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暗的少年同伴們
美裏挂掉零的電話後,一點睡意全無,便走到陽臺上吹風。過了半個小時,她準備洗漱睡覺,走回室內卻發現手機響了,顯示是來自篠山的短信。上面的內容赫然讓她清醒了不少。
【我們被紅色絲帶叫去見孝一了!天亮前要趕到XX這個地方,速來!】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動靜了,當真是讓人覺都不能好生睡。不過紅色絲帶和孝一所在的地方一定是組織的真正巢穴吧,上次的市中心大樓H字形戒指男人離開後便毫不可惜地炸掉了,可是給警察帶去不少麻煩。美裏披上外套,立即電話通知了院長。
“我馬上跟警察那邊聯系。看他們能否提供最快捷的交通工具,你再聯絡其他人,盡快在醫院彙合。”
“這麽晚了,警局願意出動嗎?”
“不行的話,我親自駕車帶你們趕過去。”
美裏不禁臉上發綠,院長的開車技術真是令人不敢恭維,上去坐一趟就跟去了地獄一回,足夠讓人生不如死,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但願警局能夠調動飛機就好了,她實在不想乘坐院長開的車。
陸續通知完衆人後,美裏最先到了醫院,這時候她才有時間整理來龍去脈。這一想心情便有點微妙了,為什麽會是篠山發來短信通知他們呢?也就是說當時篠山和零是在一起的,為什麽兩人這個時間還會在一起,為什麽兩人會一同出發前往目的地因為零信任篠山的關系,認為他可以依靠,于是便把篠山叫去了?還是說有其他原因在?
美裏無法得知答案,她有點煩躁地在醫院的大廳裏來回走動,等其他人的到來。為什麽她要想這些事情呢?根本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啊!她狠狠地自我鄙視了一番後,将不愉快的念頭甩到腦後,迎着趕來的院長等人走了過去。
一行人立刻坐上車準備出發,衆人都露出了視死如歸的莊嚴表情,到底時間緊迫,這種時間就算院長認識警局高層,她們無法獲得飛行許可。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經過風馳電掣一般的行車,路上又根據篠山新發來的短信繞了不少彎路,一行人到底趕到了最後指示的地方,卻只看見雪地上留下的篠山的車子。她們在原地繼續等着,半個小時後,新的短信來了,組織的最終巢穴知道了,在廢棄的曉月礦山裏。
衆人趕到時,只見礦山間坍塌了許多洞口,下面竟然是一個巨大的類似電影舊時代城市布景,古老的風格仿佛四五十年前的風景再現,只是如今卻殘破蕭瑟。她們在一處破損的民居前發現了背部受傷而昏迷過去的篠山,旁邊血泊中躺着被擊中頭部而死亡的H字形戒指男人,身上穿着汗衫短褲,臉上殘留着驚異和憤怒的表情。而男人的附近,則側卧着一位白衣少女,年紀身形看上不過十一二歲,漆黑的披肩長發下,那臉和零一模一樣。少女腰部中了一槍,流了不少血,此刻也昏迷着,奄奄一息。
明亮的朝陽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更為耀眼的光芒,不時有風從樹林中呼嘯而過。而雪地下的這座城市卻掩蓋在寧靜的氣息下,人造的太陽依舊維持着黃昏的色調,這鮮明的色彩和聲音對比,讓人覺得心神恍惚,仿佛如在夢中。
是誰幹的?組織的其他人去哪裏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白衣少女也是克隆人嗎?零現在安全嗎?
只能有一個答案了,一切都和男人的克隆體孝一有關。可憐男人謀劃半生,結果卻死在了自己的繼承人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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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駛上了大路,紅色絲帶突然吩咐篠山将手機交給零。
“我要和零說說話。”
“紅色絲帶要跟你聊天。”篠山一手将手機遞了出去,零會意地将原來篠山的手機進行了交換。
“有什麽話你快說。”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很讨厭你,甚至到了恨的地步?”
電話裏紅色絲帶的聲音輕飄飄的,好像沒有任何力度,但零的心卻感到尖銳的刺痛。
“既然如此,為什麽還要勉強自己呆在我身邊?”
“你以為我想?你不知道我有多麽辛苦!裝得有多麽痛苦!”紅色絲帶的聲音突然轉急,透露出強烈的情緒,然後又變得溫柔無比,語氣中顯得是那麽無奈,“可那是孝一的要求,為了孝一我什麽都可以去做。所以就算厭惡你至極,我也會委屈自己留在你身邊。”
“所以一開始就是孝一安排你出現在我身邊嗎?一切都是設計好的?”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語聲不要顫抖。
“你想得倒挺美。”電話裏傳來嗤笑聲,“一開始就完全跟你沒關系,全部都是巧合。孝一那時候根本沒想過要找你,一直都只有我在他身邊,看着他拼命努力,建立自己的地位,取得那個人的信任,你知道孝一這麽多年來有多麽不容易嗎?可是你從來沒有找過他,你根本就不站在他身邊,只有我才是最适合的!!!”
