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7)
快的事情。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屋裏:
“嘩啦——”
“咣當——”
他一驚,連忙打開屋門,只見杯盤碎了一地,案幾也被粗暴地推翻,他的主公坐在那裏,面色鐵青,冷冷地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藤九郎不敢多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進屋收拾。
“剛才茂松跟我講,說我曾經害過他姐姐。”他慢慢地說:“你有印象嗎?”
“哎?”藤九郎頓了一下,“主公,小的不清楚,也許茂松大人是誤會了吧?”
賴朝看着酒杯的碎片,“不,”他說:“不是誤會,肯定不是。”
“要不,等茂松大人再來時問問看?”藤九郎說:“或者問問绫夫人?她一定會為了阿靜夫人的事情再來的。”
賴朝苦笑,“她不會再來的,”他說:“至少短時間內,她不會跟我說一句話的。”
正如賴朝所料,自從那天離開,阿绫就再也沒有跟他說過阿靜的事情。期間倒是政子在丈夫跟阿靜之間打圓場,這邊說“京城有名的舞者來到這裏,如果不能親眼目睹她一現舞姿實在可惜,看來還是我們邀請誠意不足”之類的話來安撫丈夫的怒氣,那邊以“我們會以此舞向大菩薩祈福,你也可以讓上天知道你的心聲”來勸說阿靜,身心俱疲。
“看政子夫人這個樣子,我都覺得累。”小松後來跟母親說。
文治二年四月八日,賴朝與政子前往鶴岡八幡神宮參拜,阿绫姐弟也在其中,其間賴朝曾偷眼看去,只見阿绫面上一直帶着完美卻又疏離的笑容,見他看過來,只是微微一點頭,權當還禮。
賴朝很郁悶,他不是沒有想過跟她道歉,可每次去找她,身邊總是圍着一群人,就算他使眼色也沒用;那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就剩她,自己剛說幾句,就見她微微一笑:
“二品大人您多慮了,妾身沒有生氣。而且若真的有什麽誤會,妾身何德何能,能讓您道歉?還是莫要折殺妾身了。”
賴朝看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神宮祭祀結束後,神宮場院內大擺宴席,招待賴朝等人,待酒過三巡,賴朝對八幡神宮的神官說:“今天是個好日子,正巧天下聞名的白拍子靜夫人來到鐮倉,馬上她将登場獻舞,為今日助興!”
“哦哦,真是太好不過!能在這裏目睹靜夫人的舞姿,實在三生有幸啊!”神官忙說道。其他人也是連聲附和。
賴朝笑了一下,不由自主看向阿绫,卻見她輕搖小扇,微合雙眼,似乎在欣賞舞臺上的音樂,他說的話仿佛沒聽見一般。他一陣氣悶,對政子說:“請靜夫人上臺吧。”
“現在?”政子一愣。
“對。”賴朝哼了一聲,“現在!”
讓阿靜獻舞,當然不只是因為她是京城第一舞者,更重要的是,她是義經,哦不,現在是義現重要的女人,由她獻舞的消息一傳出去,對于政敵而言不可謂不是一記耳光,這也是他堅持讓阿靜獻舞的根源,但是,由此所引發的後果,卻不是他想象得到的。
一身雪白的舞服,阿靜頭戴高高的烏帽,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登場。她看着臺下議論紛紛的人群,注意到他們或嘲笑或垂涎的目光,不由捂住隆起的小腹,心中哀傷卻如洪流一般湧起。
她不想來,她從來就不想來,她沒有道理在丈夫的敵人面前獻藝。可是為了心愛的人,為了肚子裏的孩子,她不得不重新登上舞臺,如同遇見他之前那般,強顏歡笑。可是面對着這些人,這些要将她丈夫置于死地的人,她真的笑不出來,她想哭泣,想吶喊,想質問:她的丈夫犯了什麽錯?你們要這麽對待他?!源賴朝,我丈夫為你立下汗馬功勞,你卻想要他的命!
