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無害的丫頭,其實也是有打算的。

她想要在聶家占有一席之地,必定要盡快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可他始終沒碰過她,她的希望當然也就落空。

為了逼他就範,她竟将如此隐私的事告訴了聶老太爺?

「爺爺是從何得知?」他問。

聶老太爺氣急攻心地道:「平遠,你真是太讓爺爺失望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負着什麽責任嗎?你是聶家

三代單傳,可知道聶家香火可否維系,全都憑靠着你,你怎可以..」說得激動,聶老太爺彷佛氣喘發作般的

喘不過氣來。

見狀,聶平遠趕緊驅前關心,「爺爺,您別生氣..」

聶老太爺揮開他的手,氣呼呼地道:「別生氣?你叫爺爺如何不生氣?你明知道..」話未竟,他又咳了起

來,然後虛弱的癱在椅上。

「爺爺..」看老人家氣到滿臉漲紅,脖子爆青筋,上氣不接下氣的癱坐在椅上,聶平遠心裏十分內疚,卻

也十分惱怒。

他內疚的是讓年事已高的聶老太爺氣壞身體,惱的是穆希恩竟将這件事告訴聶老太爺。她安的是什麽心?她

想氣死他老人家嗎?

「你、你聽好..」聶老太爺漲紅着臉,艱難又惱怒地道:「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再跟希恩分房,并且讓金

大娘住進三雅苑伺候,不準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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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伺候他們夫妻倆,但實際上,聶老太爺是要金大娘監視及回報他們夫妻倆的一舉一動。

聶平遠不傻,他當然知道聶老太爺的用意,只是這次他無法再拒絕聶老太爺安排,因為他擔心聶老太爺真會

氣出病來。

「平遠,你聽見了沒?」聶老太爺眼神嚴厲的看着他。

他無奈地道:「孫兒明白。」

盡管答應,聶平遠卻是千百個不甘心、不願意。

好個穆希恩,他真是低估了她也錯看了她。好,她想跟他圓房,他就跟她圓。

但讓不讓她生,那還得看他要不要。

回到三雅苑,他喊着:「穆希恩,你在哪裏 ?!」

不一會兒,穆希恩自她房間出來,手裏還抓着一塊熱騰騰的餅。「幹麽?」

她就算看不出來他的臉色有多麽難看,也聽得出他聲音裏夾帶着多少的懊惱憤怒。但,誰惹他大少爺不開心

了?

聶平遠快步的走向她,「在你房裏?還是在我房裏?」

「嗄?」她困惑的望着他,「什麽?」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冷冷一笑,「你手油膩膩的,我看還是在你房裏吧。」說罷,他猛地将她往房裏扯去。

穆希恩讓他這麽一拉一扯,吓得手上的餅都掉了。「幹麽?啊..我的餅!」

那餅是她嘴饞,托府裏小厮出去幫她買回來的,居然才吃兩口就讓他給弄在地上了。

「不過是一張餅,你窮慌了?」聶平遠冷笑一記,語帶揶揄及暗示地說:「等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還怕沒餅

吃?」

她一愣,「什..」

還沒回過神,他一個振臂将她摔在床上,她動作敏捷的翻身而起,下意識的想盡快逃走,可他動作比她更

快。

他自她身後擒住她,兩條臂膀困着她的同時,也緊緊的攫住她的手腕,教她動彈不得。

「放手,你做什麽 ?!」她吓壞了,但依然張牙舞爪。

「做什麽?」他低下頭将嘴唇貼近她的耳朵,低聲地說:「當然是幫助你成就你的美夢。」

「美夢?你在說什麽?」

「穆希恩,你真是窮怕了嗎?這麽想要富貴榮華?」他話中帶着不屑及輕蔑,「當初在大街上你幫助那少年

脫逃,我雖惱你,但心想你應是心地良善,沒想到你肚子裏有這麽多壞水。」

「什麽?」她驚怒地說:「你在說什麽壞水?放開我!」說着,她奮力的掙紮。

他将她擒得更緊更牢,沉聲地說:「何必裝模作樣?別動,小心我弄傷了你。」

「你、你到底想怎樣?」她感覺他在指控她什麽,氣得聲音顫抖。

聶平遠動作迅速又強硬的将她的腰身一扣,讓自己的身體緊貼着她的,她瞪着他,眼底閃着羞赧及憤怒。

「我知道你打着什麽主意。」他說:「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麽嗎?就是有人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讨厭那

