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除夕夜, 剛過十二點, 為了一個相聲節目賴在沙發上說再等等的夏滿直接被人抱了起來。
她現在是孕婦, 又是前三個月, 本來公公婆婆都說今年不守歲, 讓她早點睡覺, 別熬夜。但對夏滿來說今年不同以往，而且只是到十二點, 一個晚上而已。
最後三個人沒有拗過她。
陡然騰空, 夏滿被吓了一跳。
公公婆婆都還在旁邊, 趕忙伸手推, 想要下來，“……我自己走吧。”
程什沒有放她下來。
不過在她不好意思得連頭不敢回的時候，舒雲女士坐在沙發上，一臉姨母笑。
回到房間。
夏滿直接被抱到浴室裏。
等她洗漱完出來, 看到程什坐在床邊，似乎在等她, 見到她, 開口，“過來。”
夏滿走近之後才發現他手裏拿着一雙襪子。
她最近喜歡穿襪子睡覺。
伸手去接, 想說自己來, 結果卻被人握住手拉到床上坐下, 随即腿被擡起來。
卧室裏的燈光溫暖而沉靜，夏滿坐在床上，雙手撐在身後, 腳被人放在自己腿上。看他低着頭認真幫自己穿襪子的樣子，突然想要搗亂。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瞬間不可遏制。目光落在他身上看起來就很柔軟的針織衫上。
但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心髒咚咚跳得飛快，最後咬着唇，光着的那只腳直接踩在程什胸口。
被她這個動作弄得眸光輕輕一閃。
她實在很少會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即使是在他面前。
見他片刻沒有反應，夏滿頓時意識自己幹了什麽蠢事，心裏猛地一跳，慌忙想要收回來，剛退開被人伸手一把抓住，扯回去。
夏滿一愣。
一擡眼，見他側身面對自己，深邃眼眸都是笑，将她的腳拉向自己的肩，稍稍俯身下來，聲音含笑，“我其實比較喜歡你踩這裏。”
某些不可言說的記憶竄出來。
夏滿臉瞬間爆紅。
這……簡直就是欺負人！
想要掙開他，卻怎麽都掙不開，又氣又惱，自暴自棄往床上一躺，拽住枕頭壓在臉上。
見她躺着好一會兒沒有動靜，程什不再逗她，怕把人欺負狠了。
松開手，幫她穿好另一只襪子——
“滿滿？”
柔聲去哄。
床上的人卻不搭理他。
程什拿開她懷裏的枕頭，手肘撐在她身側，将人圈在自己懷裏，她別開臉，不看他也不說話，明顯是生氣了。
她人瘦，側着臉的時候，脖子會勾勒出修長漂亮的線條。
程什俯身吻了吻，在她像是個受驚的兔子般回頭看他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你……”夏滿捂着脖子氣結。
程什揉揉她的頭發，話題一轉，“滿滿，鄭禹他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是老狐貍？”
夏滿：“…………”
莫名有人在背後八卦說壞話被抓個正着的窘迫。
“話說狐貍已經餓很久了。”他慢條斯理道，眼底卻是抹不開的暗色。
夏滿愣了一秒，反應過來之後，身體燒得滾燙。
看她害羞，程什臉上的笑意漸深，沒有戳穿她，低頭吻吻她的額頭，起身去洗漱。
等人進了浴室，夏滿翻身，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裏，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越想越覺得氣不過，好像每次都是他贏，勝負欲突然上來。
鯉魚打挺從床上爬起來，穿上拖鞋才發現這是在婆婆家，不能分房睡，更氣了，氣沖沖走出房間，打算多要一床被子、
剛走到樓梯口，聽到樓下客廳裏傳來說話聲。樓下的電視已經關了，聽到婆婆“哎呀”一聲。
“怎麽了？”公公的聲音傳來。
“今天還沒有給滿滿打榜呢！”
然後樓下一陣小小的騷亂。
“快快快，我的手機呢？還有我的平板！還有你的，趕緊趕緊！”
“對了，弄完這個，記得還有超話要發話題啊。”
“記得呢。”
夏滿站在樓梯口，忽然淚意洶湧。
之前聽溫貝吐槽她爸爸會偷偷給她當粉絲做數據，她羨慕得說不出話。
強忍着淚，嘴角顫得厲害。
“滿滿？”
程什洗漱完出來沒有見到人，怕她真生氣了，趕緊找出來，結果看到她一個人站在樓梯口，出聲叫她。
見她沒有反應，蹙眉正要走過去的時候，前面的人突然回神，跑過來撲進他懷裏。
