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九朵爛桃花? (4)

妾身與施公子還有過一面之緣。”

施莫微微一怔,而後,他恍然一笑:“原來那位小姐就是寧二小姐。果然如傳聞一般傾國傾城。只是不知……您喚小生來此,究竟有何貴幹?”

寧姽婳緩緩長出一口氣,道:“施公子不必擔心。只是有件事,妾身必須告知施公子罷了。”

施莫含笑道:“何事?”心中卻不由緊張起來,笑容也略有褪色。

寧姽婳道:“妾身有個姐姐,相貌不俗,才思敏捷,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擅女紅,所作詩文更是驚豔世人……”

泛菱悄悄碰了碰小姐,免得她誇起來就沒個邊。寧姽婳連忙停下,輕咳一聲,緊盯着施莫神色複雜的面容:“妾身這位姐姐,閨名娉婷,閨字……若婉。”

施莫的笑容徹底淡去。

寧姽婳心中一驚,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移開視線,定了定神,說了下去:“姐姐一兩年前,嫁入了韓王府,做了世子夫人。只是……”

施莫卻在這時打斷了她:“二小姐不必多言。”他面帶苦笑,說了下去:“小生已經明白了,小生配不上若……世子夫人,日後絕對不會再叨擾世子夫人安寧……”他匆忙起身,眼看就要落荒而逃。寧姽婳心中一驚,顧不得太多,下意識地厲聲喝道:“坐下!”

施莫一怔,直愣愣地看了面沉似水的寧姽婳一眼,竟不自覺地坐回了原位。他低下頭,沉默不語。

“既然是個男人,”寧姽婳面色陰沉,“就好好聽完,再做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第二章寧靖河送給姽婳的白玉兔子嗎?那時沒有說,其實兔子是個鎮紙。

(我寫的時候也翻回去看了233)

順便随手安利下隔壁的《它是第三者》,輕松向無cp蘇爽快穿文,文風是和這篇截然不同的歡脫風。自我感覺是還能看的廁所讀物(霧)。

☆、花蕊十號

注視着低頭不語的男子,寧姽婳沉聲道:“我就直接和你說了,我姐姐很快就會和離。韓王世子姬啓恩為人輕浮,因為些荒誕可笑的原因,他成親至今沒碰過我姐姐。我姐姐如今看似風光,實則每日都在韓王府中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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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莫震驚地擡起頭,呆愣地看着寧姽婳,眸中似乎閃過了幾絲憐惜之色。他翕動着嘴唇,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姐姐好歹也是寧家的女兒,決不能受任何人欺負,哪怕是皇親國戚、金枝玉葉!”寧姽婳聲色低沉,眸中滿是冷厲,“過不了幾日,寧家便會安排她和離。現在,我就問你一句話。”

施莫似乎已慢慢冷靜下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請說。”

寧姽婳注視着施莫的雙眼,不放過其中哪怕一絲一毫的猶豫:“等我姐姐和離之後,你可願以正妻之名,迎娶她入門?”

施莫終于徹底放松了僵硬的肢體。他開懷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很好。

寧姽婳微微揚起了唇角。

施莫的反應,她很滿意。

當然,只是這片刻之間的反應,還不足以令她徹底放心。好在施莫父母雙亡,其餘親戚也不好過分幹預他的決定。若非為父母守孝了五年,如他這般的人物,也不會二十二歲還無妻無子。

閑聊了片刻,寧姽婳告辭離開。臨走,她告知施莫:“日後,姐姐的消息會直接從寧府傳給你。”

施莫含笑點頭。他已完全消化掉了心上人已然出嫁的事實,并懇切地告訴寧姽婳,寧娉婷若上午和離,他下午,不,半個時辰後便提着大雁上門求親。

寧姽婳心情愉悅非常。她持了施莫手信,立刻向韓王府趕去。

這件事,她原本還不慌不忙。只是如今,父親随時可能出征,還是盡可能在他離京前辦妥吧。

于是……

第二日,京中傳出消息,韓王世子姬啓恩和大長公主驸馬在與數個男/女/妓/子聚/衆/淫/亂之時争風吃醋,亂鬥成一團。大長公主震怒,當即要求聖上降旨和離。與此同時,寧将軍憐惜女兒,也向聖上求取和離聖旨。皇帝與大長公主姐弟情深,只得無視韓王訴求,下旨恩準。