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她困惑不已,氣惱地說:「我真的不懂你在說什麽!」

「要睡你,我随時都可以,但我不喜歡這種逼不得已的感覺。」他眼底迸射出兩道令她忍不住打顫的寒光,

「不過既然你這麽急,那我就奉陪到底。」

「什..」她意識到他要對她做什麽了。

因為意識到了,她感到害怕。

「放手,我、我不想跟你—」她話未說完,他便用一個霸道的、強硬的、懲罰的吻打斷了她的話。

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就連使出吃奶的力都推不開他,狗急跳牆之下,她急了,便也使出貓爪功,手一扒,

狠狠的朝他臉上抓了一把。

一個時辰前,她才剛剪些指甲,指甲還刮得很。

他痛了,放開了手,盛怒的瞪着她,「你!」

她憤怒又受傷的瞪着他,「你是個混蛋!」說罷,她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聶平遠下意識的摸摸自己刺刺辣辣的臉頰,神情冷肅又懊惱的看着她離去的身影。

第 2章

翌日,請安的時間一到,所有聶家人都到聶老太爺的千壽閣向他請安問早。

聶平遠一到,便瞥見緊跟在陳氏身邊的穆希恩,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大夥兒進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聶老太爺看着聶平遠,像是想問什麽又覺得不妥而打住。

