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團圓飯
回到家, 俞北平幫着把買來的菜送去廚房。
何舒青早和老阿姨忙活起來了, 看到他兩手滿滿,怪責道:“買那麽多幹嘛呢?這些都夠吃了。”
“沒關系,我放冰箱。”
何舒青忙過去接過來:“我來我來,你去前面陪子期。”
俞北平應一聲, 回了客廳。
湯子期窩在沙發裏看電視,手邊放着一盤夏威夷果。楊述坐在一邊給她剝殼。
俞北平:“……”
面前閃過來一個高大陰影,湯子期才放下果子擡頭, 不解看着他:“你幹嘛?”
俞北平拿過楊述手裏的開殼器, 挨着她坐下:“這才第一次見面,你讓他給你剝這玩意兒,你也好意思?”
楊述拍拍手上的碎屑,笑道:“沒事兒,我閑着也是閑着。”
湯子期心虛看看他, 又看向俞北平, 反駁:“他自己也要吃的,我就是順手從他那兒摸一顆。”
“順手啊?”俞北平哼笑,掰開她躲閃的右掌心,把她小手裏捏着的五六顆果肉都摳出來,“這叫‘摸一顆’?”
湯子期自知理虧, 沒吭聲。
楊述打了句圓場:“是我剝多了,吃不下才給她的。”
“有些人就不能慣着,你退一步,明天她就騎到你頭上。”俞北平說完, 自己給她剝起來。
楊述擡手壓壓唇,才忍住了笑意。
他似乎有點輕微近視,電視看久了,把眼鏡摘下來按揉太陽穴,修長的眉毛皺起來。俞北平忙問他:“不舒服?”
“可能最近有點累吧。”
“多休息,你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
“我沒事,勞你費心了。”
湯子期聽着都別扭,擡手擋在他們中間,嗔怪着分別瞪過去:“拜托,你們可是親兄弟,別謝來謝去了行不?真別扭。”
她又把墊在屁股下的毯子扔給了楊述:“還有你,身體不好就披上,給我幹嘛?”
楊述捧着那毯子有點尴尬。
俞北平接過來,回頭給他換了條別的。湯子期看得一怔,腦袋就被他按着往自己身邊帶了帶:“你是不是缺根筋啊?屁股底下墊過的,讓人家怎麽用?”
湯子期不是缺根筋,只是急性子,有時候行動快于大腦,現在回過味來,也覺得丢人,不敢往楊述那邊看。
她縮到俞北平身邊,從他手裏搶果肉,一顆一顆塞嘴裏。
俞北平欣慰地笑了笑:“多吃點兒,把這張小嘴塞得滿滿的,省得口沒遮攔的。”
“滾你丫的!口沒遮攔的是你吧!”
楊述看他們嬉笑怒罵,面容溫和平靜,眼底還是透着一點兒不可思議。
雖然他遠在美國,一年到頭也不回一趟,且這麽多年和俞北平分隔兩地,但是雙胞胎之間,有些旁人無法理解的心靈感應,他知道俞北平很喜歡這個女孩。
何舒青動作很利索,和張阿姨把一盤盤菜端上了桌,有招呼他們過去吃。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湯子期的眼睛盯在哪盤菜上,俞北平就知道她想吃哪盤。不過,她礙着矜持不好意思推桌盤,他都幫她做了。
“客氣什麽?一家人。”
湯子期在桌底下悄悄踢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吃完飯,俞北平招呼她出去逛逛,順便也叫上了楊述。
離這兒不遠有個公園,內院裏的都知道,大家飯後都愛去那兒消食。
三個人沿着湖邊走着,不時聊兩句,引得周邊熟人都望過來。三人都長得很出衆,這本來就是稀罕事,可兩個青年長得一模一樣,中間還夾着個小姑娘,這就太稀罕了。
有認識俞北平卻不認識楊述的,缺心眼問一句:“俞小六他爸在外面的私生子啊?”
同伴瞪他:“別瞎說,人家那是親兄弟,剛從美國回來。”
“你怎麽知道?”
“他家就住外面家旁邊。”
“我怎麽沒聽過他有個兄弟?”
