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從威尼斯到上海的飛機轟轟落地。
偌大的機場內,來往着無數面無表情行色匆匆的人們。
穿着條紋T恤牛仔裙,踩着休閑小白鞋的蘇佩拉就站在他們之中,小鹿樣的眼睛透着靈氣,一點沒有在飛機上待了十五小時後的倦容。
八月仲夏,風裏都是陽光的味道。
佩拉拖着輕便的行李箱走出機場,站在太陽底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然後将劉海随意往後一抓,露出一抹清爽的笑容。
終于回來了。
她仰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想。
只不過,有點可惜呢……
正想着,耳邊傳來一道男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您好,請問是您叫的車嗎?”
佩拉看了一眼專車裏西裝革履的男人,點了個頭。
男人見狀,立馬下車幫她把行李搬上後備箱,還周到地幫她拉開車門,很專業的樣子。
佩拉心情不錯,沒想到回國後碰上的第一個人就是個長相相當帥氣的男人。她笑了笑,感激自己還是個會對不錯的異性産生興趣的正常人。
她面帶笑意轉過頭,将車窗搖下了一些,讓暖風吹進車內,緊接着拿出手機按下開機鍵。
回了幾封工作上的郵件以後,佩拉打開微博,想看看離開網絡的這十五個小時,世界有沒有發生什麽改變。
這半開玩笑的心理,倒也不是毫無根據。
佩拉記得她曾經看過一則新聞,有個日本男明星,想着跑完馬拉松回來就跟自己的女神求婚,誰知道在他跑步期間,女神宣布結婚的消息在網絡上鋪天蓋地傳開了……
全世界都知道,只有他還帶着憧憬一路狂奔。
如今這世界瞬息萬變,何況是十五個小時。
佩拉點開熱搜榜,看到了首條上挂着五個字:闫嫣遭綁架。
語句是簡潔的,影響力卻是不容小觑的。
佩拉一怔,沒理解這一行字的意思,瞪大了眼逐字逐字又看一遍。
隔壁道上的貨車司機按下喇叭,振聾發聩的鳴笛聲把佩拉吓了一大跳。
她心慌的也忘了點進去詳看內容,退出微博就給誰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半分鐘過了,那人沒有接,佩拉急了,超時以後,立馬上又給那人撥了一通。
好在這回對方終于接了。
“阿申。”佩拉聲音急切,心跳的飛快,開門見山,直切主題:“我剛剛看微博上說,闫嫣被綁架了?!”
霍申沒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會,“嗯”了一聲,接着還想說些什麽,就聽佩拉倒吸一口氣,恨不能現在馬上沖到他面前去。
“怎麽會這樣!那現在什麽情況了?你報警了嗎?綁匪聯系你了嗎?他們想幹嘛,是要錢還是……”
那西裝革履的小哥悄悄瞥了佩拉一眼。
霍申趁着她換氣的空檔趕緊打斷:“你別激動,聽我說,人已經救出來了。”
“救出來了?”佩拉一口氣還提在胸口,放不下,又問了一句:“真救出來了?”
“真救出來了。”
電話那頭好像有些騷亂,隐隐約約能聽到按下快門以及人群叫喊的聲音。
霍申好像緊急轉移了陣地,直到騷亂聲漸漸小了,佩拉才發現它的存在。
“那就好。”佩拉拍了拍胸口,心有餘悸般又問:“她怎麽樣?還好嗎?有沒有受傷?天哪,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她一定被吓壞了吧。”
“好在只受了點驚吓沒有受傷,我們剛剛錄完口供,現在準備回北京了。”
“那你們現在人在哪?”
“在浦東機場。”
佩拉一頓,趕緊拍下司機的座椅後背:“你們等等我,我剛從那裏出來——司機,調頭,送我回機場!”
