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鬥寶會(三)波折

阿羅笑對範大說道:“範大先生說得對,也不全對。”

“哦?”

阿羅高聲道:“拿上來!”

一侍女趕緊端着一小盆清水上前,阿羅拿了一方布帕,在水中浸濕,輕輕擦拭起那珊瑚枝桠。

吳六一見,瞬地一張臉白得沒了血色。

阿羅嘴角含笑,不多時,那一杆枝桠便從樹幹上脫落,衆人不由又大驚失色。

阿羅高舉珊瑚枝,道:“這米糊沾的東西,如何牢靠?只用明礬水輕輕一擦便脫落了,想必這樣的珊瑚樹,吳六爺也不會放在家中供人賞玩罷。”

衆人這才回神,百寶生鬥寶會,自從十年前有人攜造假的秦王鼎來騙人,被齊王輕輕料理了之後,便無人敢将假物呈上堂來,這吳六,且看百寶生會如何處理了。

那趙半厘早就叫出聲來:“好哇,連百寶先生這裏都敢來行騙,應該送官究辦。”

黃百萬也接着道:“趙兄說得是,我等行商,最講究的便是貨真價實,這造假之事,最是忌諱,還請百寶先生公道處理。”

吳六此時的臉又青又白,早已駭地兩條腿都不停地打顫。

阿羅又搖搖頭:“海龍王是何等的人物?吳六爺又是何等人物!怎會做出如此坑蒙拐騙之事?”

吳六大驚,面含着倉皇之色,全無半分方才的得色了,只不停地喃喃道:“我……我……”

阿羅轉顏一笑:“想來吳六爺也是被人蒙蔽的吧!”

吳六猛地擡眼,眼睛裏瞬間掠過一絲兇光。

他身後那管家聽阿羅這輕輕一句,恰如五雷轟頂,趕緊抖了一抖,卻脫口出聲道:“不!這就是真的珊瑚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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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衣暗笑,端起剛泡的熱茶,又拈起侍女新端上的點心,不慌不忙地細嚼起來。

阿羅更加笑得面如春花,“哦!是麽?吳六爺,這真的是海龍王從東海中撈出來的九尺紅珊瑚?”

吳六已然是面如土色,嘴唇不住地顫抖,終于,下定決心一般,一切齒,一橫心,道:“自然不是!我看清了,這不是我那株珊瑚樹。”

阿羅等的就是他這一句,立馬喝道:“來人!”突然門口闖進幾名雄赳赳氣昂昂的黑衣武士,阿羅手一指,大聲道:“将那欺騙主人、壞海龍王和吳六爺名聲的惡仆丢出去!”那手指所指的方向,正是吳六身後那賊眉鼠眼的管家。

黑衣武士皆齊齊應答:“是!大小姐!”聲音洪亮,氣勢逼人。

吳六這下動都不會動了,瞠目結舌地看着黑衣武士沖上來将那管家拎小雞一般拎出來。

管家這時才回過神,哭喊着拉着一張椅子不肯出去,滿臉鼻涕眼淚地大喊:“六爺,六爺,救我!”

吳六張張嘴,眼睛看看衆人,皆無人出頭幫他說話,又瞧瞧那分明露着一絲笑意的阿羅。不知是不是火爐太熱了,他的額上都微微沁出了汗珠,馬上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擦了擦那滿頭的汗,見那管家還在不停的哭號,馬上轉了神色,怒道:“好啊,老鐘,你竟敢瞞下我做出這等事!你眼裏還有沒有主人?”

那老鐘不妨吳六轉眼就變了臉,愣了一愣,馬上回過味來,大喊:“六爺!你!你!你怎麽可以……分明是你在賭坊花光了錢財,才叫我……”

見這兩人互相拆臺,方行衣已經明了,真是一幕好戲,只是海龍王知不知道自己這兒子的秉性,又不知道會如何處理了。

“把他的嘴巴堵上,吵吵嚷嚷地驚了諸位貴客。”阿羅輕輕一句,老鐘那話就連着氣全被堵回了肚子裏面,黑衣武士連着他攀着的那把椅子一起将他拎了出去。

吳六見老鐘差點說出破綻,幸而被拉了出去,保全了自己的臉面,這才松了一口大氣。

阿羅幾無痕跡地輕蔑一笑,轉回頭對衆人淺淺一禮,笑道:“鬥寶會中從無假貨,諸位盡可放心,今日之事,不過一場意外,不值一提,倒教諸位受驚了。”

百寶生只捋須含笑地看着阿羅。

其他人倒還無事,皆紛紛誇獎起阿羅慧眼識破那假貨,免得自己損失了錢財,唯有那不倒翁塗三眼,微微變了變臉色,馬上又若無其事地端起茶盞。

阿羅叫人将那誅用米糊粘合的珊瑚樹給扔了出去,随後,又笑盈盈地走回廳中,道:“岑莊主的一百兩可是沒有花出去。”

岑亦一揮衣袖,從容笑道:“不妨事,世上哪有花不出去的錢財,姑娘請吧。”