程什被撲得身形一晃，聽到她好像在哭，眉心一擰，想要拉開她，懷裏的人卻抱着他不撒手。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低聲問。
夏滿緊緊抱着他，微微踮腳，臉埋在他頸間，哽咽得說不出來話，只是輕輕搖頭。
程什輕撫她的後背，“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程什……”
“我在。”
“……謝謝你。”
謝謝你出現在我生命裏。
曾經她身後空無一人，現在她有家人，有丈夫，還有即将出世的寶寶。
記得以前看過一句話，說生命中總有一個人的出現，會讓你原諒生活的所有刁難。
因為片場搭景進度延誤，進組的時間也跟着推遲。
等到通知進組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之後。這次終于不用飛來飛去，劇組就在郊區。
聽到這個消息，舒雲女士滿意得連連點頭。
之前聽說夏滿要懷着孕去拍戲，舒雲女士擔心得不行，但是堅決不許家裏兩個人男人亂給她壓力，放棄演戲這種話三令五申絕對不能說，只是讓程什跟她聊，決定還是要她自己做。
現在劇組離得近，探班方便，甚至一日三餐都能照顧到，松了一大口氣。
夏滿完全不知道婆婆已經約了營養師開始給她制定菜譜，這會兒正蹲在行李箱旁邊，拿着自己備忘錄，檢查有沒有東西落下。
這大概是她短期內最後一次進組拍戲。
《赤青》是現代題材，不用吊威亞，加上已經過了前三個月，就算懷孕，拍的話問題不大。不過拍完的時候就是孕後期，大肚子拍戲不現實，所以她打算幹脆專心待産。
好好照顧寶寶，照顧程什。
雖然他從來沒有抱怨過，甚至都沒有提過這個話題，但是她知道，她之前一心撲在自己的工作上，陪他的時間太少了，幾乎都是他擠壓自己的休息時間來遷就她。
檢查完，合上行李箱。
曲安的電話打了過來。
夏滿接通，“喂？”
“喂，滿滿，那什麽，突然有點情況，你別慌，曼姐他們已經去處理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夏滿也聽得一頭霧水，“什麽什麽情況？”
“就你跟黎影帝突然傳出來緋聞！目測是有人搞事。不過你別擔心，曼姐會處理的。”
“啊？”
她跟她偶像？
搞她她說不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但是她偶像堪稱娛樂圈勞模，敬業愛崗，竟然有人拿緋聞做文章，就算緋聞對象是她自己，也不能忍。
三兩句說完，挂了電話，趕緊上微博。
看着那些營銷號發的各種所謂的爆料，又配了幾張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他們拍戲時的圖，說得有鼻子有眼，如果她不是當事人，都要信以為真了。
水軍下場，有挑起兩家粉絲互撕的架勢，夏滿氣不過披上小號上陣。
跟攪混水的撕得正激烈的時候，房門被推開——
程什回來了。
夏滿擡眼，看到他，心裏咯噔一下。
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沒有開口，也沒有看她，走到她身邊，解開外套扣子。
這情況不對勁。
夏滿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你今天看微博了嗎？”
他把外套搭在旁邊的沙發上，語氣平靜道：“除了你跟黎旭的八卦其他的都沒有注意到。”
夏滿：“…………”
“或者解釋一下？”
聽到這句話，夏滿就像是聽到警察叔叔說坦白從寬，當即坐直身體，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照實說，他免不得又要為她的事情操心，可是他已經夠忙了，這個瞬間，夏滿将演員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擡頭，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哦，新戲快上了，需要熱度。”
他靜靜看着她，片刻後，輕輕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理由，在她面前蹲下。
手落在她腰間，指腹輕撫着她還沒有顯懷的小腹，“今天還好嗎？”
之前她孕吐反應嚴重，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就是從上周開始才慢慢松緩下來。