「平遠,」他語氣閑閑地道:「今天金大娘就會到三雅苑去住下,你給她安排一個房間吧。」

聶平遠雖然對爺爺這個決定..喔不,那應該算是命令不滿,但只能接受。

「孫兒知道。」

「好吧,沒事的話,你們就各自去忙吧。」聶老太爺揮退了大家。

幾個人步出廳門,眼尖的周氏便看見聶平遠臉頰上的幾道抓痕。

「唉呀,」她驚呼一聲,「平遠,你這臉是怎麽了?」

聶平遠微微的攢起濃眉,「沒什麽,是只野貓抓的。」

剛才他其實很擔心聶老太爺看見自己臉上的抓痕,幸好聶老太爺老了,眼睛不好了,看什麽都不太清楚。

「野貓?」周氏微頓,然後觑着一旁不發一語的穆希恩,掩嘴而笑。

昨兒晚上穆希恩突然跑到碧竹苑跟她娘窩了一晚,誰都知道她八成是在三雅苑跟聶平遠有了沖突。

但她不說,誰也沒多問。今早看見聶平遠臉上的傷,想必昨晚一定鬧得挺兇的。

「我想..應該是只可人的貓吧?」周氏笑問。

聶平遠眉心一皺,不悅的瞪了穆希恩一眼,冷冷地道:「只是只不受教的野貓。」

穆希恩一聽他指桑罵槐的說她是不受教的野貓,不禁也惱了。

她不服氣地回嗆他一句:「那只貓肯定是在替天行道!」

聶平遠微微挑眉,神情冷峻地看着她卻一語未發。在人前,他是不輕易表露出情緒的。

陳氏輕輕拽了女兒一下,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忤逆他。

在這種女權低落的年代,做妻子的以夫為天,更何況她跟聶平遠身分懸殊,陳氏認為她能嫁他為妻已是天賜

恩典,她自然不該與丈夫作對。

穆希恩當然能理解陳氏的想法,畢竟她是生自這個封建時代的女人。只是盡管知道自己如今身在這種封建的

時代,她還是無法乖乖就範,當初是為了讓陳氏接受好的照顧及治療,她才會輕易答應嫁給一個陌生男人的。

「賢婿,」陳氏一臉卑微讨好地道:「待會兒又要到萬濟堂去忙了吧?」

「是啊,岳母。」他冷笑一記,「我不在的時候,可要麻煩您好好教誨我那不懂得何謂三從的妻子。」

此話一出,陳氏露出慚愧的表情,尴尬地道:「好,我會的。」

聽到他這樣對陳氏說話,穆希恩氣炸了,「聶平遠,你憑什..」

「希恩。」陳氏一把抓住她,難得的動了怒,「你太放肆了。」

穆希恩看着她,頓時安靜下來,可臉上盡是不滿及憤懑。

「好了好了,沒事了。」周氏出面打圓場,拍了拍聶平遠的手臂,「平遠,你還趕着出門呢,快去吧。」

他用眼尾瞥了穆希恩一記,唇角一勾,揚起一抹得意笑意,旋身邁開步伐走開。

聶老太爺一聲令下,金大娘搬進了三雅苑,聶平遠跟穆希恩兩人在無可奈何下只能同房。

本來兩人談判過後,決定三天一輪,一人睡床,一人睡椅,可後來他們發現金大娘常偷偷摸摸的靠近他們房

間,只為了确定他們同床。

為免節外生枝,兩人只好同在一張床上,但壁壘分明,楚河漢界。

這晚,穆希恩早早睡了,熟睡到聶平遠回到房裏她都沒發現,到了半夜,一只熱燙燙的手伸了過來,吓醒了

她。

「啊!」她整個人跳了起來,以為他趁她熟睡想吃她豆腐,正想狠狠給他一巴掌,卻看見他蜷着身子,微微

發抖。

護理人員的直覺告訴她,他有狀況。

身為護理人員,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雖然他可惡,但罪不及死。

「聶平遠?」她輕喚他,「你怎麽了?」

聶平遠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我..冷..」

她一愣。冷?他蓋着被子呢!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他正發着高燒。

「喂,你好燙。」她說着,立刻起身,「我去叫金大娘。」

「不..」他拉住她,但力氣不及平時的五分之一。

「為什麽不?」她疑惑地說:「得請大夫來看看你呀。」

「不、不要..」他眉心一皺,虛弱卻堅持地道:「我不看大夫,我、我不吃藥。」

「什..」她一怔。

他聶家做的便是藥材生意,還有多名大夫駐診,為什麽他不肯就醫,也不肯吃藥?

「你是三歲小孩嗎?」她有點生氣的瞪着他,「病了就要看大夫,就要吃藥,你怕什麽?」

「我不要。」他堅持到近乎任性的抓着她的手,「跟你說不要,聽見了沒?我睡一晚就沒事了..」說着,

他閉上了眼睛,手卻還拉着她。

她無奈的看着他,忍不住一嘆。

她現在也無法取得退燒藥,只能就她的專業以手邊有的資源讓他退燒。她将自己的被子疊在他的被上,盡量

讓他的身體暖和,然後再去弄來溫開水想辦法讓他喝下。

他只要一流汗,她馬上替他抹乾,還幫他脫掉濕透的衣服,換上乾爽的衣物,一整晚,她重複着這些事,不

厭其煩。

天快亮時,她困得趴在床邊睡着了。

這時,聶平遠幽幽轉醒,看見她趴在床邊,他微微愣了一下,腦海中有些碎片般的記憶—關於她。

他這兩天喉嚨一直覺得痛痛的,覺得只是小風寒,多喝水、有充足睡眠,應該就能不藥而癒。

記得白天在萬濟堂時便已微微發燒,但他不以為意,也沒請大夫幫他開藥方子,沒想到等到他要離開萬濟堂

時,整個人開始頭暈了。

憑着堅定的意志力,他撐着回到聶府,洗了個熱呼呼的澡,便回到房裏睡覺,怎知身體越來越燙,同時又感

覺越來越冷,整個人暈眩到讓他感到心慌。

他記得穆希恩要去找人來幫忙,他阻止了她..

他不吃中藥,不是他不相信老祖宗的智慧,不相信中藥也有神效。而是,他不确定自己吃的是藥還是毒。

這偌大的聶府裏,有人要害他,但他不知道是誰。這三年來,他小心翼翼的自保着,不吃經過他人之手準備

的食物,更拒絕任何以補身為由而炖煮的湯藥,他必須好好的保護這個身子,不讓它再受任何的毒害。

一整晚,她在床邊忙碌着,不時的幫他擦汗、為他更衣、替他蓋被、摸他額頭..她的手很溫暖,很溫柔。

她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并沒有因為他們交惡就對他置之不理。雖然她是為了帶着她娘親進聶家享受榮華富貴

的生活,但仔細想想,沒有謀生能力的女人,哪個不巴望着可以找個讓自己衣食無缺的男人嫁?

