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轉機
朦胧中，劉光就夢見自己被踹出了門，衣衫褴褛，成了一乞丐。大冬天的，雪花飄飄，別人躲在火鍋店裏吃地滿嘴流油，而自己卻眼巴巴地看着飯店裏氤氲升起的熱氣流口水。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從飯店裏走了出來，朝自己踹了腳，罵道，滾，看什麽看，你這種人，早該送集中營火化爐，待在世上就是個禍害。劉光哪裏依，上去要打，但那人旁邊卻突然冒出兩個穿黑衣服的打手，一下子抓住了劉光的手，劉光絲毫也動不了。然後就看到那張可惡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越來越清晰，然後就聽到一陣放肆的大笑，再然後，笑聲戛然而止，那人一揮手，說，“活埋！”劉光大駭，掙紮着說，陸念青你個王八蛋，我操你祖宗八代，你不得好死，你正罵地起勁，一陣鈴聲響起。劉光突然醒了過來，卻是個夢，擦了擦口水，從兜裏摸出手機。“peter，上班時間，你在哪裏？”聽聲音，卻是shawn。
“在車庫！在……擦車！”自從進了這家公司，劉光說話都沒理直氣壯過。或多或少，總有種壓抑不住的自卑在心裏。這是怎樣也驅除不了的。
“車需要你擦嗎？”劉光沒吭聲，“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你不需要做不該你做的事情。十一點半，把車停在樓下。水雲天，你知道嗎？”
“知道。”水雲天，是個很高檔的海鮮樓，劉光以前送同事去過。
“那就好。十一點半，在樓下接人，去水雲天。就這樣。”那邊啪挂了電話。劉光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他這一覺睡地還真長。
這一覺睡的，劉光把那陸念青就又恨上了幾分。心裏也越來越煩亂，有些後悔自己的沖動，這和那姓陸的徹底反了臉，自己是一絲希望也沒有了。想來想去，也沒個主意。思忖了會，撥通了夏雪濤的電話。夏雪濤摁掉，立刻用公司電話給他打了回來。劉光就把事情和他簡單地說了，還沒說完，夏雪濤那邊就嚷了起來，“你傻呀你？你和錢過不去呀你？這麽高的工資，你說扔就扔，你就不能忍一忍。做老板的有幾個不牛的，你就當他放屁不行呀。我剛上班那會兒，還不是被老板掐着脖子罵，你打聽打聽，這剛上班的，有幾個有好日子過的，你忍了這段時間，不就好了嗎？這剛轉正，你就辭職，你多虧呀你。這上哪再去找那麽好的工作去。”
“你別說了，我找你來是訴苦的，不是找罵的。”
“我給你說呀，你這辭職只是一時逞口舌之快，沒寫書面辭職報告的，那就不是正式的。你就裝傻，你就耗，等他們來開除你。我告訴你，你這自動辭職和被開除是不一樣的，被開除是有補償費用的，你已經轉正，是正式員工，羅普又是個大公司，他們是有嚴格的程序的，不是小公司，說踹人就踹人。聽好了，你就別再提那事。等人事部來找你，你再和他們談，那多半是有補償的，說不定能多拿兩三個月的工資。”
“真的假的？”
“我騙你幹什麽。他們即使要開除你，也不是馬上就能做的事情，你多做一天，就多拿一天的工資，你想想，你一天能賺一百多呢。你就耗着呗。你那資本家老板，天底下多地是，你即使找了下份工作，老板也好不到哪裏去。你以後要是還想在人手下做，就先忍忍。忍地了他，你也就練出了本領。”
“本領，什麽本領。看家狗的本領？”
“嘿，我告訴你，你要真有那看家狗的本領，那你還真走遍天下都不怕了。現在，不都說了，要向狗學習，狗為什麽會成為人類最好的朋友，那是。”
“打住，打住，跑題了。”
“好了，我就不多說了，我這還忙着呢。回去再開導你。一句話，裝傻！這個世界不需要聰明人，需要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傻子。他要是再罵你，你就當聽狗叫不就行了嗎？記住，別多說話，你這行的，多說多錯。你就當自己是個機器人不就行了嗎？開車的機器。好了，我挂了。晚上，我買酒回去，咱倆喝兩口。來了，來了。”