“嗯，今天早上跟中午都吃了很多。”
“吃了什麽？”
夏滿挨個說給他聽。
時間在這低語裏緩緩流動。
吃完晚飯，程什在書房處理工作。
夏滿抱着利奧坐在花廳裏，忙着到處辟謠的時候，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微博被水軍跟黑子攻陷了。
後院起火。
矛頭轉變，明顯是有下場。
之前接連拿到好資源，她也知道不少人看自己不順眼。只不過這個陣仗還是稍微出乎她的意料，簡直跟蝗蟲一樣。
這種情況，就是百張嘴都說不清。
她跟黎旭都挂了澄清聲明，結果一群人在她的澄清微博下面亂罵。
【真惡心！說什麽是粉絲，其實是想蹭人熱度吧！】
【出門之前麻煩照照鏡子好嗎？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集卡大師啊，之前的柳承一，裴宇，現在直接開始打影帝的主意了。】
【舔狗粉不是說自家主子是山茶花嗎？綠茶的茶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幹脆改名吧，叫夏花蛇。】
夏滿不想讓粉絲看到這些難聽的話，直接把評論關了。
但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往她身上潑髒水的話題被人頂上熱搜。
即使心知肚明這些人是專業黑子，拿錢做事，但是看着這些簡直不堪入目的評論，曲安還是忍不住生氣。
熱搜上的話題其實就是個空殼子，黑子獨自舞。當事雙方都已經澄清了，還揪着人不放，不止粉絲就連路人都看不過去。但是完全妨礙不了那些黑子到處亂噴。
他知道，後來下場的人也知道這事傷不到他們，純粹就是想當衆罵人，洩憤。
這種最難受，回擊是挑高話題熱度，不回擊就得惡心自己。
氣得想摔手機的時候，突然一個熱搜空降前排。
看到#夏滿戀情#這四字，曲安真的罵娘的心情都沒有了，這還是塊狗皮膏藥甩不掉了？！
氣勢洶洶點進去一看，看到第一條微博的id，曲安吓得差點摔了手機。
程什？！
不是他知道的那個程什……吧？
懷疑是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
沒有眼花。
往下看內容，這下不是摔手機，是眼珠子快掉出來。
微博相當簡短，清清淡淡地寫着——
“我家滿滿@夏滿的新戲快上了，請大家多多支持。”
曲安：“？？？？！！！！”
華杉集團大老板突然公布戀情，全網懵，然後看到另一位當事人回應，确認不是烏龍，全網爆炸。
先是#夏滿戀情#這個話題爆掉，不到二十分鐘，#夏滿戀情#掉到了第二位，#夏滿程什#拖着一個相當顯眼的“爆”字榮登寶座。
随後在知道自己偶像談戀愛之後，正在開自己人生第一個全球巡回演唱會的倪安安直接現場作曲作詞，遙送祝福，#夏滿倪安安#空降前三強。
強強聯手，實現史上罕見的熱搜三連爆，服務器幾度癱瘓。
不過在這次很久之後還被人津津樂道的狂歡之後，夏滿這個名字卻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淡出公衆視線。
直到年底《寫作羅曼史》開播，低開高走，一躍成為現象級電視劇。第二年春天，《赤青》上映，深度商業度完美結合，好評如潮。
夏滿手握金龍，青獅兩項大獎最佳女主角提名，強勢回歸。
天氣一天天變冷，不到七點，天已經黑了。
這樣的天氣，街上的繁華就格外可愛。
一家開在別墅裏的親子餐廳，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什麽人了，顯得格外寧靜。
“滿滿！”
夏滿抱着寶寶剛上樓，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循聲看去，見到從位置上站起來、滿臉笑意的溫貝，也笑。
夏滿走過去，“等很久了吧？剛剛過來路上堵車了。”
樓上只有她們，說話随意許多。
“沒有沒有，我剛到一會兒。”溫貝說完注意力都落在了夏滿懷裏的小寶寶身上。
彎腰湊過去，看了兩眼就捂着心口，小寶寶粉雕玉琢，完美繼承了父母的高顏值，尤其睫毛又長又密。第一次見面，像是有些怕生，抓着媽媽的衣服，目光怯怯的。
“天吶，滿滿，我當你兒媳婦吧！”
夏滿“噗嗤”笑出來。
溫貝全然不在意她的笑，捧着臉，“這簡直就是#又想騙我結婚生子#的至尊版！為什麽我爸媽不把我晚生幾年？那句詩怎麽說的來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念着念着眼淚都要出來了。