至于此事的始作俑者……

寧靖河入宮前,先去澧蘭院找了寧姽婳,無奈道:“你這次,做得也太大了。若是皇上發現了,別說你,寧家一幹人等都讨不了好果子吃。”

寧姽婳坦然道:“大長公主早早就想抛開那個沒用的驸馬了,婳兒不過是順手相助罷了。皇上準了大長公主,便沒了不準姐姐和離的理由。如今姐姐和離也算是名正言順了,臭的是韓王府的名聲。”

寧靖河冷笑:“你是沒看見方才金氏是一個勁兒求我,不要讓婷兒和離的。”

寧姽婳笑道:“她一直炫耀女兒嫁了個王世子呢,如今姐姐和離回府,可不是丢了她的臉。”

寧靖河長出一口氣,道:“也好,婷兒總算回來了。她才十七歲,這回,我無論如何也要好好護住她了。婳兒,為父走了。”

寧姽婳雙眸發光:“爹爹快去!快把姐姐接回來!”

寧靖河搖頭笑道:“你啊。”

很快,寧靖河出了宮,徑直與內侍一同去了韓王府。宣讀了聖旨,韓王及王妃面色鐵青、心下暗恨,世子神情陰沉。寧娉婷早早得了妹妹消息,已清點好了嫁妝。而後,父女二人只做沒有看見韓王、王妃及世子眼中的陰毒之色,徑自上了轎。

剛坐上轎,寧娉婷便長出了一口氣,笑道:“爹爹,婷兒居然還能有從那個地方跳出來的日子。如今想想,還是有些不可思議,簡直想立刻找個地方笑上一天。”

寧靖河也是愉悅非常。他調笑道:“不急,等回了家,婳兒準保要抱着你鬧上兩三個時辰。日後,你就随心所欲地過吧,有看上的男子便成親。若沒有,寧府不差你一個人的胭脂錢。”

寧娉婷鼻尖一酸,連忙低下了頭。

是的,回家。

和離之前,她還擔憂來擔憂去。擔心娘和娘親态度,擔心父親,擔心寧家名聲,擔心施莫……但真正離開了韓王府,她反而什麽都不擔心了。

有如此寵愛她的父親和嫡母,有機關算盡也要為她謀求幸福的妹妹,還有尚且年幼卻沉穩懂事的弟弟,還有……

“婷兒,”寧靖河忽然開口,神情有些複雜,“不知婳兒有沒有和你提過……關于你娘親的事。”

寧娉婷微怔,卻也早有預感。她深吸一口氣,道:“祖母和您,不打算留她了是嗎?”

寧靖河颔首。

寧娉婷輕輕點了點頭:“婷兒明白。”

這樣一個存在,必然會給世人目光聚焦之下的寧府帶來麻煩……甚至是滅頂之災。

寧娉婷忍不住問道:“我和離,是否會給婳兒的婚事造成影響?”

寧靖河笑了:“婳兒?她可是我們府中最不需要擔心的人了。”

寧娉婷忍俊不禁。

她沒有說,離開韓王府前,韓王世子一直在她那裏。

他面色陰沉地看着她,她則如常地收拾物件,舉止從容平靜,仿佛她只是游玩結束回家,而非和離。姬啓恩一直沒有說話,她也懶得看他。有歲寒在,她并不擔心他做些什麽。

直到出門前一刻,她聽到,他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她微微一怔,而後回頭,看了他一眼。

姬啓恩擡起頭,注視着她的雙眼,低聲問道:“如果我從你過門第一日開始,便好好待你,你會如何?”

寧娉婷微微一怔,還是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會傾盡一切幫助你。我雖沒有處理後宅的經驗,但有王妃相助,我會盡我可能替你解決掉那些叨擾你的小妾和庶子。只要你不離,我便不棄。”

說到底,她終究是個女人。

姬啓恩沉默片刻,道:“和離後,你打算如何?”

