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零的過于和身世
零又做了同樣的夢。一個月前她突然開始做這個奇怪的夢。夢裏她身處一個舊時代的城鎮裏,那種風格只有在她出生以前才會存在。她到了一處施工大壩現場,大壩頂端有三個小孩子,依次回過頭來和她招手,只是他們的五官卻看不太清楚。
“你還好吧?”
驚坐而起的零立刻聽到了美裏關切的問候,轉頭一看,美裏便坐在床邊。原來她接到孝一的電話後,情緒便不太穩定,加上剛完成一個大手續,殚精竭慮之下,便暈了過去。衆人将她送回了家,美裏不放心,便留了下來照顧她。
“我沒事。”
“你做噩夢了?”美裏不理她的回答,開門見山地問起了夢的事情,容不得零否認下去,只好大略把夢的事情說了一下。
“真是有點奇特的夢呢,照你的意思,還不止一次夢到相同的情景。我說會不會和你的過去或者前世有關啊?”
“前世什麽的——”零不由苦笑,決定不當回事,“我小時候都呆在白色小屋裏,根本沒去過那樣的地方。”
“那就是前世了。”美裏猛地拍手,“不要說是迷信啊,都說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都能透視了,人若能轉世又算什麽,不要忽視靈魂精神的力量哦,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再說了就算不是轉世,說到保有原先的記憶,還有克隆啊,科學性上也不是不可能呢。”
克隆啊,零陷入沉思,外界便離她遠去。過了片刻,她恍然回神,正好看見美裏端着一碗煮好的白粥走進房內,在零昏睡的時候,她便去廚房熬了一鍋白粥在爐子上溫着,以便随時可以食用。
“來來,嘗嘗我做的白粥吧。”
“謝謝。”零小心地啜飲着,為那入口即化的軟香而紅了眼眶,這味道讓她想起了母親有時候下班回家也會為她熬粥喝,因為母親很忙,也并不擅長料理,只會熬簡單的粥。而零本身便也多在外面用餐,因此她自己也精于廚房事務。
感動懷念瀕于落淚的感覺不願意被人察覺,零便一直低頭用餐,沒有說話。倒是美裏一直打量着房間四周簡單的布置,沒有注意到零的失态,而是感嘆零住的房子真大。
“其實人不多的時候,住小一點的房子,不僅更好打理,而且住着也舒服自在,好好布置的話,也溫馨得很。譬如我就一個人住着一間小居室,如今那裏對于我來說,不只是房子,而是有着家的感覺。改天你也去參觀一下我家吧。”
家和房子原來是有差別的,零第一次聽到這種說話,不過她很快便理解了,一個是生硬的住的地方而已,另一個則能帶來安心的感覺。零倒是有點詫異美裏居然一個人住着,她甚至想過或許美裏結婚了,也不是不可能。她并不是那種會将家人随時挂在嘴邊的人。不管怎麽說,難以置信美裏居然也是一個人生活,為什麽沒有和父母、朋友、甚至戀人一起生活呢?
“你一個人住着?”
像是意識到了零的疑惑,美裏笑着開始解釋,“具體來說,我算是某種程度的離家出走吧,因為不願意被家人幹涉,所以自己搬出來一個人住。我很喜歡一個人的生活呢。”
Advertisement
這麽說她還沒有結婚了,大概就像社會上很多那種到了年紀的單身族一樣被長輩催婚等,所以就獨自生活。離家出走只不過是有點誇張的說法而已。原來如此,零松了口氣,她很難想象美裏變成家庭主婦的模樣,總覺得那樣就太可惜了,簡直是一種浪費。嘛,雖然想象中的美裏其實挺适合居家小女人打扮的……
“然後兩年前你就到了澤院長的醫院?”
“對!因為院長看起來很兇惡,實際卻是了不起的正義使者啊,而且偶爾又很孩子氣,認真起來則幹勁滿滿,是真正的潇灑啊。他曾經是我學習崇拜的人生偶像呢!”
零面部有點扭曲地看着美裏像發花癡一樣露出仰慕的表情,難道說美裏喜歡年紀比她大的男人?忘年戀?還是第三者插足!