絲竹響起,看着臺下別有用心的人,阿靜悲憤交加,她強忍淚水,輕舒廣袖,朱唇輕啓,幽幽唱道:
“吉野山峰雪深深,
與君訣別身飄零,
朝夕思念腸九轉,
相期惟有在夢裏。
幸福時光已逝去,
往日歡樂不再來,
春蠶絲盡燭成灰,
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曲唱罷,可稱得上是餘音繞梁不絕于耳,似乎連天上的雲朵都被這凄婉的歌聲感動,流連踟蹰,但舞臺下其他人卻紛紛變了臉色,一股猛烈的寒流從主位傳來,迅速刮遍各個角落,雖然已經是四月芳菲天,但宴會衆人卻仍然感到脊背發涼,如坐針氈。
源賴朝冷冷地看着臺上,怒意漸漸蔓延,他注視着阿靜無畏的雙眼,怒極反笑,突然一把推翻了面前的案幾,只聽得杯盤墜地噼啪作響,一片狼藉。
“主公息怒!”衆人連忙拜伏在地,唯恐自己被怒火殃及,除了阿绫姐弟之外。藤九郎不停對阿绫使眼色,卻見她一臉平靜,夾起一塊切好的魚肉,放在嘴裏細細品嘗,仿佛世間一切與她無關。
“大人息怒,且聽妾身一言。”政子來到丈夫前面,深情說道:“阿靜夫人的心情,妾身完全可以體會。想當年妾身還未能嫁給大人您,每當念及可能有一天無法與您再相見,無一次不是淚水漣漣。思念之情,就如同今日阿靜夫人一般,如果換做妾身今日站在臺上,也許也會做同樣的事情。還請大人您念及阿靜夫人一片癡心,莫要懲罰她。”
聽到政子說當年的事情,賴朝心裏軟了幾分,只是想到阿靜的冒犯,便怒不可遏,他面色陰沉,一言不發。這時,只聽得座下一人徐徐唱到:
“妾在三輪山下住,茅庵一室常獨處。君若戀我請光臨,記取門前有杉樹。”纖纖素手輕托起飛舞的櫻花瓣,“面對着如此美景,很難不勾起心中情絲,确實是一個思慕戀人的好時節呢。”只見一名身着淡紫色十二單的女子擡首看向賴朝,微微一笑,“妾身不像阿靜夫人一般善歌詠,但也想借此機會獻唱一曲,不知,能否得到二品大人的準許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度娘!感謝各位大神的翻譯!順便說一句,阿靜能夠活到最後,真的要感謝政子,這個後來垂簾聽政的女人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看看史料,其實她一直在努力保護很多人,只是有時候力所不能及罷了。
☆、得償所願
“绫夫人竟有此雅興?”聽她這麽說,賴朝心裏火氣消了一大半,卻還是板着臉,“在下與绫夫人相識甚久,卻還不知道绫夫人竟會唱歌。”
“偶爾來了興致,也會試唱一曲。”阿绫狡黠一笑,“怎麽?二品大人是害怕妾身歌喉實在不好聽,擾了各路神仙?還是怕魔音穿腦,擾您清夢啊?”
“咳咳,當然不是。”賴朝強忍住笑,好奇地看着阿绫,“如果绫夫人想要高歌一曲,在下自然歡迎之至。”
衆人見賴朝心情好了一些,暗自松了口氣,紛紛回到座位上,地面也被人打掃幹淨。
“绫夫人想唱什麽歌?”賴朝問道。
“既然阿靜夫人已經開了頭,那麽妾身就也跟着唱戀歌好了。”阿绫起身離座,緩緩向舞臺走去,“不是什麽高雅的曲子,妾身姑且一唱,諸位姑且一聽,莫要笑話才好。”
衆人連稱不敢。
只見那名美婦人,緩緩走上舞臺,輕輕地将拖地的裙裾甩在身後,灑脫而優雅。她擡起手,一點點展開手中的桃色桧扇,一朵朵瑰麗的牡丹盛開在衆人面前。阿绫嫣然一笑,輕聲唱道:
“春水漫漫,芳草萋萋,心悅君兮君不知;
明月皎皎,蓮池潋滟,心念君兮君不知;
秋風瑟瑟,霜林漸染,心戀君兮君不知;
白雪皚皚,望穿孤山,盼見君兮君不知。
冬去春來又一年,萬千情絲卻難言;
枝頭黃鹂卻笑奴:癡兒!癡兒!何不速速與明言?