寧娉婷道:“與你無關。”

而後,她轉過頭,毫不猶豫地踏出了房門。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進來。

中了狀元後,施莫原本門可羅雀的小屋忽然門庭若市。

十七歲時,他父親亡故。不料守孝了兩年,母親又病故。他統共守孝五年,極少外出,多半只在家中思念父母、誦讀詩文,連親戚也極少來探訪。然而剛過了童試,數個多年未有交集的親戚便登門拜訪。等鄉試、會試連中二元,來的人便愈發多了。

中了狀元後,他徹底成了個香饽饽。一時間,說親的、攀關系的、送財送物的幾乎踏破了門檻。事實上,他有數次機會離開這處陋室。只是,這到底是他與父母居住了十餘年的地方,他一時舍不得離開。

不過如今,也該搬離此處了。

他過得簡陋些無所謂,卻不能讓若婉受了委屈。她出生陳國公府,自幼便是嬌生慣養。蒙她不棄,她願意下嫁于他,他總不能讓她也住在此處。

這個季節……京郊應當能獵到大雁。

這些年活動太少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撐起弓。看來,從今日起,他還需鍛煉下身子,免得日後經常生病,引得若婉擔心。

對了,三書六禮的流程他還不太懂,得找人問問。還有媒人。媒人請誰好呢?

最近幾日,施莫每日都忙得團團轉。只是,他的唇角始終是含笑的。

寧娉婷也是如此。

提親的日子是寧姽婳定的。寧娉婷本猶豫過,覺得剛和離便嫁人不好。然而,寧姽婳受了這麽多年言語攻擊,根本不在意流言蜚語,直接一句“我們寧府的非議還少嗎?”,就把提親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後。寧娉婷有些羞赧,不過既然即将嫁給情投意合的男子,她也就不在意那點名聲了。

很多年後,京城中人回憶起施丞相當年娶妻之景,只說了兩個詞。

“迅速,宏大。”

在寧姽婳的安排下、寧靖河夫婦的默許下,不過三日,六禮過了五禮。寧娉婷和離後的第八日,她第二次出嫁了。

施莫家境貧寒,沒有什麽身家財物,但依然傾其所能将婚事辦到了極致,毫不在意民間的流言與同僚背後的中傷。說到底,他本就是個極其耿直認真的人。說要讀書,便廢寝忘食地讀了,并讀出了個連中三元;說好守喪三年,便認認真真守了;說要娶心愛的女子,便當真全然不顧對方過去,只一心一意要與她過一輩子。

喜宴上來了不少人,甚至還有帶着新歡的大長公主。

寧姽婳如此急切地替姐姐籌辦婚事、并得到父母默許,有兩個原因。

一,金氏不能留了。母親逝世後,寧娉婷一時不便出嫁。

至于二……

北豿的攻勢,愈發猛烈了。

寧娉婷出嫁後第二日,金氏逝世。

寧娉婷出嫁後的第三日,寧靖河披上甲胄,帶領二十萬大軍開撥邊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階段結束。

其實如果不和離,姬啓恩和姐姐還是有可能幸福的,畢竟姬啓恩已經別扭回來了。只是姐姐就是個懶得争搶的性子,而且略有潔癖,失望後就不對他抱有期望了。而且有了更好的,幹嗎看着這貨糟心?

☆、一朵落花

寧靖河離開的那日,京城下了雨。

已是初夏。雨不大,淅淅瀝瀝,很快便停了。只是寧老太太堅持要去送兒子,淋了雨,回府便病倒了。邱氏心中擔憂,留在青蘿院衣不解帶地照料。

寧姽婳帶着寧禹明去看過了寧老太太,将他領到澧蘭院考校課業。剛剛失去親母,父親就出了征,祖母随後病倒,寧禹明的心情不可謂不低沉。寧姽婳也不好多說,只盡可能多地陪着他。