見狀，夏滿輕嘆氣，“幸好今天柳承一不在，不然我覺得這個場面就要收不住了。”
溫貝跟柳承一在一起了。
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夏滿差點驚掉下巴。雖然都是她的朋友，但是這兩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現在可以靠邊站了。”
“他多大了。”
“一歲多一點點。”
“是叫慕慕嗎？”
之前看到她發在群裏的視頻，她好像是這麽叫的。
“嗯。”
“大名呢？”
“程夏木。”
程夏慕？
溫貝突然一臉受不了，“你們這真的……取個名字都是在秀恩愛。”
“秀恩愛？”
“程夏慕。程，夏慕。不就是說，程什，是夏滿喜歡的人嗎？”溫貝一本正經的解讀。
“這該不會是那位取的吧？”溫貝滿臉難以接受，“說好的霸道總裁呢？我怎麽覺得這就是在紅果果求抱抱親親舉高高啊。”
夏滿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是把字弄錯了，解釋，“不是那個慕，是樹木的木。”
“嗯？”
寶寶早産，程什說是希望他能像夏天的樹木一樣茁壯成長。
不過說完，忽而一愣，想起程什跟她說寶寶的名字的時候，她問他——
“夏慕，慕容的慕嗎？”
“慕容的慕是哪個？”
“就愛慕的那個的慕。”
“嗯。”
她當時剛生完，人還有些虛弱，後面發現名字裏的是樹木的木，一度以為是自己當時腦子不清楚，聽錯了。可是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慕容這兩個字怎麽寫。
心口微微發漲。
聽夏滿說完夏木這個名字的由來，溫貝恍然大悟點點頭，又感慨，“忽然覺得結婚生小孩是多麽不容易的事情。”
說完，揚起笑臉，沖寶寶伸出手，“木木啊，阿姨抱抱好不好？”
毫不猶豫別開臉。
溫貝：“…………”
心口中箭。
看着溫貝受傷的樣子，夏滿忍不住笑，趕緊安慰，“沒事沒事，你跟他玩會兒就好了。”
兩個人就邊陪木木玩邊閑聊。
因為夏滿生完寶寶沒多久就去了國外，兩個人快一年沒見。溫貝存了一籮筐的話跟她說。
說起柳承一，吐槽技能突然滿級。
夏滿聽得直樂。
說起男朋友，溫貝想起一件事，“對了，滿滿，你最近打算複出，注意點裴宇。”
夏滿跟裴宇那些事溫貝後面知道的，覺得奇葩這種物種，真是永無止境。
“怎麽了？”夏滿問。
她離開這段時間，除了照顧寶寶，就是上表演課，忙得都沒有怎麽關注圈子裏的事情。
溫貝撇撇嘴，一臉的瞧不上，“我聽說他打算把你們倆的事情拿出來炒。”
輕蔑笑笑，“有句話老話說得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看看，俞璐現在在圈裏已經是查無此人，至于裴宇，當初那麽火，後面選的都是什麽爛劇本，生生把自己搞成糊了。不過這事充分證明，這人就是眼神不好。”
“現在感覺腦子也不好。”夏滿說。
“英雄所見略同。”
“哦，那個什麽，你還記得秦姿嗎？就是咱們一起拍戲，在劇組裏到處說你壞話的那個。”
夏滿想想，“哦，記得。”
“後來高明雪不管她了，一下掉成十八線，咱們好像還一起走過紅毯。後來我拍戲見到她，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心撲在演戲上。讓下水下水，讓摔就摔，也是拼了命啊。雖然我之前挺不喜歡她的，但是就看到一個人特努力的時候吧，感覺就讨厭不起來了。”
“一樣。”
這麽長時間過去，秦姿那些事，夏滿想起來早就沒有感覺了。
“那你聽說高明雪怎麽樣了嗎？”夏滿主動問。
“她啊，年前好像因為被追債不知道逃哪兒去了。”
“追債？”
“她那些小把戲圈裏誰不知道，早就有人看不慣了。但是仗着手裏有嚴曦這張牌，把嚴家當靠山，肆無忌憚，嚴曦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跟公司鬧，再後來聽說被家裏人送出國了。嚴曦一走，高明雪就萎了。”
“後來有段時間專門把一些小模特網紅往某些人床上送，結果不知道被誰忽悠，搞投資，賠得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大筆錢。我聽說，有人已經放出話來，說見到她的話，要她一只手。”