莫等新婦入門日,獨自垂淚到天明。”
一曲唱罷,柔美的歌聲引得衆人連聲叫好,而其中憂傷卻又略帶俏皮,甚至有些潑辣的歌詞也讓人稱贊。
“好一句:莫等新婦入門日,獨自垂淚到天明。這枝頭鳥兒都要這姑娘快去跟心上人表明呢。”
“那漢子也忒可笑!姑娘忍了一年又一年,連家門前的雀兒都知道她的心思,他卻不知!真真木讷之極!”
“想不到绫夫人還有這等歌喉,厲害!”
阿绫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稱贊,暗地裏握握阿靜的手,對賴朝說道:“不知道二品大人對妾身的表現可滿意?”
“滿意,自然滿意!”賴朝坐在位子上,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卻早已被歌聲裏的柔媚撩撥,當她演唱時,眼中的柔光流到自己身上,他只覺得全身發熱,恨不得現在就把她帶進房中狠狠寵愛一番。他看着座下衆人看向阿绫的目光,心中突然湧起一股怒火。
該死!你們那是什麽眼神!給老子收回去!
“在下從未聽過家母唱歌,今天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小松突然說道:“多虧二品大人帶小子前來,否在要聽家母演唱,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只見他來到賴朝面前,行大禮,“小子這次,可是沾了二品大人的光。”
“是啊是啊,我們都是乘了二品大人的福呢!”衆人連聲附和。
“咳咳!”賴朝板起臉,“你這孩子一貫如此多禮,還不去把你母親接回來?”
“是。”
阿绫看着兒子走過來,笑了一下,說道:“二品大人,阿靜夫人似乎身體有些不适,畢竟身子不方便,還是讓她去歇息比較好。”
賴朝心中怒氣已全消,無心與阿靜計較,便揮揮手,示意阿靜退下。阿靜感激地看着阿绫,眼圈一紅,在母親矶禪師的攙扶下,緩緩退下舞臺。阿绫回到座位上,政子看向她,感激一笑,阿绫彎彎唇角,拿起酒杯,權作還禮。
宴會結束後,因為不放心,阿绫去看了阿靜。阿靜正在休息,見她來,連忙起身要見禮,被阿绫攔住了。
“不必如此,你現在需要休息。”阿绫說道:“今天,可是吓壞了?”
阿靜搖搖頭,“我,本來就沒有打算活着下臺。”她含淚說道:“我答應獻舞,是想為大人讨個公道!”
“傻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阿绫嘆口氣,“但是公道不是那麽簡單能讨回來的,如果僅憑三兩句話能說通,一開始就不會發生了。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但是你再怎麽委屈,都要想想,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她指指阿靜的肚子,“萬一出了什麽事,就是一屍兩命!”
“這個孩子,也許都活不過一天。”阿靜咬着嘴唇,“早早陪了他去,也好。”
“胡說!”阿绫秀眉一蹙,“如果是個女孩子呢?那豈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阿靜默默流淚。
“不管怎麽樣,你現在身體最重要,”阿绫握着她的手說道:“我也會向上天祈禱,希望你,生個女孩。”
四月中旬,茂松一家辭別阿绫,返回紀伊,臨別時阿绫依依不舍,“照顧好家裏,我可不想回去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來送行的賴朝在旁邊聽着,心裏一緊,茂松注意到他眼神細微的變化,笑了笑說:“姐姐放心,家裏有我,就算我自己露宿街頭,總會有姐姐的地方。”
将他們送到城外,賴朝先勸阿绫跟着政子回去,自己卻把茂松帶到一邊問道:“你那次話裏有話,還沒跟我說為什麽是我害了你姐姐。”
茂松皺皺眉,“二品大人,這些事情姐姐都沒有告訴你,我就自然沒必要說,雖然我認為事情都由你而起,但既然她不這麽想,也就算了。”
“茂松,你們姐弟對我有恩,這一點我一直記在心裏。”賴朝說:“你要是心裏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的事情,大可以說出來,如果能彌補,我一定盡全力彌補。”
“你彌補不了的。”茂松苦笑,“人都死了,你還能讓他們活過來?”
