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瑣事
雖然昨晚好一陣折騰，劉光還是早早爬了起來，沒辦法，部隊待了五年，這早起的習慣恐怕要跟他一輩子了。出去跑了一圈，回來，發現“洋大爺”也起來了，躬着腰正在刷牙，衣服有些皺，頭發有些亂。劉光有些想笑，這洋大人也是要洗臉刷牙來着，還以為他不食人間煙火呢。想着上前打聲招呼吧，他雖然“受的教育少”，但也知道眼前的人即使再讨人嫌，畢竟是客不是？正想開口，突然看到那人抄起旁邊的一瓶純淨水來漱口，劉光一陣氣悶，用了好大的忍勁，才阻止住自己朝那人撅起的屁股上踢一腳……奶奶地熊，拽個屁……
劉光朝地上吐了口，轉身朝屋裏走去。飯菜早擺上了，很是豐盛。哪象早餐呀？想着舅媽老早爬起來，就為做這菜，有些不忍心。屋外的大爺終于結束了他的清洗工作，板着臉來到飯桌前。看到他那張便秘臉，劉光就說不出的氣，他感覺自己最想做的就是朝那臉上捶過去。
都坐下來後，旁邊的人勉為其難地喝了些粥，眉頭皺成了一團。劉光懶地再去理，邊吃邊誇舅媽手藝好，肚子都塞不下了，還在往下吞……
吃完飯，沒有任何停留，陸念青就把他的行李拎了出來說要走了。劉光牙又一陣發癢，表舅看出些端倪，對劉光說，“光子，送念青回去，路上好好的，別生事。”
臨上車前，陸念青對着表舅說，“我回去就把錢彙過來。以後要是村裏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說完，轉身上了車，關了門。不過，就他那一句話，已經讓在場的人幾乎落淚了……
劉光點了根煙，不禁感慨，還是有錢好呀，多拽都沒關系……
一路無話，回來時路順多了，到了火車站前，劉光車也沒下，陸念青下了車，轉到駕駛座前，黑漆漆的墨鏡瞅着劉光。看着他，劉光竟笑了出來，“陸先生，這大好的陰天，你戴副墨鏡，是你覺得見不得人呢，還是說你的眼睛有毛病？”
對方看了他半晌，說，“你的服務很不讓我滿意。”
“吆，陸先生，怎樣才能讓您滿意呢？我可不知道，難不成學日本人給您一走一鞠躬，三走一磕頭，你才滿意？”
“你這樣的人，能活下去，是奇跡！”
“怎麽着，陸先生看我不順眼，難道想把我抓進集中營？”
陸念青看着他，沒再說話，劉光撇了撇嘴，想算你聰明。說地也是，憑他那不順溜的話，和劉光辯，那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掄錯地方了。
兩人瞪了半晌，劉光決定忽視那墨鏡後的目光到底有多不屑，掏了根煙出來，正想點上。陸念青從錢包裏掏出一疊票子，數也沒數，扔到了劉光身上，轉身走了。劉光想罵，但看看身上的錢，沒罵出口。他有些愣，把錢拿到手裏，一張一張數了起來。俄滴親娘哎，一千八百塊！一千八百塊！！要知道，他不論刮風下雨即使每天跑車，跑死跑活一個月，也掙不了一千塊錢呀！！！
劉光拿着錢，傻笑了半晌，看着那人的背影，突然間覺得那張便秘臉一點都不可恨了……看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劉光想明年他不知道還回不回來？陡然間想起表姨去投胎了，有些沮喪。但又想這事別人又不知道，說不定那姓陸的還會來嘿嘿嘿……劉光一時間腦筋轉了幾轉最終，他看着手裏的錢，想，錢呀，可真是好東西……又想，他劉光是不是有點賤。再轉念一想，賤就賤吧，為了錢，賤的人多着呢，又不差他一個……誰讓咱有個祖先叫阿Q泥……
有了這筆錢，劉光決定把車去修下。他這輛破昌河買的時候就差不多是報廢車了，被他左折騰右折騰這麽兩年，還撐着沒報廢，多虧劉光自己懂車，否則，早跑不動了。但這趟山路跑下來，看看自己這車，真地是撐不下去了。但他又沒錢買新的，撐不下去也要撐。說起來，他劉光也沒什麽大的願望，高中沒畢業跑去參軍，命好，做了駕駛兵，在大西北開了五年車，退伍回來，他除了這開車，什麽都不會。家裏又沒門路幫他找工作，結果給人家跑了一年多長途，多少攢了點小錢，又讓家裏幫襯幾個，買了這輛昌河跑出租。想着多跑兩年再買輛新的。可是，他劉光雖愛錢，但酒肉朋友多，人情重，今天這個結婚，明天那個生孩子，後天又一個的爺爺歸了西，都需要送人情。他家鄉地方不大，規矩大，人情大哎，不提也罷除了這個，還有一群朋友時不時聚聚喝喝小酒啥的，另外，交女朋友也需要錢。
說到這女朋友，劉光是一肚子氣。前不久他被女朋友給甩了，說跟着他沒前途，看上別人了。劉光那個郁悶呀，這個女人他可是用心去處的，一年多了，都談婚論嫁了，結果被人撬了邊。他恨地牙癢，怎麽也緩不過來，結果揣上刀子去堵了那男人。他劉光人雖不高，也不壯，但這架是從小打到大，又在部隊待了五年，一般人哪能和他動手呀，更何況他還急紅了眼，直把那人打地抱頭鼠竄。旁邊的女朋友是急了，直拿高跟鞋踹他，最後把他踹急了，他抽出刀子說，你那麽護他，我就送他上西天。結果，地上的人直喊我不跟你搶了，是她纏上我的，我根本不喜歡她，你喜歡她你就拿去，我只是和她玩玩的雲雲。女朋友哭天搶地，把那人罵了個狗血噴頭，踹了他一腳，轉身走了劉光也跟着踹了地上的人一腳，罵了句人渣跑去攆他女朋友，結果人家更恨他，說這輩子就是去當尼姑，也不會和他好。劉光挺納悶，他想不通既然都看清楚那人是人渣了，怎麽反而更恨他了。他蓋上被子躺床上躺了一天也沒想通……結果全子知道他失戀了，來找他喝了通酒，喝醉了，喝醒了，事情也就過去了，他照樣開他的車……失戀，他又不是第一次，他也不是第一個，怕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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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再說那輛車。修了後，那車看起來還能掙紮着開段日子，劉光也就安了心。可好景不長，有一天，他喝了點小酒，又恰逢那天正好下雨，他一不小心，把車開到了樹上，這下，車是徹底報廢了，慶幸地是他人沒事。看着被拖走的車，劉光有些愣怔，好象看到最好的朋友被拖去了刑場，而他是罪魁禍首……那晚，劉光抽了一宿煙。
沒了車，他也就沒了飯碗，買車是買不起，他只有繼續去給人家開車。依舊是跑長途，從他們這裏拉貨到A城，一星期跑兩趟，每月八百。劉光又仿佛回到了剛退伍時的起點，說來可憐，混了這幾年，怎麽又混回去了？！劉光也不去多想，別人都可憐他，他要是再可憐自己，那還讓人活不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