也許,他對她的要求太過嚴苛了。

看着她累癱的睡在床邊,還發出微微的鼾聲,他忍不住盯着她熟睡的側臉,伸出手輕輕撥開那绺垂在她粉頰

上的發。

這時,她突然醒來,睜開雙眼望着他。

他一驚,卻來不及将手收回,一臉的尴尬,正忖度着要說什麽,她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摸着他的額頭,然後

笑了笑。

「咦?」她興奮的看着他,「你退燒了。」

「喔..」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肚子餓嗎?」她問:「我去幫你煮一點粥,好嗎?」

他微頓,若有所思。

穆希恩想起他不吃別人經手的食物,面露無奈地道:「我忘了,你只吃自己做的東西。」

他凝視着因為愛莫能助而有點沮喪的她,那落寞的眼神在他的心湖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你是可以相信的吧?」他一臉認真的問她。

她愣了一下,「嗄?」

「你煮的東西,吃了不會出事吧?」他又問。

她秀眉一擰,拍拍胸脯,「我廚藝是不精,但也沒讓誰鬧過肚子,你大可放心。」

他沉吟須臾,「那好吧,幫我煮碗熱粥,我餓了。」

「包在我身上。」她咧嘴一笑。

她煮的東西确實稱不上美味,但填飽肚子肯定是沒問題的。

吃過了她煮的粥,他梳洗一番便要出門,她急忙制止他,「你昨晚才發燒耶。」

「燒已經退了,我也覺得好多了。」他說。

「你要不要照照鏡子?」她故意一臉嫌惡地道:「你一臉病容呢。你說,要是到萬濟堂買藥的人看見你這個

當家的一臉病容,還會相信萬濟堂的藥有療效嗎?」

聞言,聶平遠下意識的走到鏡前照了照,又摸了摸自己俊朗的臉龐。「哪有什麽病容?」他眉心一皺,不以

為然的看着她。

「你發燒,表示你抵..免..呃,不,那表示你身體出了狀況。」她本來脫口便要說出抵抗力弱、免疫系

統差,可又想起他這個古代人肯定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麽而改口。

「總之你要是不好好待在家裏休息,堅持抱病去工作的話,肯定會發大病的。」她說。

他眉頭一擰,「你是有多怨恨我,得這樣詛咒我?」

「我可不是危言聳聽。」她神情嚴肅地道:「你一天不上工,萬濟堂就會群龍無首嗎?你是很重要,但有沒

有這麽重要?」

聽着她這番話時,他心頭微微一顫,她這番話好耳熟,曾經有個人也這麽對他說過,就是這樣的語氣,就是

這樣的表情。

但,怎麽可能?