雖下過了雨,天上的雲層仍重得很,屋中悶熱非常。雖有侍女打扇,寧姽婳仍是汗流浃背。寧禹明天生怕熱,如今更是神思不屬。寧姽婳嘆了口氣,讓他去湖邊吹吹涼風。

國公府多樹木花草,平日是好看,這時卻是招蚊利器。映葭點燃了艾草,在床帳上放了驅蚊的香囊,揉着臉上的紅包,面色郁郁。

主人赴往沙場,老人染病,天氣又如此燥熱。寧府氣氛壓抑,寧姽婳心中愈發煩悶。

京中酷熱,邊境只會更熱;京中蚊蟲多,邊境只會更多。她是知道那裏的蚊蟲狂妄程度的——如煙霧一般追着人畜咬。若不是父親采了艾草,她幾乎要被咬成“紅”人。

但願爹爹……一路凱歌,早日凱旋而歸。

晉王餘孽已被寧靖河挖得差不多了,這次應當掀不起什麽風浪。

寧姽婳不斷安慰着自己,心中卻始終惴惴。

“小姐,早些睡吧。”泛菱輕聲道。

寧姽婳颔首,當即便睡下了。

第二日,寧姽婳早早起了床,去看望祖母。休息了一夜,寧老太太已好了不少。寒暄了片刻,二人一同進了佛堂,讓留守了一夜、不知不覺睡着了的邱氏好好休息。

寧姽婳并不信佛。只是,總該有個寄托。她磕磕絆絆地念誦着繁雜的經文,焦躁的心一點點靜了下來。酷熱被抛在腦後,她全心全意地祈禱着。

無論如何……

父親,一定要平安歸來。

她忍不住想起了她與父親“消失”的那大半年。不得不說,兩輩子的事加起來,也沒有這段時間給她的印象深刻。

與父親二人乘着馬車跋涉了半個多月,他們總算到達了邊境附近的一處小屋。屋中配置完善,每三日便有一個兵士來送物資。其餘皆由二人自行準備。

到達那裏,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父親的第一句話是:“婳兒,你覺得你的武功如何?”

寧姽婳沉默一瞬,道:“對付常人足以,也僅此而已。”

雖說能勉強擊敗寧靖焰,但也只能如此了。她起步晚,訓練時間短,天生力氣小,雖充分運用了訓練時間,天賦也是驚人,但也注定不會成為真正的武功高手了。

寧靖河嘆道:“靖焰教你的,多是防身之術,而非護命之術。北豿人在草原上生存,時不時便有性命之憂,也因此英勇非凡。你若真遇到北豿人,說不定還擊不敗他們一個孩童。”

寧姽婳沉默。

“這個給你。”寧靖河從屋中陳列的武器中拿了一柄刀,雙手遞與寧姽婳。那是一柄苗刀,以寧姽婳的眼光看,少說也有一米五長。她不急着接,先伸手拔出了長刀。刀刃剛露出一截,頗一道雪亮的刀光自刀鞘噴湧而出,寧姽婳一怔,一時欣喜不已,連忙将刀放回刀鞘,小心翼翼地捧好,有些愛不釋手。

寧靖河深深地注視着女兒,道:“婳兒,你覺得,馬戰,該用什麽兵器?”

寧姽婳微怔,第一反應便是穿越前看過的古典名著,下意識道:“青龍偃月刀?丈八蛇矛?三尖兩刃刀?”

寧靖河:“……”

還好,這個世界也是有着這些傳聞故事的。寧靖河失笑,搖了搖頭。

“民間傳說中,将領武器動不動七八十斤,兩将一戰便是三百回合,當真是無稽之談。”

寧姽婳微怔:“不是嗎?”

寧靖河道:“将領若拿了七八十斤的武器,便是千裏馬也撐不住他一場戰鬥;兩将相戰,往往手起刀落,幾個回合便見分曉,哪來的幾百回合。況且,士兵是做什麽的?只是欣賞将領相鬥嗎?真正戰鬥,根本不會讓将領慢吞吞打上半天再開戰。将領所需做的,是領兵,而非單兵作戰。”

寧姽婳有些茫然。

她有點想找兩本《水浒傳》、《三國演義》燒一燒。

“況且,你說的那幾樣武器只是耍起來好看罷了。雖可用于練武,若上戰場,估計活不過半刻鐘。”寧靖河沉聲道,“你擅使刀,這很好。不過,刀的種類實在太多,說上半日也說不完。似青龍偃月刀那種長柄刀多半不适用于馬戰,也不适合你。這柄苗刀,馬戰步戰皆可,你應當能用得好。”

寧姽婳盯着手裏的刀,雙眼閃閃發亮。她問:“父親,你有為它取名嗎?”

寧靖河一愣,微微一頓,低聲道:“有。”

寧姽婳問:“叫什麽?”