阿羅略一點頭,便笑對着她方才走出來的那間暖室方向道:“拿出來吧。”

兩名素衣女婢低頭捧出一小方托盤,盤上還蓋着紅布,婢女将托盤放置在廳中大案之上,便垂頭恭立在旁。

阿羅眼睛四下看看,見衆人有面露好奇的,也有了然于胸的,百寶生在請帖上除了那壓軸的至寶,其他物件皆言明了出處來歷,這件東西大多數人都猜了出來,卻都轉頭看看秦多鶴夫婦。

姜夢言看着那紅布托盤,面上現出激動之色,緊緊地抓住秦多鶴的手。

阿羅接過婢女遞來的一方幹淨的手帕,擦了擦手,笑道:“諸位也知這鬥寶會之中所售之物不拘何物,只要應了“珍稀”二字便可,此物便最是難得,人多說人命無價,此物能活人性命,能延年益壽,不知諸位能出價幾何?”

阿羅掀起那遮蓋的紅布,頓時傳來一陣喝彩聲,原來那千年的雪靈芝已然化靈,卻見它靜靜躺在托盤中一方極為精致華美的蜀錦之上,更襯托地那靈芝如玉般瑩潤,如雪一般潔白,其中光華流轉,動人心魄,似千年雪山之巅的精魂附于其上,聖潔不似凡間之物。

“我出五千兩!”還不等華山劍俠夫婦開口,便聽到一聲叫價,衆人皆紛紛看向出聲之人,原來正是不倒翁,邊笑還邊咂咂手裏的茶水。

“你!”姜夢言皺眉,猛地想站起身,卻被秦多鶴拉住,對她搖了搖頭,這才開口道:“六千兩。”

來人皆知他們夫婦二人要求這靈藥,華山劍派乃是中原名門大派,他們夫婦又是為人正直,頗得人敬重,自然不會與他們競價。不想不倒翁卻是睚眦必報之人,前番在華陰行騙,被姜夢言識破,教訓了一番,此時是絕對不會放過給他們添堵的機會。

姜夢言此前見不倒翁也在座,便暗道不好,但鬥寶會憑價取物,不倒翁此舉也并無過錯,此時也只得忍耐了下來。

“六千五百兩。”不倒翁輕飄飄地又送出一句。

秦多鶴捏了捏姜夢言的手,又高聲道:“七千兩!”

不倒翁嘿嘿笑了兩聲,彈彈手指道:“秦大俠,這可是金銀難求的人間靈藥,聽說人死去三天都能勾回魂魄,你這七千兩是不是小氣了些?我出一萬兩!”

“你!”姜夢言早已氣得咬着銀牙咯咯直響,怒瞪着不倒翁,手中的輕劍都微微搖晃着,發出細細的撞擊之聲。

不倒翁全然不懼,還頗為自得,“秦夫人,這買賣二字,自然是價高者得,你動什麽肝火呢。”

秦多鶴的一張臉沉得如同鍋底灰一般,他又拉了拉姜夢言的衣襟,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兩萬兩!”

“九哥!”姜夢言急急轉頭看着秦多鶴,秦多鶴拍拍她的手背,然後又高聲道:“秦某今日共帶了兩萬兩來買這靈芝,實在是為救小女一命,已經囊盡匣空,還請塗三爺體諒我們夫妻一片為人父母之心。”

這靈芝雖是靈藥,出在七千兩已經是公道了,衆人見秦多鶴被不倒翁逼得出了近三倍的價錢,着實嘆息不已。

誰知不倒翁眼睛轉了一轉,掏出手指比劃比劃,道:“兩萬一千兩。”

衆人皆大驚,姜夢言眼睛花了一花,險些站不住,手中的寶劍動了一動,早已出鞘,一陣寒光閃爍,那劍鋒直直朝塗三眼逼去。

秦多鶴趕緊拉着姜夢言,見她劍鋒一偏,秦多鶴已經替她收回了鋒芒。

姜夢言又氣又急,“九哥,你拉着我做什麽?我砍了這個無恥之徒!”

秦多鶴雙目充血,心中的怒火不亞于姜夢言,只是他明白自己不能動氣,壓了幾番氣息,才道:“胡鬧!今日我們做客滿月堂,怎好壞了百寶先生的規矩。”

秦多鶴又對着趙半厘拱一拱手道:“趙大老爺,你是物主,還望你代秦某好言幾句,華山派将感激不盡。”

趙半厘想落個好,又怕不倒翁,之前見秦多鶴已經出到了兩萬兩,早已經一雙眼睛笑得連縫隙都沒有了,此時見不倒翁又多出了一千兩,索性道:“秦大俠,你也知道,我的東西已經托了百寶先生,自然是不歸我管了,何況這買賣的規矩便是價高者得,我也不能做主。”

一時,秦多鶴竟閉目長嘆,垂下手臂苦笑兩聲,“如此,只當小女福薄。”

“九哥!”姜夢言淚流滿面,手中失力,“哐當”——得一聲,那劍掉落在地,餘音不絕,嗡嗡有聲,震得衆人心內震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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