“聽說以前走散了。”
“是被人給拐了,前兩年才回來。”
“不會吧?怎麽可能?俞亮也不是個吃素的啊,誰敢拐他兒子?”
“嗨,那會兒他可不像現在這麽風光,被老頭子貶到南邊去,自己報的軍校自己入的職,壓根不待見。他人要強,忙着事業,也不管這邊的事情,一年到頭都沒個電話。”
“那也太慘了吧。”
“沒缺胳膊斷腿,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我聽說那些被拐的小孩啊……”
這麽難聽的話,雖然隔得遠,在安靜的夜裏還是清晰地傳入耳中。
湯子期都聽得難受,回頭去看楊述。
他倒是平和,好像他們說的都不是他似的。他的唇有些夜晚的涼意。那種事不關己的漠然,看得湯子期有些怵。
兄弟倆性格都挺古怪。
走了會兒,楊述駐足,回頭對他們說:“忽然想起來,研究所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俞北平掏出車鑰匙給他:“你在這邊還沒車吧?開我的。”
“謝謝。”
他人走了,湯子期才說:“你們真不像兄弟。”
“哪兒不像?”
湯子期有心叫他吃癟,鄭重其事地對他說:“他脾氣這麽好,你老欺負人,能像?”
俞北平一點兒也不生氣,和她開玩笑:“那讓你跟他結婚好了。一開始瞧上我,不就是看上我這張臉嗎?”
湯子期目瞪口呆:“你還能更不要臉一點嗎?”居然慫恿未來老婆勾搭小叔子!
但是轉念一想,他可能根本就不喜歡自己。
湯子期垂下頭。
她突如其來的情緒讓俞北平錯愕,試探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湯子期擡頭,認真地問他:“俞站長,你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吧。”
“你娶我,除了父母和家庭原因,還有別的嗎?”她又覺得不妥,皺眉換了個說辭,“或者換句話,你有那麽一丁點發自內心地喜歡我嗎?”
俞北平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眼神卻很溫柔,他甚至彎下腰仔細打量她。
他跟她說:“如果我說有,你信嗎?”
湯子期狐疑地看着他。
俞北平直起腰:“看吧,你不信。既然你不信,又為什麽要問呢?”
她覺得此刻他漂亮的眼睛裏像沁着一層寒霜。這個人很少這麽情緒化,這麽嚴肅,讓她無所适從。
兩人都沉默了會兒,俞北平先笑了一下:“對不起,是我不對。”
湯子期抿着唇不答。
俞北平看着她漫不經心地說:“也許你這會兒在心裏面罵我呢,這個王八蛋,沒有給我安全感,卻反過來責怪我不相信你,真是個烏龜王八蛋。”
他雖然說得從容,語調抑揚頓挫,聲情并茂,把她平時刁鑽驕縱的樣子演繹得惟妙惟肖,越說,她的臉越紅。
現在,她真的在心裏暗罵他了——就這麽喜歡拆她的臺?
“我說的不對?”他俯下身,帶着熱息的面孔緩緩貼近她,仿佛要親吻她被夜風吹冷的臉。
湯子期仔細看着他,用她笨拙的方式揣摩,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覺得我挺笨的?”
他直言不諱地點點頭。
湯子期心裏一堵,咬着牙,下一秒又聽見他說:“不過,也很可愛。”
他捏捏她的臉,把她抱到懷裏。然後,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挺喜歡的。”
湯子期微微震動,努力仰起頭看他。俞北平捧着她的臉,用手指幫她擦去眼角滲出的眼淚:“這麽多愁善感,就少胡思亂想。又笨又傻,我不欺負你,也有大把的人壓着你。”
她心裏微微一酸,像吃到了一顆又酸又甜的蘋果。
夜風更冷了,她把腦袋完全埋到他溫暖的臂彎裏,壞心地把眼淚鼻涕都擦在他的衣服上。
湯子期說:“你這個人,确實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那咱們就慢慢來,來日方長。”他揉弄了一下她的頭發,跟她打商量,“我遷就你一點,你也遷就一下我這個唯我獨尊的破脾氣。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