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貴人
謝謝哦……從他們家鄉到A城，一千多公裏，路上就他一個人，車老板摳門，連個跟車的都不找。劉光就一個人在這公路上跑着，刮風下雨，日出日落，寂寞地很呢，連個說話的都沒有。不過，他也習慣了，想當年，開着軍車進藏，那是開了多少天也看不到一個活物，那種滋味都過來了，這個，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吧……
很塊地，入了夏，天漸漸熱了起來。他這種大貨車，哪裏有空調？光着膀子開，開地再快，車廂依然是蒸籠，人依然熱地受不了。于是就改到晚間跑車，圖個涼快！
這晚，從A城跑空車回來，已是深夜了。省道上車不是很多，劉光稍稍有些悃，伸手去摸煙，如今煙是越抽越兇了，不過沒辦法，這是他驅除悃意的唯一辦法了。用一只手把着方向盤，另只手正要去摸打火機，一個不留神，前面竄出個人來，劉光吓了一大跳。他猛踩剎車，吐掉煙，沖外面就開始大罵。前面的人仿佛被他的大嗓門和粗魯的話吓了一跳，等他罵完了，才說，“師傅，，對不住，對不住。”那人三十多歲，相貌堂堂，倒象個做官的。看對方一直道歉，劉光也罵不下去了，看着那人說，“怎麽那麽想不開呀，你不想活了也不能害我呀？”那人忙抽出煙，遞了過去，說，“小師傅，真是對不起，我這車動不了了，攔車攔半天了，你看能不能勻點油給我？”劉光接過煙，那人忙又遞了兩百塊錢上去。劉光接了，爬下了車……
路上碰到這事的多了去了，車開多了，總有壞的時候。當然也有人借此劫道的，不過，劉光倒不怕這個，他就一破貨車，還是空的，人家就是劫也不劫他呀。其實，路上遇到個落難的，他要是沒急事，他一般會幫個忙啥的，畢竟部隊出來的。再說了，一般也能借機撈點外快。
抽了點油給那人，那人千恩萬謝，說攔了那麽多輛車都沒攔到。劉光說下次車再壞了，別去攔那些小轎車，車子越高級人越壞，那些人都是孫子養的，吃人飯不幹人事。說完，聽那人不吭聲了，劉光看他如此，象是想起了什麽，忙說，我說的那些人可不包括你。那人有些尴尬。劉光也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就走回了自己的車，正要發動，那人卻又跑了來，“師傅，師傅，你會修車嗎？你再幫我看看，這車怎麽有了油也動不了？”劉光又重新爬下了車，跟着他走到那輛白豐田前面，手裏拎着應急燈，把前面車蓋掀開，搗鼓起來旁邊那人和他聊着天問師傅你這手藝哪學來的呀，劉光就說部隊上，那人又問你當過兵呀，哪裏當的，劉光就說了個地方，那人就一陣激動，說巧了，我也是那裏出來的，不過我是到了地方才學的車，然後劉光也激動起來。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這他鄉遇戰友，也要淚落撒滿襟了……兩人越聊越投機，竟有相見恨晚的味道了……
劉光又鼓搗了一陣子，說你再試試，那人鑽進車裏，發動了起來，竟好了，再下來，手裏多了兩盒煙，還有兩百塊錢。錢劉光任死都不收，只接過煙，說你好歹也是我的戰友老大哥了，我哪能收你錢，說着，把剛才收的錢也要退回來，那人哪能要，結果劉光也作罷。兩人點着煙，站着抽了會，那人看着劉光說，這車是你自己的？劉光嘆了口氣說我要有這貨車，就發了，跟人家跑車。那人又問你一月掙多少，劉光說也就八百大洋。那人吐了口煙出來，說我們公司現在正在招個司機，要不你去試試，月薪3000。劉光手哆嗦了一下，3000塊，老天爺，什麽概念。他一個高中沒畢業的人，能掙三千？望着眼前的人，劉光說，“我這樣的，高中都沒畢業，什麽都不會，他們能要？”“別對自己那麽沒信心，不試怎麽知道。不過我也不敢打包票，這樣……”那人從兜裏掏出張名片，“你回去做個簡歷，傳真到這個地址。反正你常到A市跑車，面試也方便。不過，我看，依你的資歷，挺有希望的。”劉光捧着名片，看貴人一樣看着面前的人，說，“崔哥，你可真是好人呀。”那人拍了拍他肩膀說，“只是給你提供個信息，行不行還得看你自己。好了，有事，打電話給我，名片上有我電話。”
等到車走遠了，劉光還捧着名片，傻傻的，一個月三千呀，他老劉家的墳頭終于要冒青煙了……借着光看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人事經理的擡頭，劉光這次真呵呵笑出了聲。過年的時候他老娘給他去拜了簽，抽中一根上簽，說他今年有貴人相幫，必遇難呈祥，要行大運。他老娘回來告訴他，他還挺高興的。可一年還沒過半，女朋友踹了他，他的車也沒了，劉光想屁走大運，倒大黴才對吧……可如今，看着名片，劉光才想原來那簽是真的應了驗，真有貴人幫他呀當然了，很久後，當劉光知道他這三千好要扣這扣那交這稅交那金，到最後到手只有兩千多時，就有些郁悶了。他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三千應該再加上兩個字，就是稅前。真他奶奶地！
廢話少敘，切不說劉光回去後如何絞盡腦汁做出了份簡歷，又是如何小心翼翼求神拜佛地傳過去，再是如何把手機調到最大聲加振動然後度日如年地等待面試電話，咱只說他接到面試通知後咬牙跑超市買了套廉價西裝，然後嚴整以待地來到了面試地點……
望着這座高高的辦公商廈，劉光有些緊張，把汗在身上蹭了蹭，整了整領帶，劉光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走了進去……
前臺把他領進了會議室，就關門走了出去，桌子對面坐了個人，卻是崔鵬，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身灰色的西裝，帶着副眼鏡……是認識的人，劉光也就不那麽緊張了，擡袖擦了把汗，坐了下來，想喊崔哥，但想想不對勁，就改口喊了崔經理……劉光一直很緊張，這裏的一切他都不熟悉，讓他恍然以為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聳立的高樓，漂亮的前臺，西裝革履的上班族，不停的電話，聽不懂的鳥語……老天爺，這是哪裏？
面試很簡單，也就一刻鐘吧，就結束了，當劉光被告知他随時可以來上班時，劉光真想把崔鵬抱起來轉個圈。貴人，真是貴人呀……
劉光試探着問半個月後來上班可不可以，要等車老板找個新司機，崔鵬說那就兩個星期後來報道……臨走的時候，崔鵬問你住哪裏呀，劉光就說住老鄉那裏，又問遠嗎，劉光說不是很遠……其實哪裏有老鄉呀，劉光只是不想再麻煩人家，貴人已經幫了他這麽多忙，劉光已經很很滿足了劉光回去把這事給家裏人說了，他老娘激動地差點哭了，真想不到他這不争氣的兒子竟然到大地去掙大錢了。劉光一高興，請全家人到個高檔飯店撮了頓，小外甥高興地一直讓他馱着走。車老板也沒難為他，很快就找了個司機，還拍着他的肩膀說，光子，你這次是撞大運了，可別忘了老叔我，劉光忙掏煙說，叔呀，我這小蛤蟆再蹦踏，那也蹦不到天上去，你這話可是糟踐我了……
事情安排妥當了，劉光背着行李來到了A城。站在人行天橋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車輛，閃爍不停的霓虹燈，熙來攘往的人流，深深深吸了口氣，他劉光，從現在開始，要開始幹番事業了……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