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和石人僵持着。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略帶迷惑地說:“你們……在做什麽?”

月光比方才亮了一些,飛觞擡眼看去,只見小麒麟撥開草叢,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我……”他忍不住開口,石人的劍卻逼得更緊了些,只好把接下來的幾個字咽了回去。

麒麟卻已經聽到了。

“是你?”它有些興奮地邁了兩步,可是只聽了一個音辨不清方向,只好停下來仰起臉說:“你再說句話,好不好?”

石人沉默着移開了劍。

“我……”飛觞覺得嘴裏有些苦,忽然不知道怎麽接下去了。但這一個字已經夠了,下一刻小麒麟已經連蹦帶跳地過來抱住了他的腿。

“你回來了!”它蹭了蹭,殘缺的臉上一點點綻出笑容。沒聽見飛觞的回應,它歪着臉想了想,有些抱歉地輕聲說:“可是我的花還沒有開……”

十五、朱華臨夜

“可是我的花還沒有開……”小麒麟的頭微微低垂,“你說過,等開花的時候回來看我的。”

開花的時候……飛觞用了很久才想起那句随口說出的承諾,然後他俯下身摸摸麒麟的頭:“是,我記得。”

看着麒麟聽到之後開心地抱着自己的腿蹭,他也就真的相信自己是記得的。

直到後頸感覺到微微的涼意。

石人的劍重新舉起,劍尖與肌膚只差毫厘,他說:“你剛剛叫它什麽?”

“麟夜……”飛觞下意識地說,出口之後才發現,小麒麟撲到身上時,自己不知不覺間叫出了它的名字。

麒麟退後一步,有些畏懼地揪住飛觞的褲子。

它記得石人是不願意飛觞給自己起名字的,可是……正猶豫着不知該說什麽,只聽石人冷聲道:“我原以為你多少會有些不一樣……”

他看了一眼全無生機的山坡和山坡下那堆帳篷間透出的火光,目色更加森寒:“其實你們都一樣!”

“我沒有……我不是……”飛觞想辯解什麽,卻覺得自己身上沾染的焦糊味道分外刺鼻,越說越無力。

“它頭頂上的花叫朱華臨夜,”石人冷笑,“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飛觞咬了咬唇,無話可說。

“朱華臨夜……”麒麟怯生生道,“你們……在說我麽?”

朱華臨夜,傳說中千年難遇的奇花,據說能讓人青春永駐,修行之人吃了更是可以直接到達飛升前的境界。飛觞清楚地記得,連堂中最為穩重的長老在講述它時,也忍不住流露出豔羨。

那确實是讓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飛觞也的确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它。

“但是他最終卻沒有摘,不是麽?”一直沉默的十六忽然開口。這只小神獸有一雙清澈至極的眼睛,飛觞被它看得一陣恍惚,只覺整個人都被這清涼的眼神穿透了。

石人卻依然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劍稍稍移開了一些。

飛觞微微苦笑。小麒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有些不安地在他腿上蹭蹭,他心中一軟,幾乎是下意識地說:“我覺得那花很美。”

當時的确是對那朵花動過心的,但他最終還是是沒有摘。

不管是畏懼石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麽,至少在此刻,他真的覺得那朵花很美,也真的相信自己是因為這個原因,給了小麒麟名字。

很多很多年以後,最初那個稱不上純粹的動機已經被徹底忘記,人到中年的飛觞站在碎裂的麒麟石像前,依然是這樣相信的。

那時是黃昏。

朱華臨夜,一朵開在黃昏的紅花,那種紅……是很清涼的顏色。

那天晚上石人的敵意并沒有維持多久,得知了自己名字含義的小麒麟話音軟軟如同頭頂的花瓣,飛觞在忙着應付它的各種問題。不知道是因為不願打擾,還是想起了別的什麽,石人一個人走遠了。

衣角被露水浸濕,再被風吹幹。

十六遠遠地看着那個衣袂飄飛的人,并不敢走上前去。盡管它也想問問自己的名字,問問是不是除了數字,還有些別的意思。

它只能默默地看着石人拿出一塊玉牌,在半明不明的月色下輕輕摩挲。

牌子上的名字是卻月。

十六是守墓的神獸,卻月是烏衣山上這片墓地的主人,便是十六該守護的人。

那麽……他也是石人要守護的人麽?

