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來,割豬草

蓮花村四面環山,正處在青山綠水的懷抱中央。土地雖少,可山上土産卻十分豐富。每年都會有人千裏迢迢的過來,在山上挖個野人參啊,野靈芝什麽的。

村裏面的人不識貨,挖的野人參,野靈芝什麽的,曬幹之後低價賣出,也有直接把野人參當蘿蔔幹吃的。

林蔚從前讀過兩年書,又是秀才的女兒,在書上看過。可是前世膽小如鼠,唯唯諾諾,哪裏敢說出來。

當然,就算她說了這些東西能賣大錢,也沒有人信。

林惜年紀小,又沒吃過苦。才走到半路,就累得氣喘籲籲,說什麽都不肯再往前走了。

林蔚一腳踩在大石頭上,往四周眺望一圈,見自家的茅草屋在群山的環抱中,只有指甲蓋那麽大的黑點。微熏的山風,帶着青草的清新和野花的馥郁香氣,一股腦的鑽進了鼻子。

“再堅持一下,後山的野兔子最多,那裏的豬草長得也好。”林蔚低頭瞧了一眼腳下磨破的草鞋,潔白的腳趾頭都露出來兩只,再看看林惜穿的碎花布鞋,忍不住搖頭長嘆口氣。

林惜胡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蹭得一下站起身來,攥緊拳頭,大聲道:“那好吧!我們趕緊走!”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功夫,二人總算是在一片綠油油的豬草叢中停了下來。此處是後山,人煙稀少,豬草長勢極好,可卻因為路遠,村裏人就是放牛,都不會想着跑這放。

林蔚攥緊了竹筐上頭的布帶,望着林惜的背影,眸色漸漸冷了下來。

林惜此刻背對着林蔚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兩腿懸空耷拉着,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她擦了擦額頭上濕噠噠的一層黏汗,嘟囔着,“怎麽這麽遠啊,可累死我了。”

“是啊,的确有點遠。”林蔚随口應了一聲,擡腿往前走了一步,伸出了手。

只要輕輕推林惜一下,就能将她推下斜坡了。林惜年紀這麽小,從這麽高的斜坡滾下去,就是不死也能摔個半殘。

只要伸手推她一下,就能替自己報仇了。

“林蔚,咱們什麽時候抓兔子呀?”林惜突然轉過頭來,小臉汗津津的,昂着小臉沖林蔚笑:“我好想養一只野兔,只要你幫我抓一只,回頭我就跟我娘說,讓她給你做一雙布鞋……嗯。”

她咬着手指頭,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如果你能給我抓到一對兒,我就讓娘給你再做件衣裳。”

林蔚将手放了下來,微側過身去,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平心而論,林惜雖然小小年紀蠻橫任性,時常往她碗裏撒鹽巴,可都是小打小鬧,到底沒有多麽惡毒的用心。

林蔚還記得她娘生前說過的話,人活于世,一不愧于天,而不愧于心,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這世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絕不姑息,也絕不牽連。

“那我要是去抓兔子,這個豬草誰割?”林蔚将竹筐解了下來,拍了拍邊緣,淡淡問道。

林惜咬着手指想了想,昂着臉道:“要是我幫你割,你一定能幫我抓到兔子嗎?”

“能。”林蔚言簡意赅的回道,深深地凝視了林惜一眼,眯着眼睛笑道:“當然能了,只是我哪敢讓你割豬草啊,回頭要是被你娘知道了,還以為是我在欺負你。”

“我不告訴我娘,不就成了?”林惜吃力的将竹筐拖了過來,掂了掂沉重的鐮刀,“怎麽這麽沉呀!”