賴朝臉色一變。
看着小松習字,阿绫和女兒萩子坐在一邊,手裏做着活計,她想給阿靜的孩子做一點衣服,放眼望去,全是小姑娘穿的。後來想了想,猶豫再三,還是要準備一件給男孩子穿的衣服。
就算一出生就要死,也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去死。
剛修剪了線頭,侍女來報:二品大人來了。阿绫點點頭,示意請他進來。沒過多久,源賴朝就踏了進來,阿绫一擡頭,只覺得他表情奇怪,似乎是在壓抑着什麽,還沒問他怎麽了,就聽他說:
“我要話要跟你說。”
小松停下手中的筆,擡頭看他一眼,與姐姐點點頭,便依次告辭,瞬間,房間裏只剩下阿绫和賴朝二人。阿绫看着他,心裏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他緊緊摟在懷裏。
“你這是做什麽?!”她驚呼。
“為什麽不說?”
“什麽?”阿绫愣了一下。
“茂松都跟我講了,當年你遠離平家清修,是因為跟我的傳言。”賴朝緊緊抱住她,聲音裏帶着一絲顫抖,“他還告訴我,你孩子的死,包括你丈夫的死,歸根到底,與我脫不了關系。”
“當年如果不是因為懷疑跟你有私情,姐姐她不會去清修;如果不是跟姐夫分離,怎麽會被有心之人耍了手段?好好的孩子硬生生流掉了,她跟姐夫差點離緣,我姐夫為了挽回姐姐丢了官職,後來為了重回中樞,為皇家修紫宸殿積勞成疾,丢下我姐姐和外甥孤兒寡母相依為命。你說,這一切,跟你沒關系嗎?!”
阿绫眼神黯了一黯,“這一切跟你沒什麽關系,只能說我跟香王無緣長相厮守。現在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麽無法為你求情了?”她苦笑着推開賴朝,“茂松說的有些過了,你不要往心裏去。”
“但是如果不是因為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賴朝緊緊握住她的手,“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因為我從未覺得,這些事情跟你有什麽關系。”阿绫淡淡地說:“況且告訴你有什麽用?我孩子能回來嗎?香王能回來嗎?”
“但是我會盡全力去彌補!”賴朝重新将她攬入懷中,“只要你高興,我什麽都會為你去做的!”
阿绫神情有了一絲變化,很快又恢複常态,她笑了笑,“賴朝,不要輕易許諾,你知道你不會的。”
“阿绫!”賴朝看着她的眼睛,“我會為你做到什麽程度,你應該知道。我想告訴你,我已經為你不止破了一次例。”
阿绫神情一變,“賴朝,你——唔!”她緊緊抓住賴朝的衣襟,被動着承受他的熱情。一個天旋地轉,她被壓倒在地上,見那人正急切地扯着自己的衣帶,阿绫心中慌亂,忙不疊去攔他的手,“別,賴朝,別這樣……”
賴朝一咬牙,一把扯下她的衣帶,用它束縛住她的雙手,他壓住她的身體,看着她無措的神情,低聲說:“阿绫,給我。你知道的,我已經,到極限了。”
阿绫愣了一下,也就在這一瞬間,她再次被奪走了呼吸,她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過去了。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這厮如果是為了向自己表達愧疚來的,為什麽最後被吃幹抹淨的是自己?!
賴朝曾無數次的想象,跟自己喜歡的女子交合,是一種什麽感覺?
銷魂?暢快?意猶未盡?
他想說:都有。甚至,要比想象美妙成千上萬倍。
懷抱着女子的嬌軀,看着心上人在自己懷裏喘息,他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心滿意足。
不對,遠遠不夠。比起自己對她二十多年的思慕,這才到哪裏?他親親女子俏麗的臉龐,一翻身将她再次壓在身下。
“不,不行!”見他竟然又來了興致,阿绫慌了,“你,你聽我說,希次郎他們一會兒就過來了,你別……”
該死!自己府上人多眼雜,根本就不能盡興!更何況她身邊小尾巴太多,時不時都要來騷擾她,裏面還有自己兒子,更讓自己束手束腳!不過好在自己早有準備,只是要等上個把月才能随心所欲。想到這裏,他臉色有些不好看,發洩似地在心上人身上重重留下幾個痕跡,說道:“先放過你。晚上再來。”
剛松口氣的阿绫被他後半句吓呆了,連忙說:“不要!我累了,今天我要讓萩子陪我,你不許來!”
聽她這麽說,正在穿衣服的賴朝緩緩轉過頭,臉上帶着一抹壞笑,“我不許來?你确定,這是你剛才說的話?”
