花。
她偷偷撇過臉,瞧了瞧合歡。
烏黑的頭發,大紅色的旗袍,還有那張巴掌大的臉,柳葉眉,桃花眼,眼尾上挑微微泛着紅,一颦一笑是驚心動魄的美。
她捂着顫抖的心口,合歡這張臉比頭牌白露還要讓人驚豔。
白露已經是北平第一舞女了,之前還因為美貌上過報紙,成為風靡一時的摩登女郎,而合歡……才剛剛滿十六歲。
不知過兩年,眉眼都張開了,這張臉是如何驚豔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她忽然無比慶幸自己多管閑事,合歡就算是什麽都不會,光是憑借這張臉只怕也會成為舞廳的紅舞女。
自己與她交好,日後也能跟着悄悄沾點光。
***
迎春帶着她走到劉媽媽的屋子裏。
剛推開門,就聽見劉媽媽氣急敗壞的喊:“那個小賤人還沒弄好?趕緊讓人給我去将她帶來。”
聲音尖銳又細長,讓人聽着身子麻麻的,迎春臉上有些尴尬,身子一抖将身後的合歡露了出來:“媽媽,合歡來了。”
高跟鞋踩出兩聲細碎的聲響,劉媽媽一擡頭,就見合歡正軟的沒骨頭似的,斜靠在門框上。
上挑的桃花眼往下垂,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神色撲朔迷離,繡着牡丹的朱色旗袍裹在她身上,襯的那身子,胸口鼓鼓囊囊,腰肢是能一把就掐住的細。
旗袍往下垂,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大腿微微翹起,露出一大段雪白的大腿來,她扭了扭腰肢,屁股一動,大腿處露的更多了。
紅唇勾了勾,她笑了一聲,嬌滴滴的喊了聲:“劉媽媽。”
劉媽媽一度沒有回過神來,那張臉脫下濃妝,分明是張清純至極的模樣,可此時卻是風情萬種。
“媽媽。”迎春看了看身後的人,讨好道:“合歡知道錯了,您就別把她賣給王老板了,他都五十多了,一肚子的肥肉,合歡生的這樣好,調.教.調.教準會大火,到時候賺的錢多少個王老板也給不起啊。”
若是以往,劉媽媽自然要生氣,收了錢沒有不給人的道理。
可如今葉蓮生這身打扮實在是太驚豔了,她在這仙客來幹了這麽多年,瞧見的美女之多,卻從未見過讓她驚豔的挪不開眼的。
可當初合歡的不配合她也記得,見狀狐疑道:“你當真願意跳?”
合歡淺笑出聲,迷離的眼睛笑了起來:“不。”
眼看劉媽媽又要發怒,她總算是站直了,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身姿婀娜,搖曳動人。
走到劉媽媽面前,彎腰從她身後拿了枝玫瑰花出來,兩指捏着帶刺的枝杆,她輕聲道:“我唱歌。”
“你會唱?”劉媽媽眯着眼睛,一臉懷疑。
已經往前走的葉蓮生轉過身,頭頂璀璨的燈光下那張臉美的讓人呼吸都一瞬,她不屑的垂下眼,眼神輕蔑:“等會試試就知道了。”
***
仙客來平日裏人就多,一輪到頭牌白露上場,那更是人聲鼎沸。
聽聞白露巴結上了陳家三爺,兩人有點苗頭,故而最近白露來唱歌的次數越來越少,偶爾一個月來一次,仙客來都被擠爆了。
今日便是,開場曲白露唱了一首,熱鬧的到中場還沒歇下去。
白露坐在休息室,整個屋子就她一人,四周是圍繞的滿滿的玫瑰花束,身後兩個人給她上妝,低下還有一人在給她整理裙擺,休息室的門關着也阻擋不住外面一疊聲兒的呼喊,都是喊她的名字。