繼續道：“她這是罪有應得了，想當初她用了多少龌龊手段毀了別人一輩子。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你後面有什麽安排？是打算複出嗎？”
“後面大概會好好挑挑劇本，然後專心拍戲跟照顧寶寶。”
“對了，還沒有恭喜你最佳女主提名。這次青獅陸萱也入圍了對吧？”
“嗯。”
陸萱是最大的競争者。
“姐妹兒加油！我相信你！”
“嗯！”
吃喝玩樂兩小時，程什的電話打過來。
溫貝送夏滿下樓。
剛推門出去，就看到一輛黑色瑪莎拉蒂在路邊停下。
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人，夏滿跟溫貝道別，然後抱着已經趴在肩上睡着了寶寶朝着程什走過去。
程什走到裏側，先伸手接過兒子，然後熟練又自然地吻了吻夏滿的額頭。
溫貝站在門口看着，激動捂嘴。
程什把兒子放進後座的兒童座椅裏。夏滿這才發現利奧也來了，摸摸它的頭。
坐上車，離開之前，降下車窗跟溫貝又揮了揮手。
“今天玩得開心嗎？”
車往主路上開，程什問。
“嗯，開心。”
她說完，手被牽過去放在腿上。
“頒獎典禮的禮服剛剛送到家裏來了，回去試試。”
聞言，夏滿眼睛微微一亮，“送過來了？我還以為要周末之後呢。好啊，你幫我挑挑，先穿哪一件。”
下周四就是青獅獎頒獎典禮。
“好。”
青獅是電影盛事，衆星雲集 ，熱鬧非凡。
從紅毯上下來，夏滿往會場裏走，一路上碰到人，不少人跟她說恭喜，她一一回應說謝謝。
曲安跟在身邊，趁周圍人少的時候，壓低聲音問：“滿滿，你家那位今天不來嗎？”
夏滿輕輕搖頭，“不來。”
她并不希望自己家人站在聚光燈下。她太清楚聚光燈下有多耀眼，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有多陰暗。
兩年前她跟程什公開關系，礙于華杉的背景，沒有媒體敢去挖程什的料。網上只有寥寥幾張多年以前的照片，都不是正臉。最開始很多人好奇，但是後來她進組拍戲，一直很低調，這件事也就從公衆視線中退去。
今天要是程什跟她一起來，不知道又要掀起什麽軒然大波。
雖然今天對她來說是個很重要的時刻，他跟寶寶不在，難免有些小遺憾，但是那點遺憾跟平靜的生活比起來，不值一提。
摸摸左手上的戒指。
而且他還是陪着她的。
聽說程什不來，曲安反而松了口氣。
要是讓他負責接待，這全程跟華杉的大老板待在一起？他估計會精神錯亂。
偌大的會場，座無虛席，此刻安靜一片，等着臺上的人公布最佳女主。
“……獲得本屆青獅獎最佳女主角的是……”
“夏滿！”
聽到自己名字的瞬間，夏滿耳朵裏“嗡”了一聲。
燈光全部追了過來，掌聲雷動。
“恭喜夏滿。”
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跟身邊的人擁抱，然後恍恍惚惚地往臺上走。
從座位到舞臺并不算遠，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想起這一路走來經歷過的種種，忽然熱淚盈眶。
強忍住淚意，走上臺，接過獎杯。
手抑制不住地抖。
“祝賀你。”
“謝謝。”
拿着獎杯站在話筒前，正要開始說自己準備好的獲獎感言，卻在擡眼看向觀衆席的一瞬，看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的幾個人。
說要跟男朋友一起出去旅行的真真，跟公公婆婆坐在一起，最邊上是抱着木木的程什。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真真跟婆婆用力揮着手裏的熒光棒。
夏滿眼淚一下湧了出來。
旁邊的前輩見狀拍拍她的後背，下面又響起掌聲。
夏滿深吸一口氣，微微哽咽着開始說自己的獲獎感言——
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獲獎感言。
她曾經想，如果有一天能站在這個臺上，她想要感謝很多人。
感謝劇組的所有人，感謝自己的經紀團隊，感謝幫助過她的人，感謝一直支持着她的粉絲，感謝身邊默默給她力量的朋友。
說到最後，心裏像火山噴發，情緒翻滾。
她握緊手裏的獎杯，沉吟片刻，補了一句——
“……最後，我想感謝我的家人。”
她拿下最佳女主，劇組自然要一起慶祝，夏滿過去敬了酒，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趕。
一進門，看到程什站在玄關盡頭。見她回來，五官深邃的臉上露出笑意。