同時間,DenIs酒吧內。
冷氣已開到了最大,卻仍然止不住面前十一人額上的涔涔汗水。
他們神色不安,雙手背後直立而站,連呼吸都帶着明顯的小心翼翼。
在他們面前,跪着兩個和他們年齡裝扮都十分接近的男人。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沙發上眉頭長蹙,正在處理傷口的蕭然以及與他并排而坐的彭昀天身上。
沒有人敢吭哪怕一聲,空氣中飄散着肅穆的味道。
“你們兩個命大,子彈只是擦過你們然哥的肩膀。”
昀天喝了一口威士忌,将手搭在一旁細長的褐色手杖上,點地“叩”了一聲,走到跪在地上的兩個手下面前開口訓斥,“你們兩個怎麽搞得,叫你們開個房,你們居然把警.察都給開來了。”
“是我們錯了,是我們不夠小心。天哥然哥你們大人有大量,饒我們這一次吧。”
警.察能夠找到他們,未必是兩個手下的錯,這點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
不過出了事,丢了人,蕭然還險中一槍,這責任怎麽都得有人扛。
那兩個手下也自認倒黴,好在蕭然是DenIs裏出了名的好說話,兩個手下相信只要自己态度好一點,除了日後機會會少很多以外,還不至于有什麽太嚴重的後果。
“蕭然,你表個态吧。”
昀天坐回沙發,又再喝了一口威士忌。
沙發上的另一個男人,肩上的傷口還滲着絲絲血紅,眉宇間透着幾分戾氣,沉默的時候總是散發出一股讓人莫名恐懼的氣息。
是,他是DenIs裏最好說話也最不愛挑事端的一個,卻也是最神秘最讓人難以捉摸的一個。
此刻他正玩擺弄着指間的ZIPPO打火機,目光淡淡落在前方,有意用沉默延長煎熬,半晌才開口,聲音清冷,冰錐一樣。
“就廢了他們的手吧。”
昀天喝酒的動作停了一下,包廂裏站着的那十一人也都不約而同倒吸了口涼氣。
“然……然哥。”
跪着的兩個人萬萬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蕭然對他人的反應一概不予理會,同喝了一口威士忌後,擡頭看向二把手阿邦,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然哥,然哥我們錯了。然哥我們知道錯了,你要我們鑽褲裆學狗叫我們都認,可是不至于要廢了我們的手吧。”
其中一個人用跪着的膝蓋移到了沙發旁,帶着哭腔哀求。另一個人則一臉愕然,還帶着些許不可置信。
見蕭然無動于衷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那人又不放棄地移向昀天,抱着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天哥,你幫我求求然哥吧,天哥我求你了。”
昀天皺着眉看了蕭然一眼,對他的這番決定也頗感意外。
印象中蕭然從未這樣心狠過,甚至每每在他要做比這更狠的舉動時,蕭然還會極力勸解。可現在,他在目光冷峻的蕭然身上,看到的卻是毫無任何商量的餘地。
昀天看向阿邦,頓了頓說了四個字:“帶出去吧。”
阿邦為難地看着昀天,又再看了蕭然一眼,明白事情真的只能這樣了,咬咬牙拍了另外兩個兄弟的肩,一起将跪着的兩個人架了起來。
“等等。”
蕭然在他們臨出包廂前叫住了他們。兩個掙紮的年輕人巴着眼以為有轉機,誰知得到的竟是更殘酷的判決。
“兩只手都給我廢了。”
佩拉一路上不停在司機小哥耳旁念叨,迫使小哥加大油門以最快的速度開到了機場,也得到了解脫。
“闫嫣!”
一下車,佩拉便邁開腿徑直朝休息室奔去,一見到闫嫣就禁不住喊了起來。
對方也和她一樣,一見面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女孩家情緒上來了,忍不住就紅了眼眶抱作一團。
“還好還好。”佩拉捧着闫嫣的臉左看右看:“平安就好。”
闫嫣心中五味雜陳,只能不住點頭。
佩拉完全無視掉了一旁的霍申,拉闫嫣坐下,牽着她的手一句一個關切。
“怎麽會發生這麽可怕的事,綁匪呢?警察有抓到他嗎?”
“闫嫣說綁匪有好幾個人,應該是有預謀的犯罪,而且好像還是為了打擊報複我而抓得她。”
霍申給佩拉倒了杯水,在闫嫣邊上坐下,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拍。
“警察沒有抓到他們?”佩拉從兩人的表情中讀到了這條信息:“那闫嫣你有看到他們的臉嗎?”
“沒有,我一直被蒙着眼睛。”
仿佛畫面就在眼前,佩拉不自覺皺起臉來,心疼地摸了摸闫嫣的頭。
“你沒有受欺負吧?”