“那好,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這樣,你先在這邊割,我去那邊設個小機關,一會兒再過來找你。”

“去吧去吧,我要活的,你不準把它弄死了!也不能弄傷了它!”林惜囑咐道。

林蔚點了點頭,背對着林惜擺了擺手,這才背着手,大搖大擺的往另一個方向走。

腳下是一片綠油油的豬草,再往遠處走些,有一片小樹林。前世林蔚經常跑這找野果子吃,她模樣很是清秀,巴掌大的臉,兩頰瘦得沒有肉,顯得眼睛尤其大。因着長時間吃不飽飯,看着比同齡人小上許多。

雖然已經是個十三、四歲的大姑娘了,可卻穿得破破爛爛。一身粗布衣裙,上頭布滿了髒兮兮的油滞。頭發也枯黃枯黃的,長時間沒打理過,僅用一條灰色的發帶系上。

整個人看起來灰撲撲的,說是個叫花子都有人信,這幾年真是被王氏坑害慘了。

果真是,天下繼母一般黑。

林蔚擡頭,往樹上望了一圈,果見上頭挂着幾只紅彤彤的野果子。随手拽個根樹枝過來,對準果子抽了一下。

“咕咚”一聲,果子就落了地。

“我真是可憐,爹不疼娘不愛,活像地裏小白菜。”林蔚彎腰将野果子兜懷裏,默默嘆氣。随意尋了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整個人往地上一躺。一只手臂墊在腦袋後面,抓着一只野果,随意往衣裳上擦了擦,“咔嚓”一聲咬了一大口。

就讓林惜在那好好割豬草,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去找她就成了。

林蔚如是想,現成的小工不用白不用。

她可沒有強迫人,都是林惜自個要幹的。

一連吃了幾個野果下肚,腹中的灼熱感總算漸漸消失了,林蔚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曬着太陽,不消片刻便熟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裏的風帶着點涼意吹拂過面,林蔚揉了揉眼眶,覺得天色已經不早了,估摸着就是頭豬也該把豬草割好了。

這才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草屑輕車熟路的走到一處隐秘的地方,兩手扒開草叢,果見裏頭有個兔子窩。

幾只肉團子在裏頭呼呼大睡,胖嘟嘟的身子擠在一塊,長長的耳朵耷拉着,十分憨态可掬。

“不給她弄一只,沒法交差啊!”林蔚嘟囔一句,悄悄地伸出手去,逮了一只最肥的野兔出來。

這山裏的野兔最精了,只要察覺到外界有危險,必會挪窩。俗話說得好,狡兔三窟。

從前林蔚也是個心慈手軟的人,連只兔子都不舍得殺,眼下別說是兔子了。給她個機會,再往她手上塞把刀,她能直接把王氏給剁了。

林惜割了一下午的豬草,她人又小,兩只手才能攥住鐮刀,平時王氏把她寶貝的緊,從來沒讓她幹過什麽粗活。

眼下為了要只野兔,使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将竹筐填滿。額頭上汗津津的,小臉也糊得髒兮兮的,嫩白的手心被沉重的鐮刀柄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林蔚一手拽着兔子耳朵,人還沒走到跟前,就見林惜坐在地上,捧着右手哇哇大哭。

“見着鬼了?哭這麽大聲。”

林蔚緩步走上前,随意瞥過去一眼,見嫩白的小手磨破了皮,鮮紅的血汩汩往外流。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又是從小被嬌養長大的,哪裏吃過這種苦。林蔚非但沒覺得心疼或者是慚愧,反而十分痛快。

“流……流血了!怎麽辦?”

林惜哭得眼睛通紅,昂着臉可憐兮兮的問。

哪知林蔚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過去查看豬草。這豬草被林惜割得跟狗啃的一樣,勉勉強強夠一竹筐,晚上也能交差了。

聞言,便淡淡道:“流就流呗,磨破皮了,流點血不是很正常的事麽?只有死人才不會流血。”

她随手将兔子丢林惜懷裏,“先說好了,你手磨破皮了,跟我可不相幹。你想跟你娘告狀也行啊,往後別指望我再給你抓了,我說到做到。”

林惜小心翼翼的抱着兔子,小臉登時樂開了花,不住的摸着長耳朵,擡眼看了林蔚一眼,嘟着嘴道:“我才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我說話最算話了!哼!”

“那還坐着做什麽?走吧,天色不早了,可以回去了。”林蔚将竹筐背起來,拍了拍衣袖上沾的草屑,擡腿就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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