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偷懶了嗎
這回的道歉, 嗯,比以往有誠意。
殷緋嘴角勾起, 還來得及細瞧, 門被人敲響。
“進來。”
他面上未綻開的笑容收斂, 把紙條折好,重新塞進懷裏,帷帽取下來, 擱在一邊的桌子上。
門咯吱一聲被人推開, 長慶走進來,“皇上, 都禦史讓奴才告訴您一聲, 一切準備就緒, 客棧的人已經換成了咱們的, 外面也包圍了, 只等那些人落網。”
殷緋點頭,“李齋辦事我放心,對了, 他人呢?”
長慶如實回答,“都禦史做了僞裝, 不方便見您。”
殷緋蹙眉,“什麽僞裝不方便見我?讓他過來。”
長慶有些猶豫。
殷緋眉頭蹙的更緊,“還不快去!”
長慶麻溜去了, 一柱香後, 把都禦史帶了回來。
殷緋在洗手, 那墨弄到皮膚紋路裏很難洗幹淨,他手都搓紅了,還是有些印子,洗不掉似的,粘在指甲縫裏。
不喜歡手上有半點污垢,索性喊人過來将整個染黑的指甲修掉。
剪刀是從客棧找的,桂圓給他剪,長慶和李齋進來的時候桂圓手一抖,險些把他的指甲剪禿。
桂圓吓了一跳,連忙跪下,被長慶揮走,“不長眼的東西,給皇上修剪指甲還敢分神?”
他看了一眼都禦史,也忍不住偷偷笑了出來,發現皇上視線瞥來,又連忙憋住,老老實實給皇上修剪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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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緋上下打量了李齋一眼,“整個客棧連個女子都找不到?需要都禦史這般委屈自己?”
都禦史扶着額,很是無奈,“沒辦法啊,客棧裏本來有個賣唱的,被不懂事的下屬吓暈了,我尋思着女孩子好辦事,還不會被人防備,所以……”
殷緋愣了愣。
女孩子确實不容易被人防備,比如她,聽說她是女孩子的時候,他确實稍稍放松了些。
“行了,朕知道了,下去吧。”
李齋點點頭,頂着那身女子妝容離去。
他本來長得便清秀,換上女裝竟也沒有違和感,只是大家曉得他是男子,所以才會忍不住笑出聲。
殷緋沒笑,只是女裝而已,實在勾不起他想笑的欲望。
說起來,女孩子,他為什麽會創造一個女孩子?
記得書上有記載,得了鬼疰之症很大程度都是童年受過陰影,比如被打多了,渴望自己強大起來,做不到,便希望有個人能救贖他,于是那個‘人’出現。
也有一種情況,比如從小喜歡男人,渴望做女人,一直催眠自己,長此以往,真的以為自己是女孩子。
可惜,這兩種遭遇他都沒有,所以如果他要創造,也該是男子才是。
其實她說自己是女孩子,本身就透着古怪。
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是女孩子?
是認知障礙?還是她真的是女孩子?
是活生生的,用了巫蠱之術?還是死去的鬼魂,上了他的身?