闫嫣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微蹙着眉搖了搖頭。
佩拉看她還有後怕,明白每問一個問題都要闫嫣再多去回想一次,也就閉了口。
可這麽大的事啊,佩拉又想到還讓那些綁匪給跑了,心裏真是氣不過。
她揮手拍了拍霍申的胳膊,皺着眉頭斥責他:“你怎麽做人家男朋友的!”
霍申也是滿心愧疚,一度崩潰地恨不得殺了自己。
對于這件事,他沒有任何說辭,不論是誰來罵他,都是他應該接受的。
闫嫣看得出來,伸手摸了摸霍申的臉,反而心疼他:“不能怪阿申。”
倒把佩拉變成了個壞人。
她受不了的撇了撇嘴,又想起來:“那警察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能抓到人?”
“放心吧,輿論會給他們壓力,我想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吧。”
佩拉點點頭,還算安慰。
餘下的時間本就不多,這下是愈發近了,霍申和闫嫣該準備登機了。
佩拉和兩人依依不舍抱了抱,還在揮手,就見霍申回過頭來看着她,特別認真說了句:“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回北京吧?”
佩拉沒想到霍申會突然來這麽一出,愣了一下,擺出求饒的表情:“我好不容易出來喘口氣,當然是能浪多久就盡量浪多久了。”
霍申最不喜歡她這麽沒正經,攏了攏眉,帶着無奈的口吻說:“注意安全,盡早回來。”
佩拉沖他揮揮手,示意他趕緊帶着闫嫣登機去:“你放心,我玩夠了自然會回去。”
“我的意思是,讓你回家來。”
佩拉心一沉,徹底敗了。
她雙手合十對着霍申,求他別說了,趕緊登機去。
這對話,光是闫嫣就聽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無疾而終,虧得發起者還能這樣不厭其煩。
她搖頭輕笑起來,幫佩拉把霍申拉進了登機口。
佩拉感激地看着闫嫣,怕霍申心血來潮又會返回身來教育她,不作逗留,趕緊撤退。
走沒兩步,突然想起霍申說,那些綁匪是為了打擊報複他才抓的闫嫣?
她當時太過擔心闫嫣了,竟沒把這句話往心裏去,也沒問霍申什麽意思。
佩拉轉回頭,早已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算了,她聳了聳肩心想,等回北京以後再找霍申單獨聊聊吧。
月色下,男人枕着胳膊仰躺在木榻上,額頭上有碎發被風吹動。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月光,月光害羞似得在他臉上落下一層輕紗,朦朦胧胧,使他看上去格外溫柔,一點沒有白天時候的兇狠與殘酷。
木板“吱呀”傳來輕聲,男人動了動眼眸,昀天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肩上的傷還好吧?”
“還好。”
蕭然收起多餘的思緒,換上另外一副表情,起身接過昀天遞來的啤酒,笑說:“死不了。”
兩人碰瓶喝了一口,随之而來的是一陣沉默。蕭然看着昀天的表情笑了一聲。
“有話跟我說?”
昀天也笑了,仰頭又喝了一口,也不拐彎,輕描淡寫般直說:“你跟霍家之間的恩怨,遠不止你曾經和我說過的那些吧?”
突如其來的話題,聽得蕭然內心一怔。
昀天看着他,嘴角輕輕一挑,繼續說:“闫嫣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蕭然這回徹底怔住了。
能察覺到他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昀天知道他的猜測已經得到了證實:“你應該早點和我說,這樣我也不會讓兄弟們把她抓來了。”
蕭然眼睑微顫,長睫垂落蓋住眼中異動,只是片刻又再擡起,重落回昀天臉上。
他盡量保持鎮定問:“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從你讓那兩個倒黴蛋幫你開房間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先不說你什麽時候開始轉性吃葷了,在做事的時候你從不會這樣亂來。在你說要廢掉他們兩個手的時候,我才真正确定自己的猜測。”昀天拍了拍蕭然沒受傷的那只肩膀,繼續說:“你執意那麽狠,唯一的解釋只有,他們那雙手碰了不該碰的女人。”
蕭然看着昀天自信的眼神,相信這就是他目前所掌握到的全部信息,內心不禁松了口氣。
他将酒瓶斜握,故作尴尬地扯嘴笑了笑,然後将酒瓶微擡,示意幹了。
“我陪你。”昀天也仰頭,酒瓶子上方的視線瞥向蕭然,內容意味深長,蕭然沒有看到。
男人們總是習慣,将不能說的與不想說的,仰頭和着酒一并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