“據我所知,澤院長可是已經結婚的人!”言下之意就是說不能橫刀奪愛,破壞人家婚姻,那樣是不道德的。要知道澤院長和零的媽媽是老相識了,雖然零覺得澤院長總是愛自作主張,要她做這做那,每每她都極為惱火,可是零也不願見到尊敬的長輩陷入不必要的情感麻煩。
“我沒有理解錯誤吧?”美裏掩嘴偷笑,“放心,我只是很尊敬院長而已。如果你理解成了向偶像看齊也要結婚的吧,我也沒那麽腦殘,不過說起來,院長夫人很酷的,總是冷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用很平靜的語調吐槽出關鍵,實在是很有意思!哎,若是要和這樣的人結婚,我一定不會拒絕!”
院長夫人就是和美裏她們經常在一起的高個冷面護士長吧。因為兩人都比較冷淡,雙方都很少說過什麽話,因此零并不是很清楚院長夫人的性格和作風。聽着美裏這回仰慕的對象又換成了女人,還誇張地說願意結婚什麽的,零便覺得好笑,終于展露出單純的笑容。
“你笑了。看來你恢複冷靜了。”美裏嚴肅起來,“能說說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孝一嗎?”
零擡起眼簾,确實應該将孝一的事情說一說,“孝一是我小時候在白色小屋的朋友,只是後來便沒有見過。這麽多年來我總是會想起他和在白色小屋的夥伴。”
“接到他的電話,你突然變得那麽激動,是因為你真正愛的是他嗎?”
“愛?愛到底是什麽感覺?”
“這——”美裏一時啞然,思索了半晌心裏有了答案,“在我看來,應該是想着所愛的人,心裏似有着一團火,有點激動,但卻覺得很溫暖,熱乎乎的滿足安心感覺吧。”
零不覺疑惑起來,她想起孝一的時候,确實會覺得心裏暖暖的,難道說那就是愛?
“零——”美裏皺眉,“不是我潑你冷水,我認為那樣一個整整十年都不出現的人是不值得愛的,不論出于什麽原因!這樣的人通常都會很偏執,難以溝通,你還是不要愛他為好。說心裏話,,篠山雖然不怎麽正經吧,也不是适合你的好選擇,但是比起那個孝一,我寧願你選擇篠山。”
可是零很确定自己并不喜歡篠山,至少在篠山和初戀的大小姐重逢且相談甚歡時,她并不在意,也沒有所謂的嫉妒。可是零不能那麽說得那麽直白,只好用反問回避了美裏的好意,“為什麽美裏這麽熱心要撮合我和篠山呢?都不像你的往日的作風了。”
“我并沒有想熱心撮合你們……”
這有點逆反味道的反問,讓美裏猛然一驚,她梳理着自己的思緒,一時也難以明白自己的動機,只是她知道現在并不是考慮的時機,還是回去後慢慢再想吧。
“算了,不說這個話題。零你也別想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我們就靜待其變吧,孝一反正最後會出現。你還是保持心理平靜吧,不然影響眼睛效果就不好了。我先回去了!”
美裏說完,給了零一個擁抱,停頓了兩三秒,輕拍她的肩背,然後站起身,微笑着離開了。
零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環住自己剛才被美裏擁抱過的身體,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簾,剛才的擁抱中,她發現自己有着剛才美裏說過的所有愛的感覺和感受——
美裏走後沒多久,紅色絲帶在隔壁房裏醒來,揉着眼睛來到零身邊,“零,你醒了。”
兩人便說到了孝一身上,紅色絲帶像是為零打抱不平一樣,說都是孝一的錯,也不知道他在哪裏,為什麽不來見零呢?零看她嘟嘴生氣的模樣,不由得便笑了,反而為孝一說了幾句好話,安慰她不要生氣。
“吶,零愛孝一嗎?”