寧靖河道:“婆娑。”

既姽婳于幽靜,又婆娑乎人間。

可形容優雅之姿,亦可言逍遙之态。

佛教有所謂“婆娑世界”,也即大千世界。

彼時,寧姽婳尚且沒有意識到寧靖河的深意。她只是握着刀,亮着眼睛道:“真是把好刀,婳兒現在便想試試!”

寧靖河颔首,露出了一個微笑。

……等她抱了刀半天拔不出刀刃,寧靖河的微笑也随之凝固在了臉上。

寧姽婳弱弱地看向寧靖河:“爹爹,太長了,婳兒拔不開……”

寧靖河嘆了口氣,上前幫忙。

“等你上了戰場,自然會有兵士助你。你為将領,既要武藝精強,亦要精通兵法。以往我與你的兵書,你可看了?”

寧姽婳道:“看了。”她持着長刀,面露興奮之色。

她練過苗刀,也清楚它的優劣。她随手練了套刀法,興趣愈發濃郁。偏在這時,寧靖河随意拔出一柄刀,倏地轉身沖了過去。

寧姽婳措手不及,微一閃身,避開攻勢。寧靖河并未真正使出全力,更多是喂招,卻已令寧姽婳無法招架。她敏銳地感知到,寧靖河的招式,與以往有極大區別。

這感覺……

不過幾招,寧姽婳狼狽地跳到了一邊。寧靖河收刀,道:“這是北豿的打法。如何?是否難以招架?”

寧姽婳訝異道:“怎麽會……”

寧靖河道:“我以前沒想過讓你上戰場,只讓你學了些尋常招式。換而言之,你以往所習,多是對付中原人士的。雖然也稱得上不錯,遇上北豿人,卻不易對付。北豿人生于荒野,日夜與狼為伴,所食所用皆是從猛獸口中奪來。我曾聽一個臣服大魏的北豿人提過,他自幼便進過狼窩掏狼崽,六歲和闖進羊圈的狼搏鬥時險些丢了命,勉強活了下來。等長大了,還是日日與草原上的禽獸鬥智鬥勇。”

頓了頓,寧靖河苦笑一聲,道:“戰場之上,一個不慎便有性命之憂。而将領若死,軍隊便難以再戰。所以,将領必須夠強。你自幼便聽過我所謂不敗戰神之名,只是你不知,剛入草原之時,我差點帶着三十萬大軍丢了命。後來,我帶兵撤退,而後親自深入北豿,了解了北豿情況,這才得以大勝。”

頓了頓,他道:“我雖只打算讓你随我出戰,但在戰場上,我可顧不到你。方才,我所說的那個臣服大魏的北豿人名叫蘇南瑟倫,是個聰明人。可惜,我班師回朝時,他便走了,也不知去了何處。”

寧姽婳沉吟不語。

寧靖河道:“接下來,我會教你行軍布陣,教你如何将那些兵法用于北豿之軍。同時,我會待你體會這片草原,教你如何應對北豿戰法。你以往未曾騎過馬,弓箭也只是一般。這二者,乃是對付北豿的關鍵。”

寧姽婳颔首。

騎射,确實是對付游牧民族必要之物。

她倒并未多懼怕北豿。北豿人也不過是人罷了,最多是些比較能打的人。她在現代時出于興趣,也看過不少關于戰争的作品,還算有些心得。

況且……目前還只是個苗頭嘛,不一定輪得到她上戰場的。

于是,接下來的數月,寧姽婳吃盡了苦頭。

騎馬并沒有想象中容易。時間緊促,寧靖河牽來的是一匹烈馬。面對着嘶叫的它,寧姽婳根本無從下手。想起武則天,她咬了牙拿起馬鞭,閉着眼将它抽了個鮮血淋漓。果然乖了。她戰戰兢兢地爬上馬背,還是摔下了數次。後來,她抹着額頭的血液将自己綁在了馬背上。再後來,她終于不需要這樣做了。

每天下了馬後,她的步履勉強還能算作平和。馬鞍磨破的傷口很痛,她其實很想放慢腳步。但既然總要痛,還不如姿态好看些。她會迅速回屋,除去衣物,露出磨得鮮血淋漓的大腿。她塗了藥,大概包裹了一下,第二日反複。傷口疊加在傷口之上,老繭終于在這樣的血腥味中長了出來。