她卻皺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滿臉不耐煩:“三爺還沒過來嗎?”她透過鏡子看着身後的人。
那人搖搖頭,卻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白露驚喜的站起來,裙擺被勾到了也不在意:“是三爺。”
門被人打開,是個抱着玫瑰花的服務員,他走進來将花放在桌面上:“白露小姐,這是銀行的趙行長送給您的。”
白露咬着牙,等人走後卻一把将玫瑰花掃下去。
“小姐。”丫鬟在她身後勸:“外面都在叫您的名字呢,要不再去唱兩首?沒有您,今晚這場面只怕是沒人控制的住。”
白露卻氣的眼睛都紅了,一腳踩在玫瑰花上,賭氣道:“我不去。”
葉蓮生就是這個時候上場的,仙客來暗地裏的規矩,只要是白露唱後沒人願意接她場子,因為上去了便等于是自取其辱。
下面一疊聲兒的都是喊她的名字,你上去唱的不好,被嘲笑不說,還被人罵。
曾有人在白露唱後上臺,被砸過酒瓶,臉都差點兒毀了。
“你當真要上去?”迎春看着身邊的人,目露擔憂,她只覺得合歡是初來乍到不懂白露的影響力,到時候唱的不好,丢了臉小姑娘只怕是要哭鼻子。
“上呀!”葉蓮生笑了一聲,手裏拿着麥克風,走的時候忽然停下,随手拿起一邊的黑禮帽戴上。
帽檐下垂着一大截黑色的蕾絲,遮擋住她半張臉,美的驚心動魄的臉驟然變得神秘起來,少了分紮眼的美豔,多了分風情。
“走了。”她扭頭沖身後的迎春一笑,随後舉起麥克風:“今夜有酒今夜醉,今夜醉在秦淮河畔——”
纏綿軟糯的嗓音一開口,原本熱鬧的場上驟然安靜了,那歌聲如新莺出谷,字字清脆,歌聲婉轉。
如江南的煙雨,又如同燈紅酒綠的秦淮河畔。
“誰唱的?”
“這聲音太幹淨了,好像從來沒聽過。”
“仙客來的新人?”
只這兩句話就震了場子,衆人不停的在舞臺上找着,卻沒瞧見人。
陳允之剛跨進仙客來就聽見這兩句歌聲,原本往前的腳步頓了頓,他停下來。
“三爺?”身後的人出聲,陳允之沒說話,眼睛往舞臺上看去。
副官跟着看過去,就見舞臺上走出一個紅色旗袍的女人來,黑色高跟鞋,上面一截纖細的小腿,大紅色的裙擺微微晃蕩。
舞臺燈光沒開,太黑了瞧不見模樣,黑暗裏只有那雙腿,觸目驚心的白。
等葉蓮生走到舞臺中央,工作人員才慌慌張張的将燈打開,頭頂耀眼的燈光驟然間一亮,整個舞臺如同白晝。
“月映波低燈照堤岸,如花美眷依欄杆。”清脆又帶着些許滄桑的歌聲,陳允之擡起頭往舞臺上看去。
黑色帽檐蕾絲下露出半張臉,瞧不見模樣卻依稀能看應當是個絕色,頭頂的燈光驟然一亮,那雙上挑起的桃花眼便下意識的半眯起。
眼睑半垂,那掩藏着不屑,傾瀉而出。
麥克風後,那張紅唇微微開啓,餘音繞梁的歌聲從她喉嚨裏飛出,她揚起精致的下巴,目光放空。
分明是這般風塵女子,眉眼之間卻都是漫不經心,仿若這底下的男兒都是這世間最渾濁的。
唯獨只有她,風情慵懶的骨子裏,皆是清高之氣。
“呵——”他喉嚨一滾,笑了。
接過手邊的香槟,眯着眼睛一飲而盡,只那眼睛從始至終都放在舞臺上,沒下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 歌曲《秦淮河畔》 ‘梳頭’:賣身破處
這章發紅包,愛你們,快評論,蓮花教你們撩男主
筆芯,謝謝大家支持啊,阿楚愛大家,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