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院
劉光是在一片鳥鳴聲中醒來的。清晨的曙光透過沒拉緊的窗簾透了進來，把屋子映地蒙蒙的。昨晚什麽時候睡的，劉光已經沒了具體的概念，只記得陸念青一直說一直說，他腦子到最後就嗡嗡的，看着陸念青來回張合的嘴巴，耳朵卻什麽也聽不到。拼命睜張眼，但越是如此，越是犯悃，最後終于撐不住，刷地合了眼，就再也不想睜開了。
很靜，有輕微的呼吸聲傳來，劉光眼光轉向了旁邊，卻是一張床，上面是睡地正熟的陸念青。劉光有些須的愣怔，盯着旁邊的腦袋看了半天，良久，把眼光又轉向了窗外。聽着窗外的鳥鳴，他突然很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努力着動了下，似乎沒想象中那麽難，他掙紮着用力坐了起來，然後再動動腿，竭力下了床。沒找到鞋，劉光卻也沒放棄，就那樣赤着腳站到了冰涼的地上，扶着床，慢慢挪到了牆邊，然後又扶着牆緩緩走到了窗戶邊就這樣短短幾步路，他卻象走了次長征……
稍微拉開些窗簾，看向外面。紅的花，綠的樹，平整的草坪，散步的病人，一切都那麽平和。劉光暗自笑了下，真是睡了好長的一覺啊，睡着前這地上還都是雪呢。伸手把窗打開，一陣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劉光不自禁打了個噴嚏。正想把窗戶關上，旁邊驀然出現了一雙手把窗戶給關上了。
劉光轉頭，笑着說：“把你吵醒了？你再睡會吧，天還早。”陸念青沒說話，只是看着他，劉光就有些讪讪地說，“我想看看自己殘廢了沒有，你看，還好，能走。”說着話，劉光擡起了腿，這一擡，就把光腳丫子給擡了起來，陸念青臉色就更不好看，回頭也不知道在哪裏拿了雙鞋子過來。劉光連忙穿上，眼一搭，看到陸念青腳上也沒鞋，正想脫下來，但斜眼看到陸念青臉色，就沒脫，說，“你也找雙穿上，這天涼。”
“我不是病人。”聽到這話有些冷意，劉光忙說，“你看我不是剛才沒找到，又想走走，就……對了，有煙沒有？好長時間沒抽過，想地不行。”
“這是醫院。”
“是，是只是問問沒有就算了。”
陸念青看了他下，轉身走到櫃子旁邊，拿了盒煙過來，劉光的嘴就咧了起來，接過煙和打火機，撕開煙盒，先抽了兩根過來，标準的敬煙姿勢遞給了陸念青，說，“來根？”陸念青倒也沒拒絕，吧嗒着眼皮接了過來，劉光只是客氣，見他接過，大喜，忙湊上給他點着，然後給自己也點上……
深抽了口，徐徐吐出了煙霧，陸念青的臉在煙霧中顯地有些迷糊，劉光看着他，說，“我都聽我姐說了……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代表我家裏人謝謝你！”
“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出事。”
“那哪能怪你，都是我自己，腦袋發神經，看着車去撞。”劉光笑着說，“還好沒殘廢，不然後半輩子可就死定了。”
“我會養你一輩子。”
“那可敢情好，不用擔心去讨飯。”劉光哈哈笑了兩聲，把煙灰随手彈到窗臺上。突然想到什麽，擡頭看陸念青，又看看自己彈的灰，有些尴尬地笑着說，“我等下收拾，我收拾。”陸念青看着他，沒說什麽。兩人正沉默的當口，門突然開了，兩人都朝門口看去，卻是一位年輕的護士，挺漂亮的。
“病房不準抽煙。”劉光聽了，立刻把煙在窗臺上摁熄了，笑着說，“對不起，對不起，下次絕對不犯了，您別生氣。這一時沒把持住，您多擔待。”
“你剛醒，要多注意。”小護士倒是很溫柔，“要量血壓。”劉光一連串的是是是，忙要走到床邊去，這一動，卻差點跌倒。他是站久了，腿有些麻木，一時竟然動不了。陸念青伸手撈住他，那護士也快步走了過來扶住他，兩人把劉光攙到了床上。
漂亮的小護士熟練地給劉光量着血壓，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臉紅撲撲的。劉光就盯着她看，誰知小姑娘突然擡起頭，看到劉光的樣子，猛地瞪了他一眼，眼朝旁邊斜了下，随即又低下頭，臉似乎更紅了。劉光順着她的眼光看去，卻是陸念青。對方正看着自己，劉光臉有些抽搐，想着陸念青真是磁場巨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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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壓很快量完了，小護士輕聲囑托了幾句，就走了出去。臨關門前，終于擡頭看了一下，劉光就咧嘴對着她笑，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看他。直到門關上了，他還在盯着門看。