☆、兩朵落花

終于能平穩地騎在馬背上了,她于是拔出了苗刀。在颠簸的馬背上揮舞苗刀并不容易,況且苗刀太長,她總擔心傷了馬,動作也就顯得束手束腳。過了數日,她終于得以橫刀立馬。

她學過射箭,只是學得簡單。在這段日子,她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彎弓射大雕”。時間緊迫,訓練日夜進行。靠着好眼力,她勉強達到了“百步穿楊”的地步。

天氣悶熱。寧靖河注視着與馬兒一同被如煙霧一般的蚊子圍裹、卻咬着牙堅持的女兒,緩緩長出了一口氣。

“不必練了。吃飯。”

在馬廄邊點燃艾草,包裹馬兒的黑霧一哄而散。焦躁了一天的馬終于得以疲憊地喘口氣。将烤好的兔肉擺上桌,又端上幾道簡單的菜,寧姽婳跟着父親坐了下來。

“你後悔嗎?”寧靖河咬了一口兔肉,問道。

寧姽婳嚼着兔肉,擡起滿是紅包的臉:“什麽?”

寧靖河溫和地微笑着:“婳兒,你後悔答應為父,來到此處嗎?”

寧姽婳撓了撓手指上瘙癢的紅包,滿不在乎道:“人家北豿人能在這樣的環境中過一輩子,我在此處待這麽幾天,又有什麽好後悔的。”

“況且,”寧姽婳丢開骨頭,一雙墨色的眸子熠熠生輝,“比起繼續留在閨閣中傷花悲月、吟詩作畫,或許,我天生便更适合在此處縱馬馳騁。”

經過測試,女主光環始終不離不棄。所以,她并不擔心自己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連寧靖河都驚詫她強大到非人的恢複能力——睡前還滿身紅包、狼狽不堪,在艾草煙中睡了一夜,第二日,又是一個皮膚水嫩順滑的“京城第一美人”。身上的數處傷痕也終究是好了,而且沒有留下疤痕。當然,大腿內/側的老繭根深蒂固。

離開草原的前一日,寧姽婳舞了個刀花,将苗刀收回刀鞘,取下長弓,彎弓射箭。而後,她策馬上前,跳下馬,拾起了被箭射中的那只兔子。

即使天賦驚人,她也不過是人而已。如今,她雖能橫刀立馬、百發而中九十,卻也只能是如此了。若是再練些時日,她或許也能達到寧靖河的境界。雖然女子氣力天生弱于男子,但她勝在身材嬌小,遠比尋常男子敏捷。

無論如何,她已經算是一個合格的武将了。

不過……

從回憶中回過神,寧姽婳嘆了口氣。

她雖會瞞着母親及下人定期前去京郊莊園中練習,但也只能勉強保證自己不退步罷了。換而言之,她已有許久不得寸進。

她打開書房中的暗格,微微皺眉。

父親出征以來,她一直未收到密信。雖是好事,她卻總有些不必要的擔心。

晉王叛亂雖早已平息,他的勢力卻并未消失,反而一直在暗中活動。寧靖河通過樓宿摸出了京中不少餘孽,暗暗埋了人監視。以往的密信,一大半都是關于他們的,北豿反而只占了少數。沒有密信,說明晉王餘孽并未活動,北豿也未有異常。換而言之,目前率軍趕往邊境的寧靖河沒有受到意外幹擾,京中也未有異常。

寧靖河出征前,将京中所有勢力,盡數交與了寧姽婳。

寧靖河與今上乃是過命的交情,寧靖河行事也鮮少瞞着皇帝。查出晉王餘孽之事後,他立即禀報給了皇帝。這些專用于控制晉王餘孽的勢力及方案也是在皇帝的示意下培養與施行起來的。寧靖河未被鳥盡弓藏,一是因為他與皇帝友情深厚,二便是因為他聰明的毫無保留。

今上能夠以少年之齡平息叔叔的叛亂,能夠在區區幾年間建立盛世,自然不是尋常之君。寧靖河是個聰明人。跟随今上征戰多年,他自然知曉如何與他相處。這個皇帝為人開朗、謙和有禮,并不小氣記仇,倡導以仁治天下。寧靖河面對他時,恭敬而平和,不過分疏遠,也從不依仗二人交情而無力,做好為人臣子的本分。也因此,皇帝始終信任他,寧府得以始終保持繁榮之相。