劉光有些個想不通，這好好的人不做，卻去做狗，這世道倒也怪地很。狗，他是不做的，但是，做個機器，倒還行……賺錢的機器想着賺夠了錢，就再也不受這些個外面的鳥人的氣了……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無奈。出來混了這麽些日子，劉光覺得自己的那套人生哲學在這裏是行不通的。義氣？面子？親戚？朋友？在錢大爺面前，統統滾蛋！！！有時，劉光覺得，如今的自己和過去的自己相比，有很多的不同，以前的他活地潇灑自在，窮是窮了點，但和朋友有酒一齊喝，有肉一齊吃，講究地是個熱鬧和樂趣。而如今，自己只是一個司機，一個開車的機器而已。大家表面上客客氣氣，可真正把你當朋友的卻又有幾人，即使你掏心挖肺，別人卻也只是看跳梁小醜而已。其實，到這個鋼筋水泥鑄就的城市後，很多事情他看不太明白，也想不明白。比如夏雪濤說的人要向狗學習，這他怎麽也是想不通的。其實為了保這份工作，他已經很卑躬屈膝了，可好象還不夠。怎麽做，才好呢？他是個男人，如果真為了錢活地象條狗，那他是不是太對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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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三個月而已，劉光好象過了三年，他仿佛有些蛻變，變成什麽樣，他不知道。只是最明顯的，話少了，煙少了，酒少了，覺少了。還有，就是錢多了……算了算了，不想了，他就那點水平，有些事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的，就等攢夠了買輛普桑的錢，就還回去，過他那種呼朋喚友的日子去。
抓了抓頭，劉光看了看手機，快到點了，就發動了車子，開了上去。
稍微等了會，就見陸念青和助理陪着一個老頭笑容滿面地走了出來。看到陸念青在笑，把劉光吓了一大跳，敢情這位大爺也會笑？不過，吓歸吓，劉光也沒耽誤事，看那三人走下來，劉光連忙下了車。Shawn給那老頭拉開了車門，劉光則轉到另一邊拉開了另一邊的門。陸念青看也沒看劉光一眼，直接鑽了進去，Shawn坐在了副駕上。
這一路上，三人叽裏呱啦地講了一路鳥語，劉光能聽懂地也就是yes，no等幾個簡單的詞，還有全世界通用的“哈哈哈”
“hahaha”……
一路無話，很快到了水雲天，看着三人走了進去，劉光才把車子在停車的地方停好，想着到哪裏弄點東西吃。轉了一圈，在後面的弄堂裏找到個賣盒飯的地方。如此臨近的地方，卻截然是兩個世界。不過，劉光也沒有絲毫的不平衡，同人不同命。那克裏都說了，如果你不好好讀書，就只能去伊拉克。他劉光生在和平的國度，沒趕上打仗，已經很幸運了。吃過飯，劉光買了盒煙，過足了煙瘾。想了想，又買了份報紙，才走向停車場，這輛A8裏是沒DVD的。他必須在車裏等着，不能跑遠，因為他不知這些人要吃多長時間。等一份報紙前後翻個差不多了，劉光的電話響了起來，是shawn讓他把車開過來，他們吃地倒挺快的。等劉光把車停到門口時，發現陸念青和shawn已經在等着了，而老頭不見了。
等那兩人鑽了進了，劉光發動了車子，看後面沒指示，他這個機器不能不開口了，“請問去哪裏？”後面依然沒聲音，倒聽到shawn說，“james，我看還是坐火車去吧，這麽長的路途，你……“
“情況太緊急，時間來不及。就開車去！”
劉光沒再插話，他把車開地很慢，等後面兩位決定了再說。
“好吧。Peter，
去N城！“劉光聽這話，吓了一大跳，N城又不是郊區，這一點準備都沒有，說去就去？現在去，晚上肯定是趕不回來了。他下意識地想說什麽，但想想機器，機器兩個字，把話又吞了回去。他能說什麽，照做就是。
“盡量趕到四點半前到！”劉光愣了下，如今已經一點多了，有點困難。不過，如果是這A8的話，四點半前應該沒問題。當機立斷，劉光一句話都沒說，也沒有片刻的猶豫，車子就開地快了起來，上了高架，速度立刻就飙了上去。劉光的技術是沒地說，又快又穩。都說這開車要經驗，但這經驗是必需的，靈氣和悟性也是必不可少的。開了那麽多年的車，劉光絲毫沒有任何煩躁的感覺，這委實難得。
開上高速的時候，劉光一輛接一輛地超着車，後面兩位在叽裏呱啦地讨論着什麽，劉光也聽不太明白，好象是什麽合同，什麽技術類的問題，他也不關心，只是聚精會神地開着。開着A8來飚車，那感覺是沒地說。一路急馳，到N城的時候，剛好四點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