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變故
天越來越冷，陸念青越來越忙，忙地和劉光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使劉光是他司機，是他情人，是他親人，是他兄弟……陸念青出差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主飛國外，所以，劉光經常看不到他。從最初的長夜難耐到如今的仍然長夜難耐，劉光漸漸從很不适應到必須适應……劉光看起來是個粗人，其實，他是個挺敏感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他感覺到陸念青有些變化，但具體是怎麽樣的他也不是很清楚。感覺這東西，有時是說不清的。既然說不清，劉光就把這一切歸結到了對方工作忙的原因上，不然，怎麽辦？再說了，他又能怎麽辦？
都說大禍之後有大福，這次手術後，柳清竟然漸漸在娛樂界嶄露頭角，他參加了一個選秀節目，一鳴驚人。看着市中心那個巨大的屏幕上出現的熟悉的面容和他身後那群瘋了般的“清絲”，劉光有些錯噩，突然想自己是不是真老了？不過，他是打心眼裏替自己的兄弟開心。找了個時間，他就拎了點東西給柳清送了去，想着讓他補補，等敲了門，才發現屋裏的主人已經換了。說了句對不起，退了出來，劉光坐在小區裏那老舊的木凳上抽了幾根煙，就又拎着東西走了回來……自始至終，劉光發現自己竟然沒怎麽生氣，他感到很奇怪，這放以前，他不應該罵人嗎？不過，現在他就歸結到一點上：自己成熟了。又自嘲地想，熟就熟吧，別爛就行！
很快就到了聖誕，公司老外早就各個回國了，陸念青是提前三天回去的。想起去年的聖誕，好象就在昨天，不過去年沒下雪，陽光明媚的，今年倒更象是所謂的白色聖誕節了。老時間，劉光接到了陸念青的電話，沒說什麽，道了聲聖誕快樂，那邊就挂了。劉光聽着陣陣忙音，心裏突然有些煩躁，起身穿了衣服，拉着大黃，走了出去……
在小區轉了一圈，心裏更煩，劉光索性把車開了出來，讓大黃上了車，開車去兜風。雪依然很大，紛紛揚揚，即使在他們家鄉，也好多年沒見過這麽大的雪了。劉光開地不快，漫無目的，随意兜着。不知道怎的，兜上了高速公路，路沒封，想了想，索性去海邊，去看看雪中的大海是什麽樣的情景……
本來想着這大冷的天，肯定沒什麽人，到時就讓大黃撒歡自己跑跑。誰知到了，才發現沒有想象中那麽少的人。大黃已經是只大狗了，劉光不敢放，就牽着朝人少的地方走去。雪小了許多，這海邊的風反而不是很大，只是冷地緊，浪一撥一撥的撲到岸邊，又退回去，再撲，又退……不知怎的，劉光就想起了“絕望”兩個字……背風點了根煙，劉光想罵人，他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一大老爺們變地這麽磨幾，還把“絕望”都想出來了，你說又不是文學家，一粗人，想這個都不怕人笑話？！不想了，劉光看了看左右，人少了許多，天也漸漸暗了下來。劉光把繩子給大黃松開，大黃嗖就朝前跑去，劉光在後跟着跑，一人一狗發力奔了起來出了汗，心中的郁悶多少透了出來，看天色暗了下來，劉光把繩子又重新給大黃套上，一人一狗慢慢朝停車場走去，快到停車場的時候，大黃猛地跑了起來。劉光沒在意，竟被他掙脫。心下着急，跟着大黃跑了起來……
當看到令大黃如此興奮的源頭時，劉光的拳頭緊緊捏了起來，全部的血都沖到了頭頂……
在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他已經沖了上去。而他拳頭下的人絲毫不反抗，就那樣把自己交給他那如雨點般的暴打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在意。大黃咬着他衣服拼命朝後拖，他一腳把大黃踢開……
最後的最後，是警察把他拉開的，那時的劉光，俨然是只瘋了的狗……
抱着頭蜷坐在派出所的水泥地上，劉光腦海裏什麽都沒想他很快被保釋了出去，看着眼前被他打的面目全非的人，劉光想笑，然後他就真笑了出來，大聲地笑着，歇斯底裏地笑着，笑地彎下了腰……
真是太好笑了，是不是？
終于笑完了，笑夠了，劉光看着眼前的人，說，“有煙嗎？”陸念青掏出了煙，替他點好，遞了上去“疼不疼？”
“沒想打你，只是沒控制住。我就是一瘋狗，你別在意。”
“我剛才想明白了，柳清就是你夢中的那個人是吧？早點告訴我不就行了，瞞我做什麽。我不早就說過，等你找到了那個人，給我說聲就行了。還那麽折騰，假裝回美國。這段時間累吧？其實也沒那麽多出差是不是？我是什麽，狗都不如的家夥，值得你這麽騙嗎？這樣折騰你自己，不值得。我們好合好散。我打了你，你要是覺得虧，就再打我一頓，我不還手就是。我就是你養的一條狗，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嫌礙事了，踢走就行，讓正主進來不就行了嗎？折騰你自己，你累我看着也累。”
“大黃我帶走，算是給我這段時間的出工費吧。它是我兄弟，我不舍得留給後媽帶，怕你們欺負它，呵。”
“保重吧！”
劉光說完，慢慢走進了夜色中，雪越下越大，風越刮越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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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劉光牽着大黃，拎着自己當初沒舍得扔的包，在聖誕過去的第二天晚上站在了自家的院子前。她媽出來倒垃圾，看到他，吓了一跳，劉光眦着牙，笑着說，“媽，想我沒？我可想你了，你看連夜跑回來看你。媽，你看我養的狗。大黃，叫奶奶。”劉媽看到兒子的樣子，淚刷就下來了，她猜是出事了坐在溫暖的屋裏，劉光大口地吃着面，添了很多辣椒進去，吃地淅瀝嘩啦的，笑着，說沒什麽，其實就是自己被開除了。姐夫說，“光子，你這技術，到哪都是好手。我那裏正缺人，你在家歇兩天，馬上就能去上班。”劉光就說，“好，姐夫，以後就跟着你混了。”