“怎麽樣？”
“嘿，你別說，還挺漂亮的。”劉光下意識地開了口。等說完，才感覺到自己說了什麽，猛地擡頭看着陸念青有些發黑的臉“不是，不是，我是說”劉光忙解釋。陸念青卻是直接走進了衛生間，聽也不聽。
“哎，哎，你聽我說啊”回答他的是“碰”地關門聲
壞了，生氣了！
劉光又努力着走了遍長征，挪到了衛生間門口，倚着牆委坐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門，說，“你別開門，先聽我說。看不到你，才能說出來。”
“我這一醒，世界都變了樣。我姐說咱倆就斷了背了。可我在睡呀，我根本不知道的時候我們就成那個了我沒說不同意，你都對我那樣了，還說我就是你的前世情人，這帽子扣地那麽大，我不同意我也得有那個資本呀。只是，咱們先……怎麽說呢，先讓我适應下，我不是不是那個什麽嗎？我要适應下，你說是不是？我不犯賤，你對我好我都知道，雖然我不知道我哪裏值地你那樣對我。
不過我想也只有你的那個什麽前世的理由能解釋了。我就當自己是你前世的情人吧，這世，就給我點時間，我會很快适應的。我喜歡女人，喜歡看漂亮的女孩子是天性啊，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以後絕對不當你面看我只是想說，你讓我喜歡上你，也得給我時間啊。突然從老板變成了老婆，我得适應啊……““我說完了，你事辦完了嗎？辦完出來吧，我站不起來了，你得幫我。”話剛說完，門就從裏面打開了，陸念青直直地看着他，說，“我給你時間。”
劉光看着陸念青濕淋淋的頭，就笑了，說，“其實，你真地很帥！又有錢！歸了我，我發了，你知不知道！”
陸念青的臉就有些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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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光身體本沒什麽毛病，這一醒，就差恢複元氣了。躺了一天，精神頭就來了。他那幫狐朋狗友聽說他醒了，都相繼來了。最先來的是全子和亮子，看到劉光，兩人眼圈竟然都有些紅。劉光笑了，罵道，“奶奶地，我還沒死呢。”這一說，那兩人就笑了，全子笑着說，“光子，你可把我們吓死了，都不敢想呀，你這麽一個大活人怎麽就躺那不動了呢。你這一睡，可把你半輩子的覺給睡過頭了”
三人正說的當口，陸念青走了進來，全子和亮子一點都不驚訝，很恭敬地喊了句“表哥”，陸念青點了下頭，說，“別待時間長，他剛醒，沒恢複。”說完看了下劉光，就又出去了。劉光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看他走出去，說，“你們怎麽那麽熟啊？”
“表哥在咱們城投資了家出租車公司，把我們都招進去了。”
“有這好事？工資多少？”
“多勞多得，看各人本事了。少說也一千多。光子，等你好了，也進來，你那就是表哥一句話的事，說不定讓你做管理呢，你姐夫不就是做管理的。那工資更高，一點不累。別去C城了，到哪不是掙呀。這離家近，還能照應。”
。
全子他們不久就走了，不過他們的話劉光可聽進去了
病房裏好不容易只剩了他們兩個，陸念青在噼裏啪啦地打電腦，劉光就盯着他看，陸念青偶爾擡起頭，劉光就賊西西地笑，如此兩三次，陸念青放下手中的東西，看着劉光，說，“有事？”
“那個，我聽全子說你在我們這投資了一家出租車公司。”
“不是我，是公司。這裏如今在開發旅游，但一家正規的出租車公司都沒有。我們來投資，是經過考察的。只是把散車攏到一起，統一管理，借雞下蛋而已。”
“那雞人家也得給你啊？還是你厲害……呵呵”陸念青看着他，沒說話，劉光就接着說，“我好幾個哥們都在裏面，都誇你，說你是這個！”劉光豎起了大拇指，然後又笑着說，“我要是能進去，絕對不會丢你的臉。”
陸念青又看了他一眼，然後重新抄起電腦，盯着屏幕，說，“等你好了，我們就回C城。”
“啊？！我這都睡這麽長時間了，早被開除了吧。”
“除了我，沒人能開除你。”
劉光張了張嘴，沒說出話
劉光恢複地很快，他沒病，只是恢複而已。夏雪濤在他睡着的時候從C城跑來看過他，這醒了，劉光就給他打了個電話。夏雪濤有些哽咽，說光子，以後可不能這樣吓人了，把人心髒病都吓出來了，我這周末就去看你。劉光的心熱熱的，忙說你看什麽呀，我都活蹦亂跳了，馬上就能回C城了，路費留着給我接風洗塵，千萬別來……
