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春秋的存在感是薄弱的,冬夏總在其間樂此不疲地逗留。

短暫的二八天,卻是多少人最喜歡的季節。

阿邦将窗子打開,讓涼爽的秋風在車內肆意流動。他摁下精巧的圓鈕,一席低沉性感的嗓音随即在車廂內彌散開來。

是莫文蔚的忽然之間,阿邦曾經拿它做了三年的來電鈴聲。他喜歡這首歌,喜歡那句:

如果這天地

最終會消失

不想一路走來珍惜的回憶

沒有你

悠揚的音樂聲中,适時響起了播音主持甜美的開場白。

“感謝大家準時收聽<一路上有你>,我是佩拉。今天依然為大家準備了溫暖的故事,動聽的音樂……”

後座的蕭然将沒有焦距的視線從窗外收回,平落在發着淡藍色微光的LED屏上。

他沉默了會兒,開口問了句:“這檔節目不是這個時間的吧?”

“對,這本來是晚上才播的。”阿邦伸手将聲音旋大了些,回他:“這個播音主持休假去了,現在換了一個。我還是聽這個妹子的聲音比較舒服,就下載了她以前的節目,現在随便放着聽。”

蕭然靜心聽廣播裏佩拉時而柔聲細語時而活力充沛的聲音,忍不住低眸淺淺一笑,将視線再次落向窗外,延伸,拉長。

把各種應該放卻被強制要求加班的大假小假全湊在一起,說破了嘴皮子才争取到兩個月長假的佩拉,此刻正雙手捧着相機,似模似樣的拍着照,一邊還歪着腦袋用耳朵夾着手機煲電話粥。

電話那頭女聲淩厲:“我不管你,一周之後你必須給我回來。”

佩拉汗顏:“總監大人,你不能因為我溫柔善良脾氣好就這麽欺負我呀。我幾百年才放這麽一次假,少算都還剩一個月吧,你讓我一周就回去是幾個意思啊。”

那人放下架子,好聲好氣說:“節目沒你真的不行。你知道你走的這大半個月,廣播的收聽率降了多少嗎,百分之零點八,零點八啊!”

佩拉心一軟,倒也挺心疼的。

那梁總監見佩拉沒了聲音,乘勝追擊:“再說了,你不都從意大利回來了嗎。”

“我是從意大利回來了呀,怎麽,我在中國除了北京還不能去其他城市轉悠了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這趟假期的主要目的都完成了,那早半個月晚半個月結束不都差不多嘛。”

“梁羅伊你真的非常過分!”

那人不予置否,知道佩拉沒有真的生氣,嬉笑着問她:“怎麽樣,你這回去意大利找着他了嗎?”

佩拉一頓,他……

只是一個有指向性的人稱代詞,就足夠讓她心頭一蕩。

羅伊見她沒有回答,心裏就知道了結果。

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一個人有心消失,怎麽可能讓你輕易找到。”

佩拉放下相機,望着腳下的古廟。

興許是空氣中夾雜着禪香的味道,盡管是在談論這個話題,佩拉的心境卻是出奇地平靜。

“我不是去找他。”佩拉深吸了一口氣:“我只是想去他生活過的城市看看。”

然後,不知道是想讓羅伊相信,還是自己,她在末尾又補了兩個字.

“真的。”

學生時代倒是有,那個時候圈子小,愛上一個人,覺得就是一輩子,希望就是一輩子。

長大了,看多了,反而再少見像佩拉這樣,在羅伊眼中,根本癡情到了傻的程度的人。

羅伊不懂,撐着腦袋問了一句:“值得嗎?”

一件事,能讓旁觀者問出這三個字,往往都不太值得了。可當事人基本都會心甘情願,或者在心裏,或者直接說出來:“值得啊。”

羅伊嘆了口氣,轉移方向不再談論這個讓人心塞的話題了.

“怎麽樣,你現在人在哪裏?”

佩拉看了眼這個讓她心曠神怡的地方,揚嘴露出兩個梨渦:“同安寺啊。”

挂了電話以後,佩拉并沒有被太多影響,仍舊帶着極好的心情一個人在富有古典氣息的同安寺裏徜徉。

她穿過精雕細琢的拱門,看過古色古香的別院,最後登上宏偉壯闊的古塔,與無數信奉者一起,帶着一顆虔誠敬畏的心走上了大雄寶殿。

與現代化的景點相比,佩拉一向更青睐佛堂古廟這樣有歷史的建築。她喜歡這裏,喜歡這裏有一種能讓人靜下心來的力量。

遠處,鐘聲響起。

側殿前的白鴿展翅而飛。

佩拉轉過頭去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群鴿那頭,一下抓住了佩拉的視線。

那個人穿着一身黑,是他曾經最愛的顏色。

可是……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佩拉稍一晃神,再看去,那人已經消失在視線之中,應該是拐到了側殿後頭,往塔下走了。

佩拉擡手将劉海往後抓了抓,緊繃的神經放了下來。

她自嘲般的低頭笑了笑。

兩年了,能夠把一切類似身材的男人都錯看成他的本領是一點沒差。

佩拉搖了搖頭,轉身走進大雄寶殿。

寶殿右側,坐着一位穿□□的老和尚。

佩拉走過去,向他要了一條求平安的紅色綢帶。

老和尚遞了一支馬克筆給她,指着綢帶對她說:“在這裏寫祈福對象的名字。”

佩拉接過筆,工整寫下兩個字:

蕭然。

“佛祖保佑。”佩拉雙眸輕閉,紅色綢帶折在手中,一股暖流湧上心頭,鼻尖瞬間泛紅,“保佑蕭然平安健康。”

睜開眼,已經是淚光閃爍。

佩拉走出寶殿将寫着蕭然名字的綢帶往樹上綁,風一吹,紅綢帶從樹上松落下來。

佩拉将它從地上拾起,要綁回去,看到上面另有一條,用同樣的黑色馬克筆寫着三個字:蘇佩拉。

佩拉心一緊,整個人定住了。

眼前閃現過鴿群那頭的黑色身影,再看綢帶上自己的名字……

她大口地吸着氣,又大口地吐着氣,覺得自己的呼吸一下比一下困難。

男人将小孩扛在肩頭跑過,白鴿又一次振翅高飛。

佩拉回頭,将綢帶攥在手中,擡步跑了起來。

是你嗎?

她大步跑過他走過的地方,噙在眼角的淚水落了下來。

是你嗎,蕭然。

下了古塔,是一個分岔路口。左邊是天王殿,右邊是四方祠。

佩拉站在路口,不知道該往哪裏走,不知道該去哪裏找蕭然。

她太害怕了,害怕再錯過,不知道又要面對多少個兩年,想着想着,竟像個孩子一樣急的哭了起來。

一衆游客從佩拉身旁經過,操着臺灣口音的導游揮動着手中的黃色小旗對他們喊:“後面的朋友跟緊了啊,我們已經走完了同安寺的所有景點,現在準備往左出寺了啊。”

佩拉胡亂抹了抹臉,決定賭一把。

她看了一眼指示牌,徑直往停車場方向奔去。

紅色綢帶還攥在手中,佩拉誠心祈禱,佛祖,請讓我見見他吧。

我真的好想見他。

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停車場,興許是老天垂憐,佩拉一眼就看到了白色SUV旁兩個同高的男人,其中一個,正是群鴿後頭的那個男人。

他身形筆直,陽光不過淡淡地落在他臉上,佩拉卻覺得全世界的光都聚在了他身上。也許,在佩拉眼中,他本身的存在,就已經是光。

她盯着那張熟悉的臉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整個人像是被什麽猛地襲中一般,那種感覺很強烈,卻又很難說得清。她只覺心一絞,透不過氣來。

“蕭然。”

是他。

兩年,想了千千萬萬遍,沒有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再遇見。

佩拉一時沒緩過來,輕輕喃了一聲,不知說與誰聽。

那男人的腳步連一瞬停留都不曾有,徑直大步向前走。

佩拉拔高了聲音,用盡力氣喊出早已刻進心底的那兩個字。

“蕭然!”

似是依舊沒有聽到,男人打開車門,身一低,坐進了後車位。

佩拉終于急了,她跑過去,白色的SUV卻無情地從她身邊駛過。

後座上的男人側着頭,目光落在窗外,不是佩拉的這一邊。

佩拉大喘氣地追出停車場,沒追上,趕緊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門一關,佩拉就像港片裏常演的那樣,拍着司機的座椅後背急沖沖說:“師傅,麻煩跟着前面那輛車。”

司機來了神,一個點頭,猛地踩下油門。

白色SUV開過五條街,左拐又進了一處停車場。停車場外的保安遠遠看到就準備過來,佩拉免得麻煩,讓司機在外面停下,開門下了車。

停車場有時不讓車進是常事,但不讓人進就奇怪了。

佩拉剛要追着車進去,保安就過來攔了。

“不好意思,請出示一下您的出入證。”

“什麽出入證?”

佩拉不解,進個停車場還需要什麽出入證。

保安狐疑地打量了佩拉一番,目光帶着戒備。

“不好意思,這裏是DenIs的專用停車場,白天不對外開放,只有持有出入證的人員才可以進出。”

保安的态度尚屬禮貌,表情卻是絕對的不容商量。

佩拉看了眼停車場旁鐵灰色的建築,再看了保安一眼,識趣地走開了。

DenIS酒吧?

酒吧大門緊閉,顯然白天不營業。

佩拉奇怪了,什麽酒吧停車場進出還需要出入證?

佩拉站在一旁,半天也不見有車從停車場裏出來,盡職的保安待在值班室裏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出入口。

看不到希望的佩拉差點就要放棄,準備就站着守株待兔。正巧一輛大貨車在身邊緩緩減速,左拐要進停車場。

佩拉靈光一閃,悄悄躲到貨車一側,以貨車車身做掩護,成功避開保安的視線偷溜進了停車場。

貨車司機下車和早已等在停車場內的幾個人接洽了幾句,大夥兒便開始搬運貨車上的貨物。

佩拉感到一絲莫名的緊張。

她貓着上半身推開一側的玻璃門溜了進去,定心之後才發現,原來停車場直通酒吧後門。

酒吧內部和外部一樣,給人一種陰森的感覺。尤其裏頭一個人影都沒有,安靜地讓人覺得詭異。

佩拉骨碌的雙眼溜了一圈,不自覺放低了腳步聲,一頭霧水地只憑感覺走。

走了幾步後,依稀聽到有談話聲從哪裏傳來。

佩拉小心翼翼地循聲走去,來到一間包廂門前。

包廂門上沒有鑲嵌透明玻璃,佩拉無從判斷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裏面,只能下意識将耳朵貼在門上,希望能聽到她想聽到的聲音。

就在這時,陰影裏伸出只手,冷不防揪住佩拉的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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