她說的巧合是什麽意思?零思索着她的話,明白自己若是直接問,紅色絲帶一定會識破意圖,必須要旁敲側擊,引起她的情緒波動,才能透露出有用的信息。
“你就那麽讨厭我?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僞裝的?一開始你根本就沒有失憶對吧?”
“我倒寧願我一直失憶下去呢,就不用假裝得那麽辛苦了。”
事實上在交通事故中,紅色絲帶确實失憶了,否則也不會當着普通人的面,表露了自己無痛症患者的身份,吓到了不少人。後來被送到醫院後,零得到消息正巧去看她,她受到刺激,立刻便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原本要進行和完成的任務。
可是事情太過突然,零這個情敵竟然出現在她眼前,零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她希望零已經不再存在于世界上,這樣她便可以獨占孝一了。當時她腦中一片空白,被人當成了還處于失憶中,很快,紅色絲帶決定假裝還在失憶,那樣就可以不用說話,不用擔心露陷了。
在零的安排下,當天紅色絲帶便被安排到了澤醫院,真是天有湊巧,那裏正是她原本要去的目的地。而她也看到了行動的目标江戶川賢治——那個可以看透人心的男孩。呵,不知道一個看透人心的人能否也被控制人心的寄生物控制呢,被控制以後反應是否不同?真是值得一試的研究,若是有代表性的價值,組織再判斷是否将目标帶回組織進一步研究。
孝一正是這個實驗的主持人,于是為了支持孝一,紅色絲帶主動請求作為感染攜帶體,進入目标所在的醫院,選擇适當的時機進行必要的觀察研究。不過出乎她意料之外,零很快便控制了局勢,而目标所在的玻璃病室太厚了,她來不及實現目的,零便趕了過來,阻止她進一步的破壞。
她不清楚到底是感染的殘留影響,還是她心裏确實恨零,她舉起手裏的凳子毫不猶豫地往零的頭上劈去。事實上她被煙霧感應器中噴出的水淋到時,已經基本恢複了意識,但是身體依然麻木,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深深地記得她的目标,于是直接朝目标房間走去。
這次騷亂結束後,紅色絲帶知道自己可能會被懷疑,再假裝失憶便可能蒙不過去,于是她假裝想起了和零的一些事情,開始了裝單純無辜,将自己變身成了可愛的鄰家小妹。
後來她便将目标的事情報告給了組織,說明了實驗的難度,她們沒有預料到目标雖然可以看透人心,但卻脆弱的無法承受任何細菌微生物的感染,所以實驗已經無法進行下去,真是遺憾。同時報告中難免不提到零的存在。于是孝一命令她放棄原來的計劃,改為留在了零的身邊,伺機行動。
孝一已經準備了一個計劃很久了,那個計劃中零的存在不可缺少。原本零是最後一環,可是可惡,孝一竟然将零看得那麽重要,竟然調整了計劃,提早開始行動,便出現在了零的世界。
無數次的夜晚,她都想沖動地殺掉零,可是那樣的話,孝一一定不會原諒她。所以她選擇了忍耐,沒關系,只要孝一高興就好了。期間她發現零的身邊有其他男人的存在。她既感到高興,又為孝一感到不平,零真是不要臉,怎麽還可以跟其他男人鬼混,有孝一還不夠嗎?真是不知滿足的女人啊!她恨零恨到心痛。
她将篠山的存在告訴了孝一,本意是希望孝一能夠放棄零。可是卻起了反效果,孝一決定提早啓動樂園重歸計劃,還破壞原來的打算,出現在了零的身邊。他一定是擔心零移情別戀吧!她嫉妒得心一陣陣刺痛。
“為什麽你不早點死掉呢?”紅色絲帶喃喃低語,回憶起這些年來和孝一生活的點點滴滴,全都那麽溫馨,“沒有你,我便可以一直和孝一幸福下去了。每天為他洗衣鋪床,一起去上班,晚上邊散步邊回憶起小時候的夥伴們,你知道嗎?那時的孝一從來都不提你的名字!他的世界裏完全沒有你的存在,只有我!在他身邊和心裏!”
零黯然無語,因為那樣濃烈的愛,使得曾經單純的紅色絲帶已經變得不正常了!