寧姽婳煩躁地撓了撓頭,嘆了口氣。

想了想,她決定去看望寧娉婷。

施府并不大。如今的施府只有兩個主子,确實也不需要太大的規模。地方是施莫與寧娉婷共同定下的,陳設并不華麗,卻雅致溫馨。

寧姽婳扶着映葭的手,走下了轎子。她擡眸,正好看到了從屋中快步走出的寧娉婷。她連忙上前,正要行禮,便被寧娉婷笑着攬住了:“婳兒可算是來看我了,快進來。”而後,便徑自把她拉進了內室。北月含笑上了茶,寧姽婳抿了抿,并非名貴品種,卻有一股悠長的清香。

“這茶是夫君老家産的,從未賣到京城,但确實是好茶。夫君別的不求,就貪這一口家鄉之味。”寧娉婷含笑道,“你若喜歡,待會兒帶些回去。”

施府的生活,若論奢華,自然是比不上韓王府與陳國公府的。但看寧娉婷神态,她遠比以往幸福。

寧姽婳心中大松了口氣,笑着調侃道:“看姐姐你如此,婳兒都想出嫁了呢。”

寧娉婷笑道:“過了明年元宵,婳兒便可出嫁了。那時,父親也該回來了。你大可擇個喜歡的男子,帶着豐厚的嫁妝風風光光地出嫁。以你的才貌家世,到時候,不會有人能欺負到你。”

寧姽婳含笑不語。

她心中依然煩躁,此刻卻不得不強行壓制,露出無懈可擊的微笑。寧娉婷手中忙着為夫君縫制新衣,口中和她天南海北地聊天。過了片刻,寧姽婳起身告辭。

“小姐,接下來回府嗎?”映葭扶她上轎,問道。

寧姽婳沉默片刻,道:“先回府一趟,換輛馬車。你回去告訴母親,我去城郊莊園住一宿。你不必跟來。”

映葭應了是。寧姽婳取出藏于轎中的苗刀,嘆了口氣。

她也确實是無聊到一定境界了,竟會在這個時候前去莊中練武。

說要乘馬車,實際上,她徑自進了萱草院。換了套男式騎裝,頭發改做男子樣式,洗去滿面脂粉,帶了常用的三樣武器,她自馬廄中牽出父親所贈的照夜玉獅子馬,馳騁而去。

莊園已在眼前。寧姽婳猛地一拉缰繩,馬兒一聲嘶鳴,停在了原地。留守的兵士上前看了一眼,連忙行禮:“二小姐。”

寧姽婳微一颔首,重新揚起馬鞭。這次沒再遇到阻礙。她徑自進了莊園,沖進演武場。身下的馬兒放慢了速度,她伸手取下懸于身後的澧水弓,而後取出一支箭。

——脫靶。

寧姽婳面色不變,再次拉弓,松手。

——還是脫靶。

寧姽婳再次拉弓。這次,她取下了三支箭。

——松手!

這一次,三支箭分別射中了三個靶中心。寧姽婳收回弓,緩緩拔出婆娑苗刀。

莊園離得遠。寧姽婳到時已是夕陽西下,這一練便練到了半夜。管家和管家婆不敢勸,只得在附近點滿了燈籠照明。寧姽婳半日沒吃喝,也不覺得餓,長達五尺的婆娑苗刀依然在手中虎虎生威。

管家婆強行撐起眼皮,扇了扇扇子,碰了碰管家:“老頭子啊,你看二小姐今天是不是不太高興?”

管家悄悄打了個哈欠,趕了趕耳邊嗡鳴的蚊子,道:“肯定的啊,二小姐以往很少這樣瘋……呸,這樣練武。哎,不會是将軍出事了吧?”