再一次被問了這個問題,紅色絲帶期待地等着她的回答。這一回零不再确定了,她轉過頭看着窗外的藍天,臉上露出迷蒙的微笑,“愛啊……我真的愛着孝一嗎……”
呆在白色小屋裏的時候,零只希望能平平安安地繼續生活下去,但孝一卻向往外面的廣闊世界,期待着外面精彩的生活。這些年來,零确實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從電話裏聽來,孝一也一直在外面生活,不知道他變成什麽樣了,是否活得快樂幸福呢?而她當年對孝一的感覺是愛嗎?又能延續至今嗎?而孝一對她又是什麽感覺呢?也是愛嗎?那為什麽不一開始便來找她?十年後卻突然神秘出現——
零想起美裏說過,很難想象有人的感情可以經歷長久歲月的稀釋,尤其是幼年時産生的感情足夠穩定嗎?零沒有答案。
紅色絲帶聽到零的回答,眼簾下垂,遮蓋住了其中洩露的情緒。
===========================
美裏走在陽光下,離開零家後,她的思緒便止不住在腦海裏翻騰,有什麽結論就要呼之欲出,美裏隐約知道那是什麽,卻不想确認。她知道那就會帶來狂風暴雨,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住。
很多事情都開始重現。為什麽那天會戳破篠山單戀零的事情呢?為什麽要半真半假地指責零不接受篠山的心意呢?打着關心零的旗號,然後還邀請零去參加生日派對!為什麽在看到篠山色眯眯地打量零的身材,雖然知道篠山也是半真半假,她卻忍不住跳出來和篠山擡杠?不是想撮合他們的嗎?當篠山和大小姐重逢時,所以才含蓄地暗示提醒零不要錯過機會啊!可是後來為什麽又看到零似乎關注着那兩人的行為時,她心裏那複雜的感覺是怎麽回事?開始認為零早前撇清和篠山的關系只是別扭傲嬌!後來得知真相,那隐約的暗喜又是怎麽回事?剛驚喜沒多久,回來的路上零接到了那個叫孝一的男人的電話,從所未有地激動起來,以至于暈了過去。原來兩人曾經有着深深的羁絆和緣分,剛才的談話中,零雖然沒有明說,可是毫無疑問,零很在意那個孝一。
到底零愛的是誰?篠山還是孝一或者是其他人?
美裏煩躁地搖搖頭,不想再多想。不論最終零選擇誰,就像剛才看着零的睡臉時想到的,只要她能夠幸福就好了吧,作為朋友,自己會祝福她能夠快樂地生活下去。
至于她自己,工作已經很忙了,要和院長讨論賢治的治療方案,還有一位突發高燒的病人要來複診,至今弄不清病因,所以一切就如她自己說過的,暫且也放下不管吧。唯一慶幸的是,她和院長短暫讨論過,從紅色絲帶的舉動來看,她并不會傷害零。因此不用太擔心零的安危。
此後幾天,那位詭異地開始發燒的病人香織被治愈了,在她身上找到了引起病症的寄生蟲。小時候在白色小屋裏一名叫小花的女孩子,死之前的症狀和香織相同。零曾親眼目睹了小花痛苦的情狀。
通過調查,香織一周前曾經去山上滑雪,回來就突發高燒了。大家讨論的時候,愛吃愛玩的利江馬上想到了網上關于螢谷的傳言,半年前全村的人神奇地失蹤了。零當下便決定前去調查。篠山也自高奮勇陪同前去,至于留下工作的留美則如喪考妣,恨不能随同前去。
後來零她們調查回來的信息表明,原本以為已經無人居住的螢谷卻還有一對父女留在那裏。傳言那位十五歲的女兒和父親十五年前死去的妻子非常相像,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于是還魂藥的流言在人群中間傳播。
事實的真相和傳言相差無幾。十五年前,螢谷的主人失去了摯愛的妻子,悲痛欲絕。然後帶着H型戒指的男人出現了,許諾會帶回他的摯愛。沒多久,一個嬰兒被送到了失去妻子的丈夫手裏。丈夫第一眼便知道那就是他的妻子。随着嬰兒逐漸長大,越來越像死去的妻子。丈夫感到很高興,為了控制不好的流言出現,他嚴禁女兒和人多說話,希望長大的女孩子能夠擁有妻子的記憶。
可是女孩根本不記得任何事情,但不幸的是,她和妻子擁有相同的體質,心髒非常脆弱,而且屬于絕症,只能等死了。在向那位帶着H型戒指的男人求助時,男人聽說了村裏的流言,然後在丈夫送女兒去東京求醫時,處理了村子的其他人。等丈夫和女兒失望地回到螢谷時,卻發現村裏的人瞬間消失了。這一轟動的事件被警察定性為廢水污染感染事件而壓了下去。誰也不知道實質上是H型戒指的男人為了掩蓋克隆交易而殺害了無數無關的人。
然後她們在回來的路上,幾人的車子被一個和零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騎着摩托車襲擊了。現在已經确認了,當初背後的組織不僅進行人體器官販賣,而且還試圖進行完全的克隆實驗。
那天晚上零又做了那個夢,這回能夠看清夢裏人的臉了。到底自己是誰呢?零隐約知道了唯一的可能性。母親和澤院長一定知道真相,只是母親卻選擇了隐瞞真相,就像院長說的,是把她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女兒來疼愛。而那位組織的老大又是誰?為什麽要選擇克隆人?