那樣溫和，叫人如沐春風。
看到他，夏滿不自主又紅了眼眶。
他沒有說話，只是沖她張開雙臂。
夏滿沒有直接沖過去，而是脫了鞋。
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他。
奔跑着撲向他懷裏，蓬松的裙擺揚起一個弧度。
像一朵花盛開。
程什被撲得微微一個踉跄，随即收緊手臂，交頸相擁。
溫言：“歡迎凱旋，程太太。”
他的聲音在耳邊輕輕蕩開，夏滿聽得心尖發顫，抱着他，最後哭得泣不成聲。
沒有人知道，她站在臺上看到他們的時候是什麽心情。
之前拿新人獎的時候，她站在聚光燈下，放眼看去，明明臺下坐了那麽多人，她卻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跟她分享那一刻的她的心情。
那種巨大的孤獨感幾乎将她吞沒。
可是這次因為他們的出現，心就像是落在最安穩的地方。他們知道她這一路是如何走過來的，他們知道這個獎對她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他們知道。
無比，無比感謝他們能走進她的生命裏。
怎麽都哄不住，程什輕輕嘆息一聲，抱起夏滿，低聲，“再哭，我們就換個我喜歡的地方。”
一聽這話，夏滿當即止住淚。
趴在他肩上抽噎兩聲，聲音沙啞問：“寶寶呢？”
“已經睡了。”
見她終于停下，程什長舒一口氣。
抱着她回到卧室，洗漱。
浴室的盥洗臺上墊着厚厚的浴巾，夏滿坐在上面，乖乖讓程什幫她吹頭發。
吹到□□分幹，程什關了吹風機，見她眼尾還紅紅的，伸手摸了摸。
夏滿被暖風吹得昏昏欲睡，他手伸過來，便乖乖偏着臉碰碰他的手心。
被她這無意識的依賴惹得喉結輕動，程什手順勢捧着她的臉，俯身吻下去。
“唔……”夏滿忽然清醒。
直到她喘不上氣開始的掙紮的時候，程什才放過她。
将人抱到床上。
夏滿窩進被窩。程什關了旁邊的床頭燈，正要繞到另一邊，剛起身被人拉住。
她拽着他的衣角，等他止住動作的時候，松手，人往旁邊挪挪，把床邊的位置騰出來。
程什淺淺笑，轉身，掀開被子躺進去。
他剛坐在床上，她像是貓似的靠過來，雙手環住他的腰，臉往他懷裏埋。
今天罕見的黏人，程什将人摟進懷裏，躺下的時候幫她掖好被子，“怎麽了？”
“……你們今天怎麽會過去？”夏滿埋臉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
程什輕撫着她的發，“滿滿，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只要負責開心就好。”
他知道她的顧慮。
夏滿從他懷裏擡頭，靜靜看着他，半晌。
徐徐開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很愛你。”
程什瞳孔微張。
一陣窸窣聲，夏滿被猛地壓在床上，柔順的發如瀑散在枕頭上。
程什雙手撐在她身側，聲音低沉，像是太緊張，聲線微微發緊，“……再說一遍。”
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在暖色燈光暈染中透出好看的琥珀色，眼底滿是叫人臉紅又叫人眼眶泛熱的欣喜。
夏滿紅着耳尖，擡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攥緊他身上的衣服——
“……我愛你。”
一頓，“很愛很愛你。”
話的尾音被他帶着一絲兇狠吞進唇齒間。
因為缺氧看不清東西的時候，恍惚聽到他在叫自己，低/.啞的聲音伴着灼熱的鼻息落下。
她輕聲應。
“再給我生個女兒吧。”
心神都像是被這個聲音蠱惑，“……嗯。”
後來夏滿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多少遍我愛你，她只知道在她昏睡過去，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有人還在低喃着她的名字。
窗外夜色沉靜，夜色最暗的時候，天空忽然飄起小雪。雪花穿過樹枝，像跳舞的精靈。
初雪降臨，萬物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九點半寫完，修文到淩晨一點，終于8000+g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