“你這烏鴉嘴,二小姐的消息一大半都是我們送出去的,我們還沒得到消息呢。”管家婆不滿地瞪了眼管家。

忽然,寧姽婳動作一頓。她緩緩将婆娑苗刀收回刀鞘,拔出藏在腰間的清蘭短刀。相比長達一米六的苗刀,身為短刀的清蘭要小巧的多,十分不起眼。她并未再使刀法,而是忽然勒馬轉向,将清蘭擲了出去。而後,她倏地轉身,抽出弓箭,迅速放出一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時間竟無人反應過來。

管家與管家婆愣了愣,對視一眼,心中皆是一驚。管家做了個手勢,藏于附近的兵士立刻一擁而上,按住了練武場兩端分別被清蘭與箭刺中的兩個男子。

寧姽婳勒住缰繩,平靜地道:“拖下去,仔細審問。”而後,她平靜的目光緩緩地移到了管家二人身上。二人心中一驚,連忙跪下,瑟瑟道:“都、都是我二人管理不善,讓、讓二小姐受驚了。”

寧姽婳沒有說話。她翻身下馬,将缰繩交給一旁的兵士,伸手收回清蘭。柔順如綢緞的長發和着汗水垂在身後,幹淨漂亮的桃花眼平靜無瀾,櫻色的唇微抿,汗水沿着雪白的脖頸滑入深藍色的騎裝之中,汗濕的深藍勾勒出少女日漸修長窈窕的身形。漠然環顧一番,她緩聲道:“莊園太大,若有心潛入,确實難以查到。怪不得你們。”

頓了頓,她轉身,道:“我累了。去休息吧。”

此時的她尚不知曉……

京城,已然徹底陷入了混亂。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寫關鍵部分,卡文厲害,求在看文的小天使談一談對劇情的看法……罵都行。

存稿箱裏的39、40兩章被鎖了……明明沒有很血腥啊,我這麽小清新怎麽可能寫出限制級!

☆、三朵落花

“爹爹,及他所率的二十萬大軍,一齊失蹤了?!”

寧姽婳不可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管家婆絞着雙手,低聲道:“這是去京中采買的小厮帶回來的消息。據說,所有人都懷疑将軍是懼怕北豿,幹脆帶兵叛變了朝廷……皇上已經震怒,寧府已經被李将軍帶兵包圍控制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就要抄家,連施府都遭到了牽連……現在他們都在找下落不明的您……”

樹倒猢狲散。作為寧家的家仆,無論出于什麽角度,她都不希望寧家出事。

管家婆咬了咬嘴唇,下定了決心:“二小姐,要不您趕緊走吧。以您的功夫,他們根本控制不了您。您直接去找寧将軍,說不定他遇到什麽事了……”還沒說完,她就住了嘴。

真是老糊塗了,這等蠢話都說得出來。

天氣酷熱,寧姽婳卻覺得寒意刺骨。她根本沒聽清管家婆的話,只打了個哆嗦,立刻翻身下床,一邊迅速洗漱一邊道:“爹爹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你盡快命人去尋,說不準父親的傳信之人還未出事。無論父親有無消息,你都要想辦法将打探結果傳給我。祖母和母親不知道怎麽樣了,我必須盡快回府。”

管家婆點點頭:“這樣也好。二小姐,那個小厮打探了一下,聽說老夫人病倒了,夫人也不太好,現在少爺指不定怎樣呢……”

寧姽婳動作微微一頓,随即道:“備車。照夜玉獅子馬和我的武器就留在莊上。我如今若帶着它們回府,指不定那些閑人怎麽編排。”

管家婆點頭又搖頭,急得團團轉:“可是二小姐,您若不留點防身的東西……”

“現在,留了才是罪過。聖上不發話,沒有人敢傷我性命。況且,總有人舍不得我這張臉。”寧姽婳沉聲道,“以往我和父親練武,府中少不了武器,如今也就少不了罪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倒是你啊,”她露出一個微笑,“不必太緊張,會沒事的。”

這一句話自然安付不了滿腹焦灼的管家婆。寧姽婳也就不再安慰。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昨日捉到的兩個人呢?”

管家婆回了回神,道:“他們……等會兒老頭子來向您彙報。”

“好。”寧姽婳颔首,“你記住,不必因為外面的人胡說八道便降低莊園的防守程度。莊子太大,你們萬事小心。皇上也知道這裏藏了不少機密,不會怪罪你們。如果寧府真的出了事……你們只管把罪名往我和爹爹頭上丢,盡量保全自己就是。”

管家婆震驚地道:“二小姐,您在胡說什麽?要不是寧老将軍,我和老頭子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我們怎麽可能背叛寧家?!”

寧姽婳笑了一下:“你在想什麽呀,這才不是背叛。”

她頓了頓,說了下去:“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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