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只有一把鑰匙
“放學一起坐公交吧?”高大的男生,擁有一頭細軟的淺淡發絲,随着秋風輕輕浮動,深邃的琥珀色眼眸波光流轉,低垂的眉骨配上纖長的睫毛,似乎每眨動一下都能觸碰到眉毛,中法混血的美少年酷酷地将一只手揣在西褲口袋,另一只手遞過來一張紙條,居高臨下的對一個能普通到泥土中的女生發出這樣“隆重”的邀請。
教學樓前出現這樣一枚即使不動聲色也照樣可愛又惹人眼球的少年,本來故作鎮定上課下課的同學,面對他與那個歐巴桑眼神互動的場景,幾次忍不住停下腳步,暧昧不清地目光投過去。
而米羅抱着厚重的專業書,呆呆地站在他投射下來的陰影中,對着他遞來的紙條翻譯了很久,然後極大程度的擡起頭,有些艱難的仰視他:“嗯?”
換來一句“嗯”?歐萊不顧其他人火辣和嫉羨的目光,繼續在小本本上寫字然後遞過去:“謝謝你當時幫我投幣,為了還你人情,所以放學一起坐公交吧?”
所以……你買單的意思?米羅瞬間覺得車票一塊錢的公交立刻高大上了起來,對于站在大家視線聚焦點,米羅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不用了吧?只是一塊錢而已……”況且,我住校,放學要坐公交車去哪兒啊?
歐萊當時沒有再寫紙條接話,卻倔強的即使下午沒有課也還是執着地坐在學校公園的長椅上等着全天都是課的米羅到放學……就只是為了還那一塊錢的人情。
夕陽投射出橘黃色的光落在碧草青青的公園草坪上,就好像撒了一層金粉,沒什麽能比上了一天課後抱着書慢悠悠地走在安靜的公園裏更惬意的了,本來米羅是打算如往常一樣享受傍晚的輕松舒适的……
草木茂盛的公園寂靜地連皮鞋踩在枯葉上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米羅定下腳步,偏頭沖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颀長的身影逆光慢慢靠近,餘晖灑在他的肩頭,将他的輪廓顯得更加柔和美好,一張天使氣息的臉由于背光而印上片片陰影,變得有些陰暗和誘惑。
他的手好像一直都揣在口袋,似乎為了能更好的彈琴而随時保護那雙漂亮的手一樣,因為她是站在稍微高一點的地方,所以這樣不用後仰着脊椎看他,總算不會太累,想到這兒,她不由眼前一亮:不如每次跟他講話都站高一點的地方好了。
他與她對視了幾秒,親眼見證她本黯淡木然的眸子在看見他的時候,一閃而過的晶亮,因為這變化,他等了一整天的陰霾心情竟莫名變得晴朗了起來。他走上前,拉起她的手往他的方向輕輕拽了拽,然後放開,轉身先走了。
這就是要我跟他去坐公交的意思啊?米羅步履沉重的遠遠跟在他後面,困惑于他對那一塊錢的執念,看着他連頭都不回一下的背影,覺得他好像很急着要還人情一樣,她的嘴巴張了幾張,那句“一塊錢就算了,畢竟我是住宿的”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拒絕的話總是很難說出口啊。米羅幽幽地吐出一口氣,低垂着腦袋,無力地跟在後面,卻還不忘機智的與他慢慢拉開一些距離,免得來不及出去校門就被圍剿。
從學校到公交車站的那段距離,她本來是走了上千遍了,可這次算是她走的最累的一次,沿途無數行人都會莫名其妙地看過來,然後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涼氣,表情誇張的好像偶像劇裏的群衆演員,雖然大家的目标明顯并不是她。走在前面的主角一臉習以為常的表情,依舊走的風流倜傥,目不斜視。
反倒是可憐了她,習慣了過隐身的生活,現在這樣的關注度難免讓她有些慌亂,有好幾次她都想就這樣悄悄隐入人群然後跑掉,可這樣突然消失好像不太好,而且這幾天好像總能遇到他,如果這次跑掉,下次再見面估計會被直接人道毀滅。
走在前面的歐萊卻好像已經預料到她會有這種小心思,走幾步就會貼心的慢下來等等她,而她也跟着停下來歇歇。
畢竟兩個人算是一前一後的走在同一條直線上,他在前面一會兒快一會兒慢,而她也是走走停停。這種情況下,就算她再不引人注目,也難免會有人注意到他倆這奇怪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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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周圍越來越多的仇恨目光,米羅咬了咬牙,頭低的簡直要埋進胸口,手臂緊張的将懷裏的書抱的更緊。
終于突破各種“艱難險阻”一般上了公交車,在離開公交站牌的那一刻,她終于放松了肩膀,悠悠地吐出一口氣,他偏頭瞥了她一眼也跟着上了車。
投幣的瞬間,歐萊看着司機,一臉的孤傲不馴,然後很有挑釁意思地将兩塊錢很刻意的分兩次投了進去,中間還意味深長的間隔了兩秒,司機瞥了一眼縮在他身邊的瘦小姑娘,然後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盯了他一會兒,心裏低咒:現在的熊孩子都些什麽毛病?投個兩塊錢也瞎顯擺。
這次的公交車裏倒空閑的很,米羅習慣性地走到最後一排靠窗坐下,歐萊跟着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
“上次的事情,是我誤會你了。”米羅接過他遞來的紙條,翻了翻詞典,然後別過臉來看他,他偷偷用眼角瞥了瞥她,發現她正看過來,于是慌亂地将眼神移開。
米羅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是想為你說我是冷血動物那件事跟我說對不起嗎?”