劉光出院的時候，正是夏初，樹上的葉子都剛長滿，嫩綠嫩綠。天氣不冷不熱，很是舒服。他這一出院，動靜很大，連院長都跑來送他，還有一長溜的醫生護士什麽的，把劉光爸媽給感動地不輕。還有，全子他們開着出租都來了，車也不跑了。全子也真逗，弄了串長長的鞭炮在醫院門口放了起來，搞地跟接新娘子似的。說來也巧，回去的路上，碰到個結婚的車隊，好家夥，他們這隊比人家的都長，就是出租車多了點，有些掉價。
到了家，大家夥在劉光的呼喝下也都散了。劉光看着眼前的房子，咋了咋嘴，回頭看了看陸念青，怎麽感覺自己睡着的時候老爺子老太太把自己給賣了，然後換了這棟房子。
看到他們回來，蒙蒙就撲了上來。蒙蒙沒去醫院，正是春夏之交，傳染病多，醫院可不是個什麽好地方。劉光把蒙蒙抱了起來，蒙蒙就咬着他的耳朵，說，“舅舅，你看，你看，咱家漂亮吧，比露露家漂亮多了。”劉姐說，“快下來，舅舅剛出院，抱不動你，別累着舅舅。”蒙蒙聽了這話，張着手對着劉光後邊說，“表舅，抱！”一雙手就很自然地把蒙蒙接了過去，劉光回頭，才知道蒙蒙這個“表舅”是陸念青。有些驚異，但随即也就釋然了。
吃飯的時候，大家圍成一桌，劉媽看着看着就抹起了淚，劉姐忙低聲安慰了起來……
“今天多高興的日子，你說你哭什麽啊？”老爺子喊了起來。然後，斟了杯酒，對着陸念青，說，“念青啊，今天高興。這杯酒是我代表我們全家敬你的，老頭子我謝謝你！”說完一飲而盡，淚也順着眼角流了出來。劉光看着自己的爹娘這樣，心裏難受地要命，他猛地站了起來，“啪”扇了自己一耳光，說，“爸，媽，我對不起你們，我不孝，我該死，我有罪！”說完，又要扇，陸念青猛地抓住他的手，劉光沒掙脫，另外一只手抓起身邊的酒咕嘟咕嘟喝了起來，陸念青忙給他奪了下來，劉光紅眼看着大家，說，“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們操心了！”說完，沖了出去。陸念青跟着也跑了出來。
劉光走地急，頭就有些暈，陸念青扶着他，坐到了路邊一棵樹下。看着來來往往的車和人，劉光問，“有煙嗎？”陸念青遞了根上去，劉光接過，湊着遞上來的火點了，深吸了口。
“看到沒有？我爸跟我媽的頭都白了，我記得過年的時候還是黑多白少。”
“我只是睡了一覺，他們卻老了那麽多。”
“我一直讓他們操心，從小到大，學習沒好過。一直打架，我爸都不知被老師叫到學校多少次。本來想着我能上體校，這個子不争氣，它到了高中就不長了。後來我鬧着去當兵，他們沒辦法，依了我，我又說想當駕駛兵，他們又托人送禮，總算遂了心願”
“我媽想抱孫子，我連女朋友都找不到。找到了，卻總被人踹。我揣着刀子去找那男的，人家指着我鼻子罵我沒出息，自己老婆給人跑了，能怨誰？我一下子就洩了氣，是呀，能怨誰？除了我自己，誰都不能怨。”
“給你吵了一場不明不白的架，把自己差點撂進去。我死了倒死了，倒也幹淨。可你看我把家裏人給害的……我這個做兒子，對不起他們……”
“要不是你，我們家就散了。”
“剛才我爸謝你，其實真正謝你的應該是我。從那次你把我從局子裏弄出來，我就欠你很多了。這次，我這條命更是你救的。其實，看看我自己，有什麽？什麽都沒有。我早就想找個富婆把我包了，可我這樣的，沒人要呀。我又不是小白臉，脾氣也不好，我這一輩子就在你面前裝孫子的時間多了。”
“前世也好，今生也好，真也好，假也好，你想怎麽樣，我都陪着你。你要是累了，嫌我煩了，就跟我說，給我筆遣散費，就行了。我們各走各的。”
一雙手把劉光的身子扳了過去，然後劉光就看到一雙有些異樣的眼睛，“你，難道從來都沒有一點動心？”在看到那雙有些紅紅的眼睛時，劉光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良久，他拍了拍陸念青的肩膀，說，“有，就是現在。看到你這樣，我這裏有些痛。”劉光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陸念青仰頭，許久，再低下頭時，眼神已經平靜，“劉光，從現在開始，我追求你。”劉光哈地笑了出來，倚到石板後邊的樹上，抽了口煙，望天，說，“老板，我現在就是你的第一死士，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朝西，你追求個屁呀。我渾身上下連汗毛都是你的。”
“劉光，我要你的心。”
“要心是吧？容易。”劉光說完，把煙摁滅，然後在自己手上試下煙蒂，感覺不熱，才把陸念青的手拉過來，在手心上畫了個似心非桃的東西，然後，說，“這就是我的心，已經給你了。這有什麽難的，看把你急的。”陸念青頭上的筋冒了出來，握緊了拳頭，站起來轉身就走。劉光忙也站了起來，追在後面，“哎，哎，我開個玩笑，生什麽氣啊。別走啊，等等我……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