他困惑又狐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被他這麽盯着,她微愣,「幹麽這樣看我?」

「你..」他越想越覺得不可能,甩甩頭,甩脫那可笑的念頭。

「你就當放自己一天假,在三雅苑好好歇息吧。」她說,「若你覺得我礙眼,我可以到碧竹苑找我娘。」

他微怔,她以為他不論如何都要去萬濟堂,是因為不想在府裏面對她?他蹙眉苦笑一記,「你覺得自己那麽

面目可憎?」

她挑挑眉,不以為然地道:「當然不是,大家都說我人見人愛,還說再難搞的人,我都能搞定。」

這可不是她自誇,從前在癌症病房,那些因為病魔折騰、施行化療導致身體不适而發脾氣的病人,大家都交

給她處理,因為病人到了她手上,個個都會乖乖的吃藥打針,沒有一個跟她讨價還價。

她印象最深刻的病人是個三十三歲企業家鄒宇寧,超級工作狂的他被發現罹癌時已是三期末了,癌細胞已經

蔓延到他的脊髓,讓他非常的痛苦。可他在醫院接受化療時,卻還以網路視訊遙控着公司的運作,幾度還跟醫

生吵着要出院。

他像是不怕死似的,整個心思都在工作上。她從沒見過像他那麽勇敢又鎮定的癌症病人,盡管醫生給他的報

告再糟糕,再令人絕望,他也彷佛是在聽着別人的診斷報告般。

他的脾氣又急又硬,所有的護理人員都不合他心意,不是被他轟出去,就是根本管不了他吃藥打針。總之他

是個工作至上、生命其次,完全不肯乖乖配合的病人,凡事只依着他的心情跟步調。

最後,主治醫生派她專責看顧他,她對他從來不讨好央求,反倒是常常跟他唱反調,甚至像教訓孩子般的對

他,他脾氣拗,我行我素,可她卻總能治他。

她從不管他肯不肯,要不要,他該打針的時候就幫他打針,該吃藥的時候就喂他吃藥,她總告訴他—你對公

司來說很重要,但也沒你以為的那麽重要,等你挂了,他們自然能找到頂替你的人。

他很讨厭她這麽對他說話,可又服她,他們的相處總是劍拔弩張,卻又有着莫名的默契跟共識。

只是很不幸地,最後他還是敵不過癌症摧殘,在經過十一個月的治療後離開人世了。

在癌症病房,她看多了死別,可想起初進院時的他意氣風發,死前卻骨瘦如柴,她忍不住痛哭失聲。那是她

從事護理工作以來,最失控的一次。

尤其在那之後,她在他枕頭底下發現一張寫着「如果能再活一回,只想跟你在一起」的字條。

字條上的字歪歪扭扭,一看便知道是他在虛弱時寫下的,雖然沒署名,但不論誰看了都知道他指的是她。之

後,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名字,只怕她傷心。

雖已是過去的事了,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心痛..

看着她眼眶突然濕了,他有點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你幹麽?」

她飛快的抹去眼角的淚,「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麽人?」他微頓。

他是男人,她想起的應當也是個男人..她想起了什麽男人?那男人跟她又是什麽關系?