歐萊往旁邊挪了挪,很煩地瞪了她一眼,倔強地轉過臉去,丢給她一記後腦勺,米羅的身子往前探了探,發現他白皙的臉上悄悄暈染開了淺粉色。
米羅忍不住笑出聲,擡起手摸了摸他的頭發:“其實你不用跟我道歉,畢竟給那個老人家留下個手指頭也不是因為我可憐她,只是我不想被別人說是冷血動物而已。雖然被發現的時候我沒有害怕,但我做的時候也沒有感到開心,只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冷血動物而已,但我的表現卻完完全全就還是個冷血動物。”
歐萊轉過臉來盯着她看向窗外的側臉,厚重的長發遮住她大半張臉,令他只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大眼鏡。對他來說,米羅很奇怪,發生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在急着宣揚自己,正如她所說,就算是僅僅是為了證明她不是冷血動物,那她借她做出的事情不是更容易證明嗎?不管做這事時候的心情究竟如何。但她沒有,她似乎更像遵從事實,她願意将最原始的自己解剖出來,即使醜陋也不怕被別人看到。
她可以靜靜地看着別人做虛僞的事情,卻容不下自己虛僞。
米羅一路處于走神狀态,直到跟着歐萊迷迷糊糊地下了車,站在車牌前仰頭看了一分鐘之久:陽光別墅?不會計算的這麽嚴密吧?上次替他投幣走到這一站,這次他也一定要“請”我到這一站?
米羅半張着嘴巴,偷偷斜睨過來,歐萊左右看了好幾遍才肯定地點了點頭,仿佛是在确認自己沒有坐錯站,她緩緩地合上嘴巴,更願意相信他只是為了讓她送他回家……
“你到家了,順着這條路直走,還記得吧?”米羅擡手為他指了指方向,然後站在路邊左右看車,“沒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鑰匙和鑰匙扣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米羅愣愣地看着懸在自己鼻子前面挂着小巧的金屬門牌的鑰匙,順着看上去,修長的手指以及筆直的小臂,不好意思看她的少年倔強地将臉轉向一邊,一只手習慣性地揣在口袋,另一只手捏着鑰匙伸到她的面前。
“啥?”
啥啥啥的,你傻啊?歐萊無奈地将鑰匙握回手心,從口袋裏掏出鋼筆和小本子,他算是發現了,在米羅面前耍個帥都不行!
“聽我爸說,你不是要代替他負責照顧我嗎?這是房子的鑰匙。”米羅剛翻譯完這句話,歐萊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立馬将本子抽回又多補充了一句,“鑰匙只有一把,所以除非你跟我一起回來,否則不能你比我晚回來。”
那幹脆你拿鑰匙不就好了?米羅剛想開口反駁,歐萊拉起她的手,将鑰匙塞進她的手裏,轉身走掉了。
當夜,公交車值班室裏,兩個大叔面對面坐着聊起這幾天的見聞。
大叔A:“今天碰上一個小屁孩,頭發染的那麽淺,一個雄性還矯情地戴美瞳!你說現在的孩子都怎麽了?投個幣都要在女朋友面前耍耍帥!”
大叔B:“現在這個社會什麽怪物都有,昨天我還遇到個裝歪果仁的臭小子,竟然想投英鎊!?家裏用錢鋪地板嘛!?”
說到這裏,兩個大叔憤世嫉俗的大口咬了兩口燒餅,絲毫沒覺察出有什麽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