紅色絲帶也不管她有沒有聽,又是哭又是笑的,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和孝一閨房相處的生活小細節,反複言說。零便随她去說,只是每到了階段目的地,她才不得不打斷她,這時候的紅色絲帶又變成了公事公辦的冷酷聲調,指示下一個目的地,然後再繼續絮叨,仿佛那樣便可以證明孝一最愛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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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最後指示的目的地-一家24小時營業的餐館。紅色絲帶蹦跳着從裏面走出,坐到了副駕駛座上,開始親自指路。車子在大街小巷中打了幾個轉以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後視鏡,“現在可以确認沒有尾巴了。”
“你還真是小心啊。”篠山瞟了一眼她,沒想到看上去那麽單純的人心機可以如此複雜。
“哼,就算你們有後援,也在我們的意料之中。”紅色絲帶冷笑,她原本搞那麽多花招,其實是為了拉大時間差距,這樣便有足夠的時間實現孝一的目标了。
篠山心沉了下去,感覺那緊貼着肌膚的手機變得滾燙起來。等下到了巢穴所在地,他必須找準機會報告給院長他們知道才行。半個小時候,車子駛進了一處荒廢的礦山,東方天際露出魚肚白。微弱的光線中,篠山不禁暗暗驚喜,這個地方他認得,他曾經在報紙上看過相關的報道。這下好了,瞅準機會,他便可以發送短信。
三人陸續走下礦道,篠山有意落在了最後,摸索着鍵盤輸入了山的名字便發送了出去。因為光線不好,走在前頭的紅色絲帶完全沒有發覺。走了一段路後,前頭漸漸透出光亮,三人最後都站在了一處臺階上,身邊便是來時的通道,而眼前則是黃昏時的舊時代城鎮,位于地下的大手筆影視城布局。
零震驚地看着這一切,眼前的景物是那麽熟悉,都是她夢裏曾經見過的。她循着夢中的記憶路線,來到了一座修建中的大壩旁邊,夢裏大壩上便有三個小孩朝她回頭招呼。但現在上面卻沒有小孩的蹤影,孝一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那裏,居高臨下看着她們。
這裏便是那個男人想回到的原來世界,他的童年故鄉。現在他的克隆實驗終于成功了,此刻的男人明明人高馬大,卻像小孩子一樣,向一位十一二歲的白衣少女撒嬌,叫她媽媽。少女的臉和零一模一樣,只是小了一號。
男人看到他們的到來,并不意外,而是用滿足和無所謂的态度和他們說話。
可是孝一也許早就等這一刻的到來的,他要控訴這個男人毀掉了他的人生,要指責這個男人罪大惡極,不配獲得幸福。男人把孝一當成了他的繼承者,對于孝一的責備并不以為然,男人告訴孝一,他和自己是一樣的,同樣深深地為“母親”而着迷。
孝一惱羞成怒,突然爆發,掏出槍擊中了男人的肩膀和腿。男人倒在地上,終于開始害怕了,又像是不敢置信一樣發出顫抖的笑聲。當孝一要給他最後一擊時,進去倒飲料的白衣少女撲了出來,為男人擋了一槍,倒在了地上,腰部漸漸湧出鮮血,蔓延到了地上。
“媽媽——”男人發出尖叫,爬到了少女身邊,哭得滿臉是淚。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零和篠山來不及阻攔,只能震驚地呆站在原地。
“這不是你的美好世界嗎?在你死前,我會把它徹底毀掉——”孝一冷笑着按下了手裏的遙控器,連綿的爆炸聲想起,人造天空可是崩塌,無數磚石或大或小掉落在地面上,砸在建築物上,黃昏的城鎮裏彌漫起漫天的煙霧。
“你就在絕望中一無所有地死去吧。”孝一再次扣下了扳機,子彈精确地擊中男人的前額,縱橫半生的男人睜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動彈。
“現在輪到你了。”孝一轉身冷冷地看着零身邊的篠山,眼睛裏的寒光讓零感到害怕。但她還是擋在了篠山的身邊,剛才她便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并沒有阻止孝一殺男人,也許她也認為男人是死有餘辜吧。可是篠山是無辜的,她不能讓孝一殺掉他。
“不要再殺人了,孝一!”
“讓開,零。我不想傷到你。”
零使勁地搖頭,兩人便在原地對峙起來,完全沒有意識到頭頂上的天空已經開始皲裂。一直保持沉默的篠山察覺到不對勁時,巨大的石塊從兩人的正上方如雷霆萬鈞之勢,挾風而下。他喊了一聲小心,合身朝零撲了過去,用力将零往前一推,他只感覺到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零側倒在地,腳崴到了,有石塊濺起的碎片飛進了她的右眼,刺痛從眼部彌漫了到了整個頭部。模糊的視線中孝一避過了石塊,可是卻依然不打算放過受了重傷的篠山。
“我對于礙眼的東西總是要排除掉的。”孝一平淡地說着極為冷酷的話,讓零暗暗心驚,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說服他不殺篠山呢?
“孝一,我答應跟你走。你不要管篠山了,他只是我的合作人而已,我根本一點都不愛他。我們趕緊走吧,這裏很危險。”
真的嗎?孝一有點懷疑,但決心卻開始松動了,那邊紅色絲帶也催促着趕快離開這破地方。零連忙點頭保證,“你知道我從來就不撒謊的,孝一,不要再讓你的手指沾上鮮血了!”
零說最後一句話時眼中的傷痛讓孝一下定了決心,他收起槍,彎腰抱起不能行走的零,沖向來時的通道。零安心看着身後天空的崩塌已經趨于穩定,只有細碎的灰土碎塊掉落,希望美裏她們能盡快趕到救走篠山吧。然後她便安心地任自己沉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