莫名的,他更希望她真實存在,不管是巫蠱之術,還是死去的鬼魂,都比鬼疰之症更能讓他接受。
天色漸晚,殷緋瞧着窗外,深吸一口氣。
如果她是活生生的人,用了巫蠱之術,只希望她本人不要太醜。
如果是鬼魂的話,不要太吓人。
對她要求很低了,沒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方姝一整個下午都在老老實實澆水,倒不是心甘情願的,是因為皇後娘娘回來了。
從娘家帶回了許多特産,還帶回了一只貓,是上次托人出宮給黑白找的母貓。
母貓是野橘貓,俗稱田園貓,比黑白還醜。
短時間內找不着好看又恰好發情的貓,本來有一只,半路跑掉了,只好臨時替換成這只。
可憐的黑白都不願意跟它待在一起,似乎有些嫌棄它。
它自己長得有夠抱歉的還嫌棄別的貓,總之再嫌棄也沒用,娘娘把兩只貓關在一起,準備強迫它倆在一起。
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省了,直接就可以入洞房了。
娘娘夠意思,一回來便讓人将帶的吃食分給大家,比如糕點,和炒出來的栗子。
這個時代的栗子都是貢品,只有宮裏的人能吃着,當然了,也有一些官家會被賞賜,娘娘的娘家是皇上的近臣,不掌實權,皇上為了彌補宋家,東西倒是沒少送。
比如上次邊疆小國送來的貢品,直接分了娘娘一半。
其實這裏頭有其它宮的賞賜,但是交給娘娘,讓娘娘代分,是給娘娘的恩澤,讓娘娘拉攏人心,算是皇上對娘娘的安慰。
當然了,娘娘想獨吞,皇上也不會有意見,他一向不怎麽關注後宮,連去禦花園都躲着衆人,挑個沒人的傍晚去。
宮裏的娘娘們膽子小,不敢晚上去禦花園,聽說禦花園死過不少人。
淹死的,被害死的,還有跳井死的,想想方姝怎麽來的就曉得了,加上古代蠟燭成本高,宮裏也不許有明火,除非在禦花園設宴,否則一般的宮女太監和娘娘們沒膽單獨過來,所以仔細翻翻禦史記載的本子,會發現皇上每次去禦花園都是在晚上。
懷疑禦花園鬧鬼的事是他傳出去的,這樣就不會和他的嫔妃們見面了。
他是真的很不喜歡他的嫔妃們,為了避開她們居然還使了小手段。
在大家注意力都在土特産上時,方姝的注意力在娘娘身上,娘娘戴着帷帽,一路都沒有摘,而且直奔房間而去,中間都不帶停留,腳步有些匆忙。
方姝猜測她要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不會健步如飛,她之所以回娘家也是去拿藥,說明家裏有很高明的大夫,有大夫養着身體自然不會不好,那就是前者了。
她心情不好。
難道是在娘家受了委屈?
沒道理啊,她現在是皇後,她爹太傅見了她都要行禮,誰敢給她臉色看?
所以為什麽不開心?
如果是平時,方姝現在一定在她房裏安慰她,即便不想也會被錦繡拉過去,現在……
只能等娘娘主動找過來,娘娘不主動,她是無法接近的,而且皇後的憂愁,她幫不上忙。
猜也曉得宋家現在叫她回去幹嘛?無非是出把力,勾引皇上,讓皇上喜歡她,然後勸皇上放過宋家雲雲。
皇上最近對宋家頗是狠辣,撤掉了好幾個人,雖然借口都是他們自個兒有錯,比如去青樓被抓,再比如打老婆被舉報。
還有一個是因為養外室被揭發處罰的,這些在原來都是小事,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被無限放大,一口氣撤了三五個人,連都禦史的位置都沒了。
宋家能不着急嗎?自然是着急的,可惜這事娘娘也沒有辦法,皇上不是那麽好勾引的,而且她看得出來,皇後似乎不想勾引皇上,但是她說喜歡皇上的時候又不像作假。
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皇上那邊是,皇後這邊也那麽難以理解。
嘆息,窮比還是思考一下晚上吃什麽吧?
辣椒還是沒弄到手,吃什麽都覺得不得勁,希望皇上的氣能消,再不消真的沒辦法了。
晚上亥時左右,殷緋要等的人來了,先是一個探頭探腦的小子,在門口走來走去,發現沒有異常才進去,然後又來一個,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一個簡單的客房裏走進去了十幾個人。
殷緋在二樓的客房,窗戶正好對着對面,可惜,沒有一個熟面孔。
李齋很快過來問他,該怎麽辦?對方很謹慎,沒一個本人前來,全都讓人代替,而且這些人有的扛鋤頭,有的做些小生意,還有的幹脆是老人小孩。
地方官們不可能這副模樣,家裏的小厮也沒有老弱病殘的,那就是随手從街上拉來的人。
就算抓住他們也沒用。
“再等等看。”
他不信,這麽多錢真的放心讓一個路人來拿。
就不怕路人心生貪念,将錢私吞嗎?