「你不認識他,也永遠不會有跟他碰面的一天。」她說。

「為什麽?」

「因為他已經死了。」

「什..」他眉心一擰,不悅地道:「又觸我楣頭?」

「他跟你一樣,不聽話,所以死了。」她用央求的眼神定定的望着他,「你今天在府裏歇一天,行嗎?」

她那殷切的神情以及如泣如訴的懇求令他的心頭一撼,堅定的意志竟動搖了。

拗不過她,他懊惱地道:「行了,我知道了,可你..」他指着她鼻子,「不準給我掉眼淚,不然我現在立

刻就走。」

她收住淚水,點點頭,咧開嘴笑了。

這日,穆希恩跟聶平遠的異母妹妹聶平莘去挑幾塊縫制新衣的布疋,挑完了布疋,兩人順路到附近的茶樓品

茗吃點心。

穆希恩年長聶平莘三歲,兩人挺有話聊。從聶平莘那兒,她聽說了很多聶平遠從前的事,可聽着聽着,她總

覺得聶平莘講的是一個她從不認識的陌生人。

因為,她所接觸、所知道的聶平遠完全不是聶平莘所說的那樣。

不過,人都是會變的,這倒也不奇怪—雖說他前後判若兩人。

看時間差不多了,聶平莘便要兩人的丫鬟珠玉跟春心到附近的糕餅鋪子買她娘愛吃的杏仁糕。

珠玉跟春心離開後,她便喚來夥計買單,這時卻突然出現一個身穿藍衣的年輕男子,看他身上的緞子并非尋

常的東西,想必是個富家少爺。

「兩位姑娘,你們的單,在下買,你們先別急着走,跟在下及我的兄弟多聊兩句。」

他說着的同時,她們注意到他身後還有一名男子,他打正發走夥計,上前一步。

「兩位姑娘,在下林萬全,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你們應該聽過寶成號吧?」他問。

「沒聽過。」穆希恩老實的說。她确實是沒聽過什麽寶成號。

一旁的聶平莘輕拉她一下,在她耳邊說道:「寶成號是京城的糧商,是有點名氣。」

「喔。」穆希恩不以為然,挑眉一笑。

寶成號有名,萬濟堂在天祈城也很出名啊,有什麽了不起的?不過她不想太驕傲,便也沒将萬濟堂的名號說

出來。

「我們走吧。」穆希恩不想理會這種四處游玩,自以為風流潇灑的纨褲子弟,拉着聶平莘就要走。

兩人擋去她們的路,死皮賴臉地道:「何必這麽裝模作樣?兩個姑娘上茶樓來,不就為了招蜂引蝶?」

聶平莘一聽,氣急敗壞地道:「你說我們招蜂引蝶?你、你是哪只眼睛看見了?」

穆希恩心想她們一個是聶家的媳婦,一個是聶家的女兒,在這兒鬧出事來,對聶家肯定不是好事,便拉着聶

平莘,低聲地道:「算了,別理會他們便是。」說着,她們又要走。

可不管她們往哪邊閃,林萬全就擋着她們,不讓她們離開。

穆希恩惱了,「你們到底想怎樣?」

「你們陪咱兄弟倆喝兩杯茶,我自然就放你們走。」

「你當我們是什麽?陪你喝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聶平莘年輕氣盛,一勁的潑辣。

「你說什麽?」林萬全聽她如此羞辱自己的容貌,頓時火冒三丈。

聶平莘見自己踩了他的痛腳,忍不住得意地道:「我說你長得猴頭老鼠臉,醜不拉叽,想學人風流,重新投

胎吧你!」

聶平莘羞辱起人來毫不留情面,當着衆人的面,林萬全的顏面全讓她卸了。

他惱羞成怒,竟然對着聶平莘出拳。

看着那拳頭揮向聶平莘,穆希恩想都不想的上前去擋。

砰的一聲,那拳頭硬生生的落在她臉上,她眼前一黑,在聶平莘的尖叫聲中失去了意識—

「唉唷..」穆希恩疼得呻吟,在痛楚中慢慢的恢複了意識。

睜開眼,她看見聶平遠坐在床沿,兩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她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咦?」她記得她跟聶平莘在茶樓遇到無賴,然後聶平莘激怒了他,那人要揍聶平莘,她便以肉身護之,然

後..她怎麽會躺在這裏?

「咦什麽?」聶平遠神情略帶懊惱地道:「早知道你會惹禍。」

「惹禍?不,我只是—」

她想解釋說明,他卻打斷了她,「你的貓爪功這麽厲害,怎麽沒拿來對付那個混蛋?」

她微頓,他知道她為何受傷了?那他不是應該好好感謝她救了他妹妹嗎?為何聽起來像是在損她?

喔對,他一定是覺得她丢他的臉。堂堂一個聶家媳婦,竟然在未有随從的狀況下在外面抛頭露臉,而且還因

為跟男人起沖突而挨揍。

雖說她已經穿越到此快一年了,可有時腦袋還是轉不過來,老忘了自己已經是古代人,而且還是大戶人家的

媳婦。

「我..」她自覺理虧,正想道歉,他卻打斷了她的話。

「你很勇敢。」聶平遠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

她愣住,愣愣的看着他。他誇她..勇敢?

「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平莘才挨了拳頭。」他說:「你很勇敢。」

突然被他誇獎,教她受寵若驚,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如何回應。

她驚疑的望着他,嗫嚅地道:「你沒生氣嗎?」

他挑挑眉,「我是那麽是非不分的人嗎?」

「可是我..」

她正要說話,聶平莘進來了,手裏拿了聶家祖傳的去瘀藥。

「嫂嫂,你醒啦?」聶平莘飛快的跑過來,眼底滿是感激地道:「嫂嫂,真是對不住,讓你受罪了。」

穆希恩蹙眉一笑,「別那麽說,我當你是妹妹呀,妹妹被欺負,姊姊怎能坐視不理?」

聶平莘聽着,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聶平遠看着她,叨念了兩句,「不是早跟你說過,嘴巴別那麽尖酸刻薄嗎?瞧,這會兒可出事了。」

「大哥,」聶平莘一臉無辜,「你不知道那個林萬全有多可惡,他還羞辱我跟嫂嫂,說我們在茶樓招蜂引

蝶,我是一時氣不過才罵他的。」

「林萬全?」聶平遠眉心微微一擰。

「嗯。」她點頭,「他說他是京城寶成號的二少爺。」

聶平遠聽着,若有所思,沉默不語,須臾,他回過神看着她,「藥給我。」

「喔。」她趕緊把祖傳的去瘀藥交到他手上。

聶平遠将藥倒在一抹方巾上,然後一手端起穆希恩的臉,「味道有點嗆,抹上去時也有點熱,忍着點。」說

完,他将蘸了藥的方巾輕輕按在她的瘀青處,然後緩緩的、小心的輕推。

迎着他專注的眸光,她嚴重的心悸着。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眼睛,聞不到嗆鼻的藥味,也感覺不到

熱。

她以為他看不起她的出身,厭惡她,可如果真是那樣,他為何又對她這麽溫柔?