重重點頭,“我确定!你不許來!”
見她一臉防備,就像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賴朝心裏一癢,一把将她拉在懷裏,輕笑着說:“既然夫人你這麽說,我遵命就是,晚上我不來,那麽相應的,我們現在就再來一場如何?”
“為什麽?!”阿绫明顯受了驚吓,開始掙紮,“我不要!你快點回去,被你兒子看到怎麽辦?!”
賴朝緊緊抱住她,“怕什麽?”他說:“你就趁此機會當他母親,如何?反正他很喜歡你,我們在一起,他一定很高興。”
“我才不要!政子會殺了我的!”阿绫掙紮不過,見他又有為她寬衣解帶的架勢,只能認命,“好吧好吧,你晚上來,現在給我放手!”
“好。”賴朝聽話的松開她,見她瞬間就往後退了好幾步,不由笑了,“何必如此不安?你剛才不也很享受嗎?還記得嗎?你剛才抱着我……”
“閉嘴!”阿绫羞惱不已,“出去出去!晚上之前不要讓我見到你!”
“好好,不要動氣,我先出去。”賴朝笑眯眯地說着,剛剛享受美味的他心情很好,雖然還不到飽餐的程度,“晚上等我疼你——用我幫你穿衣服嗎?”
“滾!”阿绫羞紅着臉,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
“好,我這就滾。”賴朝滿面春風地走了出去,路上遇到了希次郎和萬壽,摸摸他們的頭,和藹地說:“今天有沒有用功啊?累了的話可以出去玩一會嘛。”說完,哼着小調走了。
兩個孩子面面相觑,希次郎眨眨眼睛說:“伯父心情很好呢。”
“嗯。”萬壽點點頭,“這幾天第一次這麽高興呢。”
自從那一天開始,源二品就徹底開了齋,幾乎每天都要找時間與心上人溫存一番,看着歡喜的女子對自己的懷抱從抗拒到沉淪,他心裏的愉悅感真是難以形容。屋外可能随時會有人要來,屋內強拉着她與自己颠鸾倒鳳,這樣刺激的感覺讓他欲罷不能。每次看着她強迫自己不可太過縱情,賴朝都會在她耳邊低吟:
“快了寶貝,這樣的日子再過幾天,你就不用再壓抑自己了。”
然後攫取她的雙唇,将她的呻吟全部吞沒,加快律動,滿意地看着她在自己懷裏顫抖。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封來信擾亂了他的好心情。
信是寄給阿绫的,被賴朝攔了下來,因為寄信人是平保盛,平賴盛的長子。
自從今年二月開始,平家賴盛的健康情況每況愈下,飲食狀況大不如前,甚至還屢屢出現咯血症狀,據為他看病的大夫說,怕是堅持不過兩個月了。保盛在信中對阿绫說:能不能過來,見父親最後一面?
要是按照賴朝以往的想法,肯定是把信撕毀,當作什麽也沒有看到,以後再有類似的信就全都攔下來,不會向阿绫吐露一個字。老子在這邊剛和她你侬我侬,你來搗什麽亂?!我管你是誰,愛死不死!
但是想到那個男人臨行前的囑托,他還是嘆了一口氣,心中不由生了幾分憐憫之情。
算了,何必跟一個将死之人計較?他,也挺可憐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已經寫得很委婉了,為什麽被鎖?算了,我改就是。
☆、再見,小貍貓
看着手中的信,阿绫眼圈發紅,“怎麽會?那次晴子去看他,還說好好的……”她哽咽着。
賴朝心裏泛酸,但還是說:“你去看看他吧,再找一個大夫給他好好瞧一瞧。”
阿绫看他半晌,“真是難得。”她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有這麽大方的時候,你真的允許我去看他?”