李齋點點頭去了,沒多久又回來,“不對勁,這些人帶的錢太少了,不像他們,倒像是小偷們分贓?”
殷緋蹙眉,“把那封信拿來。”
李齋颌首,從袖子裏拽出一張折起來的信給他,當初就是這份信,讓他們覺得是對暗號。
這封信很正常,只有落款不正常,落款是仲郎。
關于仲郎有個故事,仲浪在一家有錢小姐家當教書先生,意外愛上了那家人的小姐,小姐也喜歡他,倆人暗生情意。
但是家人不會同意的,所以她倆只能偷偷摸摸的進行,話說反的,意思也是反的,什麽都是反的。
比如我月初約你出來,其實就是月末的意思,我在這家客棧等你,其實就是對面客棧的意思。
就這樣讓他們躲過了很多次明查暗查,在一起很多年才被發現。
這個法子居然被用到現實中,開始都沒人發現,還是長慶注意到的。
這小子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喜歡看一些小話本,尤其鐘愛情情愛愛的故事,于是一眼指了出來,幫了他們大忙,說的有理有據,沒道理是錯的。
等等,什麽都是反的,那也就是說,房間也是反的?
“去查查看,還有誰開了房?”為了保證不被人看出區別,客棧正常開着,也會有一些散客進來,對面的屋子,就在他隔壁。
殷緋目光望向他左邊,說話聲音也小了一些,“不用查了,盯緊這個房間。”
他用眼神示意,李齋似乎也想到了,畢竟那信還是他找人偷來的,原本沒碰,這個是探子抄下來的,連章印都記得。
殷緋在房間裏等着消息,李齋出去應對,沒多久隔壁傳來踹門聲,和打鬥聲,再過不久李齋狼狽的回來,“讓他跑了。”
殷緋凝眉,“怎麽這麽……”
聲音頓了頓,因為他看到屏風上閃過一道光。
後面有人,而且那個人手裏拿着劍!
隔着一層屏風,李齋看不見他這邊,只疑惑問,“怎麽了公子?”
邊問邊朝這邊走來,那聲公子,說明他發現了異樣。
如果覺得四周沒人,他會喊皇上,沒有喊就說明他想讓殷緋配合。
“沒事。”殷緋不動聲色,“既然跑了就算了,下次再抓吧。”
“聽公子的。”李齋以後離屏風很近了,一旦他走過來,那人就要面多兩個敵人,所以在雷雨天的一聲驚鳴中,他出手了。
宛如利箭,陡然射來,長劍破空而出,朝殷緋掃去,殷緋避開,他沒有武器,不好直迎,恰好李齋也趕了過來,與那人交手。
那人也不管他,只一個勁的朝殷緋擊去,攻勢又猛又快。
一寸短一寸險,更何況他手上沒有東西,自然落了下風,被那人逼去角落,空間施展不開,再加上動作似乎比原來稍顯僵硬,竟叫他胳膊上傷了一劍。
雖然那刺客很快被李齋和沖進去的人制服,傷口也被包紮好,不過他還是瞧着傷口沉思了許久。
方姝今天一直在等娘娘主動來找她,娘娘太孤單的,一個朋友都沒有,出了什麽事連找人說話都找不着,她倒是十分願意聽娘娘敘話,就算開解不了她,單純陪着她也好。
難過的時候有人陪着也是幸福事。
可惜她這樣想,娘娘不這麽想,一直到很晚很晚,方姝也不知道多晚,總之她在外頭險些熬睡着。
實在撐不住,也等不着娘娘才放棄,老老實實去睡。
自我感覺大概睡了大半個時辰,也就是三更左右,才穿到皇上身上。
是被疼醒的,胳膊很疼很疼,比她被擰疼一萬倍,方姝抽着冷氣去枕頭下找皇上留下的紙條,想看看皇上有沒有解釋一下自己怎麽受的傷,或是給她留下什麽話?
手往裏頭一摸,還真找到了。
方姝拿出來拆開看了看。
‘你最近是不是偷懶了?沒有練那個柔術?’
方姝眨眨眼,心思有些複雜。
難道皇上受傷,是因為她最近偷懶,沒有練瑜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