十六、我不是故意的

十六半夜醒來的時候,并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睡着,它原本是想遠遠地看着,就這麽陪石人一夜的。擡頭看看,月色好像比入睡前清明了許多,草尖的露水反射出月光,又被風搖落摔在地上。四周很靜,除了風,一點聲音都沒有。

連缺了一顆牙的石象打呼嚕的聲音都聽不到。

好像有什麽變得不太一樣,十六下意識地走了幾步,穿過長長的青草,一路撫過成行的石像。那都是它熟悉的同伴,此刻又不知為何變得有些陌生,它好像被什麽催促着支配着,下意識地數着他們的數目。

“一、二、三……十四、十五……”

“十六”兩個字從喉間吐出的時候,它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腦袋渾圓的神獸頂着幾叢參差不齊的小草,大大的嘴仿佛在微笑,眼睛卻是閉着的。

那是……自己。

十六輕輕一顫,它下意識地伸手按在石像的頭頂,卻發現一雙手蒼白纖長,淡藍色的長長衣袖被風吹得飄飛起來。

正在這時,對面的自己忽然睜開了眼睛。

世界在這一刻突然模糊,各種熟悉的聲音連同清晨的天光一樣撲到臉上,它睜開眼看看淡白的天空,發現這只是一場夢。

怔怔地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它忽然明白了夢裏的感覺是什麽。

那是寂寞。

無邊無際,近乎荒涼,暗含恐懼,這樣的寂寞……是他麽?

石人卻并不知道十六在想什麽,他只是皺了眉拍拍它的頭說:“天亮了,起來吧。”

十六很快就明白了石人叫醒自己的原因。

小麒麟安靜地伏在飛觞身邊,聽到十六叫它還會哼兩下,但很快又沒聲音了。十六想起它之前無知無覺的長眠,心裏害怕忍不住摸摸它,卻被掌下的高熱吓得幾乎跳起來。

“它怎麽了?”飛觞握着它的一只小爪子,“昨夜還好好的。”

石人冷哼一聲,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逝,對這個人他始終充滿敵意。但他沒拔劍,只是冷冷道:“你說呢?”

“我……”飛觞不明白,“你說我?”

“當然是你。”石人走上前将手放在麒麟額上,看了飛觞一眼,“它體內靈氣耗損十之七八,而這些靈氣……你說在哪裏?”

“你是說……”飛觞一震,心裏隐隐明白了什麽卻又不願承認,下意識道,“我沒有……”

“你沒有?”石人冷笑,“是啊,你沒有。”

他一字一句緩緩道,并不去看飛觞的表情:“它身上的靈氣得自天然,誰也拿不走的,只除了賦予它名字的人……它對你沒有設防,那天你給了它名字,然後呢?”

“我沒有!”飛觞忍不住放下麒麟的爪子,站起身來。

石人并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飛觞覺得這目光仿佛刀子,怎麽都躲避不掉,而自己好像真的犯下了什麽無可挽回的錯誤,我沒有……這話在心裏重複了好幾遍,終于再也說不出口。

最終他垂了眼道:“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怎樣,他其實并沒有真的忘記。

那時小麒麟身上靈氣源源不斷,居然很輕易就被吸進自己身體裏。不只傷好了許多,連耳目都瞬間靈敏了,那感覺太過舒服,他只是沒有細想……或者說他下意識地不讓自己細想,也就……沒有拒絕。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沒有拒絕。

那一點自己都不願想起的私心被明白白地暴露出來,飛觞覺得有些無措。他是素有俠名的朱衣堂弟子,他在外面從來風光無限,殺該殺的人,擒該擒的妖,喝所有當喝和不當喝的酒,人都說少年風流該當如此,他已習慣了挺直身子接受人們的羨慕,而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

“我不是故意的……”他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又重複了一遍。

石人發出一聲十分刺耳的笑。

“這就是人……”他輕聲說,語聲中的嘲諷讓飛觞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麽。而十六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湊過去舔了舔麒麟滾燙的臉。

它并不知道飛觞在解釋些什麽。

它只是不明白,為什麽他不願意低下頭看小麒麟一眼。

十七、拓牡

“沒有辦法麽?”十六把麒麟的小臉舔得濕漉漉的,擡頭看石人。

石人深深地看了飛觞一眼,然後又去看麒麟,許久他才說出一個字:“有。”

既然有辦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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