“就算我不想讓你去,你也早晚會知道吧。”賴朝吐出一口濁氣,“與其那時候你跟我翻臉,還不如現在坦誠相告。而且,”他長嘆一聲,“他也算是個人物,只是生不逢時。”
阿绫沉默了,良久,她說:“我想,多陪陪他。”
賴朝咬咬牙,“可以。”
老天!像他這麽溫柔體貼,還能允許心上人去跟她老相好相會的男人應該世間難找了吧!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當天晚上,阿绫舍命陪君子,半是愧疚半是感激,盡全力滿足源二品的各種需求,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留下各種印記。用他的話來講,他要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留下他二品大人的專屬印章,讓某些人有賊心沒賊膽。他瘋狂地向她需索,說是要讓她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力氣接受其他人的求歡,以致到後來她自己動都懶得動,只能被動着承歡。阿绫知道這個男人心中氣悶,所以不管他提出什麽要求,自己都接受了,甚至還模仿春宮圖裏的姿勢,坐在他的身上與他雲雨,讓他欣喜若狂。這是他一直想讓她做的花式,但她總是嫌麻煩,因為還要她自己動。
“老天!你這個千金難買的身子,死在這上面我都願意!”他緊緊摟住女子的纖腰,不停地聳動着,感覺自己已飄飄欲仙。
第二天,帶着一身可疑印記,腰酸背痛的阿绫攜一雙兒女,日夜兼程趕往奈良,那裏有賴盛靜修的府邸。她想快點見到他,想在他人生最後一段時間,多陪陪他。
到達目的地,只見保盛已經站在門口準備迎接她們,見到她們,這個已經近而立之年的男子眼圈一紅,用他的話說,自從接到信知道她們要來,他就算好了日子,每天在這裏等待,已經足足等了三天了。
“你父親呢?”阿绫忙問。
“父親他——您去看看吧。”保盛神情黯然,“大夫說,已無回天之力了。”
“怎麽會這樣呢?”阿绫語調發顫,“去年年末離開鐮倉的時候他還不是這樣的,怎麽這麽快就變成這樣了呢?”
“其實,自從去年秋天,父親就覺得身體有些不好。”保盛低聲說:“平家一門葬身壇之浦,父親身為平家子,怎能不傷懷?而且雖然他看似位高權重,其實背地裏那些人會怎麽說他,也不難想象,就連我都聽過別人議論,說我們全是因為當時背叛平家,依附鐮倉才得來的富貴。可是,這種富貴,誰稀罕?!”他咬着牙,含淚道:“父親當時是為了不讓平家子弟白白犧牲,根本就不是為了自己!父親雖然表面不在意,但心裏……”
“我懂,我懂。”阿绫別過頭,輕輕擦拭淚珠,“這樣的事情,就不要去管它,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陪你父親的——不過,你嫡母在裏面嗎?你父親已經這樣了,我可不打算讓他不開心。”
保盛笑笑,“我沒告訴她。”
“嗯?”
“自從平家落難之後,兩人就形同陌路,各過各的日子罷了,就算父親以前有所圖,但現在根本就不在乎。”他冷冷一笑,“倒是那邊開始熱絡起來,每次見到我,幾乎都要說一次‘你嫡親祖母可是二品大人救命恩人’,好像通過我們能怎麽樣一樣。”
阿绫苦笑,“好吧,她不在,更好。”
跟着保盛走了進去,進了主卧,看着躺在那裏昏睡的人,雖然告訴自己要忍住,但淚水還是忍不住成串落了下來,他似乎,比臨走時還要瘦了一圈,皮膚發黃,一種不可名狀的氣息彌漫在房間內,很熟悉,熟悉到讓她恐懼。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受這樣的氣息了,最初的一次,是在自己母親離開人世之前的那段時間。
“父親……”萩子語不成句,低低飲泣,小松站在一邊,神情黯然。
“哭什麽?你父親只是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們先去把東西放下,然後等你父親醒來,一起吃個飯。這幾天,咱們就住在這裏了。”阿绫說道。
“是。”
打發走了兒女,阿绫輕輕走到他身邊,慢慢坐下,似乎有感應一般,只見他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嗓子裏傳出低啞的聲音:“小貍貓……嗎?”
“嗯。”聽着這熟悉的稱謂,阿绫笑着答應了,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自從兩人有了肌膚之親,他就一直稱呼自己小貍貓,他說,自從十三歲那年在森林自己把他一腳踢開之後,小貍貓,就成了她的代號。
他緩緩睜開眼睛,“嘿,真的是你啊。”他笑了一下,“怎麽,他那麽大方?”
“一群人跟着呢,而且,他知道我還有記挂的人,跑不了。”阿绫無奈地搖搖頭,“他啊,聰明着呢。”
賴盛笑笑,“我早就看出來了,他對你,非同一般。就你自己,還在那裏裝傻。”他說:“你就這麽走了,不怕他另找別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謝天謝地。”阿绫合掌道:“希望他快快有新人,我也就不用提心吊膽了。”
賴盛看她半晌,笑了。
“怎麽?”