意識到她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聶平遠微微一頓,板起臉孔,「看什麽?」

「你今天這麽溫柔,肯定是良心發現了吧?呵!」說着,她自顧自的傻笑。

他眉心一鎖,突然用力的朝她的瘀青處壓下去。

「啊!」她慘叫一聲,眼淚蹦了出來,氣惱地道:「你幹麽 ?!」

聶平遠将藥塞到她手裏,「自己弄,我沒良心。」說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聶平莘看着,忍不住掩嘴笑着。

「你還笑?疼死我了..」穆希恩眼尾綻着淚花,瞪着她。

「大家都說嫂嫂跟大哥的感情不睦,但我看來還不壞呀。」她說。

「哪裏不壞?」穆希恩氣呼呼地道:「你沒看他剛才怎麽欺負我?」

「我倒覺得這是一種情趣。」聶平莘說。

「才不是!」穆希恩雖不以為然,胸口卻無端的一熱。

經過兩天,穆希恩臉上的瘀青雖已褪去,但還是有點腫。一早,他們來到千壽閣向聶老太爺請安問好。

請安完畢,聶平遠一如往常的出門去了,穆希恩便到碧竹苑串門子。近午,她離開碧竹苑返回三雅苑,竟碰

見了四平。

四平是聶平遠的貼身小厮,他在府裏,那表示聶平遠也在。

她十分興奮的上前,「四平,少爺回府了?」

四平看着她,支支吾吾,一臉不安,「回少奶奶的話,那個少爺他、他..」

看他支吾其詞,吞吞吐吐,穆希恩直覺有異,「怎了?說話吞吞吐吐的,少爺回府就回府,你怎麽..少爺

在三雅苑?」

四平搖搖頭,「不,沒有..」

「那他在哪裏?」她問。

「少爺在沐春廳。」四平怯怯的回答。

「少爺有交代我幫忙招待客人什麽的嗎?」她問。

四平猛搖頭,「不不不,少爺說千萬別讓少奶奶發現..啊?」察覺自己說溜了嘴,一臉忐忑。

「千萬別讓我知道?」她眉心一擰。

這是什麽意思?聶平遠怕她失禮、怕她丢臉,所以不想讓她知道他有客人嗎?

沐春廳是聶府三個待客廳堂的其中一個,離聶府大門較近,一般接待的都是不會久留或是交情較淺的客人。

可若只是一般的客人,聶平遠為何慎重到怕她出現會丢了他的臉?難道說,她連招待一般客人的資格都沒有?

忖着,她實在覺得惱火。

但既然聶平遠交代了四平,她也不好讓四平難做,甚至惹來一頓責罵,於是她悶悶不樂的回到了三雅苑。

中午,金大娘幫她弄來午膳,可她全擺着,沒有胃口。

看她嚐一口都不曾,金大娘關心的問道:「少奶奶,怎麽都不吃?」

她平時胃口好,吃得又多,突然一口飯都不吃,奉聶老太爺之命來「看照」着他們的金大娘難免擔心。

「我沒胃口,也不覺得餓。」她有氣無力地說。

「沒胃口?」金大娘微頓,不知想起什麽的瞪大眼睛,興奮地說:「少奶奶,你該不是有了吧?」

「有什麽?」她一愣。

「有喜呀!」金大娘說。

她翻了一個大白眼,「金大娘,你別鬧了,我肚子裏什麽都有,就是沒小孩。」

金大娘有些許失望,不自覺的盯着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嗎?」

「當然,我們..」她話到嘴邊,及時打住。

知道他們沒圓房,聶老太爺就派了個金大娘到三雅苑來盯着他們,要是知道他們即使同床也還是沒發生什麽

事,聶老太爺搞不好要親自來坐鎮監看了。

不不不,這事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話鋒一轉,她問:「金大娘,少爺今天要宴客,你知道嗎?」

金大娘點頭,「知道,客人已經來了。」

她一怔。連金大娘都知道聶平遠今天要招待客人,可她卻被刻意瞞着?她這個少奶奶真是夠可悲的。

想着,她越來越生氣,三天前她挨拳時,還以為自己在他心裏多少有點分量,可現在看來,她什麽都不是。

「金大娘,你知道是什麽客人嗎?」

「聽說是京城來的。」金大娘一臉愛莫能助,「詳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是嗎?」

哼,京城來的客人就比較高貴嗎?高貴到她這個聶家少奶奶連露臉的資格都沒有?好個聶平遠,他真的很懂

得怎麽貶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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