回來兩天了，劉光很正常，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劉穎耐不住，還是問了，問他和陸念青怎麽了，劉光就說，“姐，你看我這樣的，人家能看上嗎？他那是逗我玩，如今，這結束了，不就完了？”看着劉穎疑惑的眼神，劉光說，“姐，我回歸正途了，你不該高興？”劉穎嘆了口氣，說，“光子，別太壓着，不然會受不了的。”劉光哈哈笑了兩聲，說，“姐，我沒有不正常吧？”“你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這不象你。”
劉光覺得自己挺正常的，真的，他沒覺得什麽，可就是晚上睡不着覺，從那天開始就沒睡過，這心裏就犯難受，頭疼，想了想，這天晚上，等家裏人都睡了，他就拉着大黃走了出去，一家一家24小時藥店逛，每個藥店買幾片安定，想多買，不行，人家不賣。等他逛個差不多了，手裏藥片已經不少了。然後去了個24小時超市給大黃買了幾瓶最好的狗罐頭，回來看着它吃，等它吃完了，又看它舒服地躺在暫時搭的窩裏睡了後，劉光才慢慢回了自己的屋，然後，把藥片一片一片全吞了下去，等最後一片吞下去的時候，想：娘的，再睡不着，可真服了……
劉光從沒想過自殺，在他的世界中，這兩個字眼是很遙遠的，遠到好象是冥王星上造的字，但當他醒來，被劉穎扇了一巴掌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自殺”！！！
這不可能……
他想解釋，其實他就一不小心多喝了幾片而已，他沒想過死……
但沒人相信他，因為他不是三歲，他已經快三十歲了……
劉光自己也說服不了自己……
這事過後，劉光徹底正常了。也就一天，他自己結了帳，從醫院跑出來了，也沒什麽病，他不願找折騰，還花錢不是？回來的路上，他碰到了以前跑車的那個車主，那人看到他，眼睛發亮，忙問怎麽回來了？劉光就說，那地待不下去了，就回來找活路了。那人眼睛就更亮了，大腿一拍，說光子，你可真是回來的好啊，救命了啊。這馬上要跑春運，你不要推。工資比你以前翻一倍，怎麽樣？
工資翻倍也不到2000，劉光自然也知道這段時間跑車是要拼命的，但他此刻卻沒絲毫猶豫，當即點頭，說後天就可以出車。那人高興之至，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了。
于是劉光又開始了長途的跑車生涯，只不過現在是跑客車，大客車。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睜眼就是開車吃飯，閉眼就是睡覺。滿眼滿腦的方向盤，似乎他還是以前的那個他，這一年多什麽都沒發生過……
他回家後，沒住新家，而是住到了自己原來的家，那裏其實什麽都有，他的東西全在，也方便。他有時跑車回來晚，怕耽誤兩位老人睡覺，最重要的，他想一個人。家人順從了他他的意思，于是劉光就住回了自己住了許多年的那套房子。這裏，他安心！
轉眼，到了年關，跑完最後一趟，已經29了。劉光沒再出門，在家裏幫老爺子老太太收拾收拾東西，唠唠磕。還給大黃洗了個澡，過年了，讓它也幹淨幹淨。大黃已經很壯實了，洗着洗着，就又開始盯着大黃發呆，直到大黃用頭拱他，他才會回過神來……
洗好，沖好，用吹風機吹半幹，劉光抱着它到了客廳，放到沙發上，繼續吹。大黃在沙發上扭，顯然是不喜歡。等毛終于幹了後，大黃解放般地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在屋子裏追球耍着玩。
劉光坐在沙發上，有些累，給大黃洗澡是個體力活，它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回來這麽久，才洗過這麽一次。劉光摸根煙出來，點上，瞅着玩地興高采烈的大黃，苦笑了下，這麽名貴的一條狗，跟着他，卻是王子變了貧兒。爸媽不再喂它狗糧，說是貴。人吃什麽，也就喂它什麽，饅頭面條菜泡飯，有什麽喂什麽，大黃從最初的抗拒到甘之如饴，也沒過幾天。其實，什麽都是習慣。習慣了就行，大黃這樣，劉光想自己和暢不是這樣，馬上一切就習慣了……
打開電視機，換臺，一個一個換，轉到了個臺，是娛樂節目，劉光抓着遙控器的手不再動，手上的青筋冒了出來。電視上的人在唱歌，一首他只聽過一次的歌，那次也是這個人在唱，他記得歌名好象是叫“麥田上的烏鴉”。唱歌的人變了許多，臉上的青澀退去了不少，眉目間添了份成熟……
唱完，又是談話，老套的方式，但劉光沒換臺……
“在你的成長過程中，有讓你特別感激的人嗎？”老掉牙的話題。
“有”
“那能不能說說。”
“我欠他很多……說再多的對不起也沒用。我只是想說，我很感激你，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到，但我還是想說句對不起，還有謝謝你。你幫了我，卻丢了自己最珍愛的，如果沒有碰到我，也許你會很好，一直很好。我知道好多事情是控制不了的，但是，但是，畢竟是我奪走了這一切……我知道自己自私，對不起……”屏幕上的人擡眼，直視着鏡頭……劉光起身，走出了屋子……大黃扔掉球，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