“沒什麽。”他說:“就是覺得,他比我好不到哪裏去,我心甚慰。”
“讨厭。”阿绫小心地靠着他躺下,“我這一生,除了香王,還真沒為男女之事嫉妒過什麽人,包括重盛。”她說:“他跟他那些側室,包括經子夫人生兒育女,我也沒有在意過,可能,也是因為他們在一起才是天經地義吧。”
賴盛閉上眼,“是你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了,小貍貓,你太理智,太清醒,讓人覺得難以掌控。想看你為情癡狂,簡直是癡人說夢。”他又笑了,“可也正因為如此,男人們才會迷戀你,甚至為你發狂,因為他們都想成為征服你的人,不是身體,而是內心。可惜,唯一得到你心的男人,應該就是基盛吧。”他說:“那個時候,你青春年少,心裏還沒有築起高牆,是最不設防的時候,可以肆意地享受男歡女愛——不對,那個時候,貌似你也留了一分防備。”他嘿嘿笑道:“還沒有嫁人,就想到離緣,這樣的女人,我這一輩子也就見到你這麽一個。”
“有嗎?”阿绫搖搖頭,“你記得很清楚呢。”她說:“并不是防備,而是,不會把所有的幸福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罷了。”
“所以,小貍貓,你過得很辛苦。”賴盛看着她的眼睛,“就沒有一個男人,能讓你放下全部戒備,全心去歡喜嗎?我心疼你。”
阿绫勉強一笑,“說什麽傻話,我好着呢,沒有覺得不愉快,反而是見到那種傻乎乎圍着男人轉的姑娘,我都替她們害怕。”
賴盛看着她,笑而不語。
“傻笑什麽?”阿绫點點他,“從今天開始我要住在這裏,你的一切我都包了。”
賴盛笑着,輕輕點頭。
自那天開始,阿绫她們就開始圍着賴盛打轉。每天由阿绫親手做羹湯,萩子和小松帶着胖乎乎的小女娃逗他開心,保盛時不時會帶着雜耍藝人進來,博父親一笑。時間這麽一天天過去,阿绫的心卻也一天比一天痛,她不是沒有看到,賴盛的睡眠時間越來越少,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即使她們做了諸多努力,卻無法阻止他走向死亡的腳步。
可即使如此,她們還要試一試,就如同他強打精神在配合她們一般。
文治二年六月一日,深夜,此時已接近淩晨,平日已入睡的賴盛那天卻是格外清醒。阿绫暗暗心驚,問道:“怎麽了,睡不着嗎?”
賴盛轉過頭,看着她,說道:“小貍貓,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阿绫一愣,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心底湧起一陣悲痛,她咬緊牙關,笑着點點頭,“好。”
單衣被輕輕解開,扔在一邊,如玉一般的身體在他面前展現,身姿妩媚婀娜,肌膚細膩緊致,可見她平日一定是精心保養的。
“怎樣,看得過去嗎?”阿绫笑着問他,淚光瑩瑩。
“何止是看得過去?”賴盛笑笑,強撐着坐了起來,瘦如竹節的手覆上女子的面龐,手指劃過她的眉眼,小巧的鼻梁,豐潤得恰到好處的雙唇,纖長的項子,兩團雪白的豐盈,誘人的蓓蕾,平滑的小腹,在迷人的幽谷處流連後,順着細膩的腿側,一點點滑向纖細的腳踝,白嫩修長的玉足,緊緊握住,另一只手伸向阿绫,阿绫連忙握住它,偎依在他的懷裏。他輕輕撫摸着女子的身體,目光在她身上踟蹰,似乎要把這一切都記在心裏。借着搖曳的燭火,他看到女子身上浮起一層誘人的淡粉色,如同初見一般,他輕輕笑了:
“記得第一次見到你,脫下你的衣衫,就見你的身上有這麽一層誘人的光澤,那個時候就想:這個姑娘,真是個尤物,長大後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他抱着她,輕聲說道:“那個時候,我是絕對不會想到,那些男人裏面,有我。”
“傻瓜。”阿绫笑着靠在他懷裏,淚水卻打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