零決定去找母親徹底了解真相。
原來30多年前,母親和澤院長及那位H字形戒指男人是好朋友,三人一起長大,有着共同的志向。但男人卻有着自己的私人念頭,想複活最為重要的人,于是他一方面利用克隆技術從那些複活愛人的人那裏賺取巨額的研究基金,而那些克隆失敗的兒童則被圈禁在荒蕪的島上,成為了人體器官販賣的犧牲品。而零自己也是克隆人,而且本體便是男人最愛的人。
說到半路,那位曾經襲擊過她們的女人又出現了,因為兩人都是來自同一個本體,女人對零恨之入骨,認為她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于是費盡心機想殺了零。千鈞一發的時刻,孝一出現了,救了他們,然後馬上又走了,說她們重逢的地方不應該在這裏。
孝一的話神神秘秘的,好像私底下在進行着什麽計劃。零感覺孝一也和組織脫不了幹系,心裏感到非常難過。
零想知道男人最愛的人,也就是她的本體到底是誰,和男人是什麽關系。她知道母親一定清楚。可是問她時,母親卻問她是否還愛着孝一,看到她沉默時,母親嘆了口氣,說有時候反而不知道要好。
“母親,我愛不愛孝一很重要嗎?難道說孝一和男人有什麽關系?剛才母親看到孝一那麽驚訝,孝一也是克隆體,母親認識孝一的本體對吧,難道說——”零想到了關鍵之處,“母親以為我愛孝一嗎?所以才不肯說。若是我不愛孝一,或者我自己也不知道,母親就會告訴我嗎?我的本體和那個男人到底是什麽關系?情侶?還是有血緣關系?”
“他們是母子關系……”春日野醫生長長地嘆息着,也罷,零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那還不如自己親口告訴她。
“那麽我和孝一是生理特征上的母子——”零震驚地得出這個結論,說不出話來,思維一片混亂,無法理清。
春日野醫生憐惜地看着零,溫柔地将零抱在懷裏,“你要記住,零,不論你本體是誰,過去怎麽樣,現在的你是我喜愛的女兒。你是春日野零,是醫學界的天才醫生,你有自己的獨特的成長經歷,從小到大你遇到的人,身邊的朋友,都會把你當成獨立的個體。我們都知道,你和你的本體沒有關系,你就是你,是被我們大家所愛的人,你明白了嗎?”
這一番真摯的話将零從迷亂中拯救了出來,她恍然大悟,對啊,就算她有着本體的模樣,也有部分本體的記憶,那又怎樣,二十多年來,她有更多新的記憶,身邊有更多重要的人,她可以好好地健康地活下去。值得慶幸的是,她沒有像那個同樣身為克隆體的女人一樣,愛上不該愛的人,這是值得慶賀的事情呀!為什麽她要感到混亂呢,說起來她真是笨啊,果然像美裏說的一樣,一旦被情緒控制,便無法冷靜地思考問題呢。
像美裏她們就不會把春日野零當成其他人的人!如果她們知道真相,只會奇怪或感嘆幾下,然後照例像從前一樣對待她。所以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眼下就像上次美裏說過的一樣,靜待其變吧,看那個男人會做些什麽。唯一讓她挂心的是孝一的事情,按照她的推測,孝一很有可能在幫男人做事,但卻似乎有着自己的打算。
今日的孝一已經和回憶中的他變化太多了!零感覺他果然像美裏說過的一樣,變得偏執,聽不見別人的話,這樣下去,他只會固執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和計劃行事,就像他的本體一樣,說不定也會變得瘋狂,做下許多傷天害理的壞事,由此掉進深不見底的懸崖,從此與光明的廣闊世界無緣了。
孝一!如果你能感受到的話,請懸崖勒馬吧!否則你将會變得什麽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