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他的架勢,心裏更加不平,立刻壯着膽子擺了個進攻的樣子,向前踏了幾步。顧長松察覺時已經不及阻攔,只聽無比凄厲的一聲慘叫,眼前已灑下一地猩紅。

衆人看時,全都倒抽一口冷氣,有年紀小的女弟子已經被吓得要哭了出來。

郁焱執劍的右手齊腕斷去,地上不見斷肢,那手竟是生生被不知名的東西融掉了。若不是飛觞危急之時拉了他一把,他失去的就不只是一只手了。

血氣彌漫之中,衆人眼睜睜地看着郁焱棄在劍上的寶劍被無形的水波漫過,從青鋼劍鋒到銀絲纏繞的劍柄,一點一點消失了蹤跡。

那看不見的東西已經侵到腳邊。

十三、它哭了

劇痛失血之下,郁焱幾乎是立刻昏死過去。

飛觞因為方才拉了師兄一把,這一耽擱便不及閃避,眼看就要被那無形的東西碰上,衆人都是一臉驚懼地看着,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連一向疼愛飛觞的顧長松,在那一瞬也有片刻的猶疑。

其餘的人就算是強忍着沒有逃走,也禁不住閉上了眼睛。

本以為會無比輕松地滿載而歸,卻沒想到出手便折損兩大弟子,他們修行以來已不知多少次獵殺奇獸采集藥材,卻從未遇到過今日慘狀。

等了片刻,卻沒有聽見任何想象中的慘叫。

衆人看時,只見飛觞好好地站在原地,臉色有些白,人卻還是完整的,他抹了抹頭上的汗,看了地上一眼:“停了。”

“什麽?”顧長松急問。

“它停下了。”飛觞指指地上一處,那裏仿佛被畫了條看不見的線,一側是草灰一側是火焰,沒被那東西吞沒的地方,之前施放的火還在燃燒着,而那東西漫過的地方則是一片死寂。

顧長松撿了根枯枝扔過去,越線的那一半瞬間消失,斷口宛如被利器切割,沒有發出任何聲息。

“觞兒,你先過來,”他帶着門衆後退到較為安全的地方,沉聲道,“看來我們需要從長計……”

飛觞應了一聲,剛要挪步卻見顧長松不知看見了什麽,忽然大步向自己走了過來。“師父?”他有些疑惑地叫了一聲,沒來得及說別的就被猛推一把,後退一步沒有站穩,不由自主地向身後那道界限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昏睡中的小麒麟忽然劇烈地掙紮起來。

它身下鋪着柔軟的細草,本來睡得還算安穩,這下卻不知夢見了什麽,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沒有眼睛也看不出到底醒了沒有,十六看了它一會兒,眼下這個時候又不敢亂動,心裏邊急得很。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一片涼滑的袖子拂過頭頂,十六擡頭,對上一雙好看的眼睛。眼睛的主人輕輕摸了摸它的頭說:“你可以動了。”

十六不知道陣勢停了,呆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

麒麟似乎并沒有清醒。

它漸漸動得不太厲害了,只是輕顫,嘴裏發出些細微的嗚咽。那聲音細細的好像很難過的樣子,十六不知如何是好,伸出舌頭舔了舔麒麟殘缺的額頭,擡頭問:“它怎麽了?”

石人沉默了很久,半晌道:“它哭了。”

話音未落,麒麟就似乎哭得更厲害了。沒有眼睛便流不出眼淚,它只是低低地叫,一聲一聲聽得人十分難受。十六聽了一會兒忍不住,撇撇嘴覺得自己也要哭了。

“它到底怎麽了?”

石人聽了這問題,嘆了口氣。

“他們沒有聽我的話,”他伸手摸摸小麒麟的鼻子,“大概……飛觞偷着給它起了個名字吧。”

麒麟有了名字……十六還記得所謂名字和某種牽絆的事,但它并不太懂。

那到底代表了什麽呢……它方才只顧着看麒麟沒再注意山坡上的事,這會兒更是疑惑重重。皺着鼻子思索了好一會兒,它還想開口問,卻在擡頭的瞬間看見石人的臉色變得很白。

然後他身子一歪,向着自己倒了下來。

他昏過去了。

山的那一邊,同樣倒在地上的飛觞神智卻很清醒。

他有些狼狽地坐在地上,略帶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師父和同門,目光順着他們的視線下移,最終停留在腳邊。

腳尖所觸的地方,赫然是那半截樹枝的斷口,而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已過了界限。地面上沒有火焰,只是留存着被燒灼過後的熱度,擦傷的手按在上面,微微有些疼。

除此之外,他毫發無傷。

門人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妖怪,顧長松眼中卻灼灼跳動着莫名的神采,若不是礙于那條界限,恐怕早已撲了過來。“我本以為此次出師不利,沒想到天佑朱衣堂……”他素來倨傲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表情,“觞兒,你可以去……”

飛觞下意識地站起來,聞言卻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心底還殘留着被驟然推至險地的恐懼和厭惡,在玄門二十年,他從未覺得師父的眼神如此陌生。

十四、你回來了

石人倒下的時候,十六才好像頭一次覺得他如此不同。

它從來都知道石人不像個石人,可是在小神獸的印象中,石頭和人的界限總是有些模糊的。它記得石人還是石頭的樣子,也記得他動起來輕飄飄的衣角和臉上身上鮮活的色彩,卻從來沒有太仔細地想過這二者之間有什麽不同,直到這個人倒在自己身邊。

他是軟的,呼出的氣息是熱的。

湊近了感覺到石人略微急促的吐息,甚至可以看見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十六忽然很慌。就像看見小麒麟不知輕重地往飛觞身上蹦,那種忍不住要倒抽一口冷氣的感覺,只是比那個還要強烈很多倍。

這個一向神秘的強大的,需要小心翼翼去接近的石人,現在竟然有些脆弱。

就像擔心飛觞被小麒麟壓傷一樣,十六害怕他會出事。

石頭是不會有事的,烏衣山上的這堆石像一向有些過于活潑,缺了腦袋也停不下鬥嘴掐架,斷了腿也天天惦記着蹦跶,可是……如果不是石頭呢?

如果不是石頭,那就也像飛觞一樣,像山上那麽多鳥獸一樣,會疼,會傷……會死麽?

石人醒來的時候,看見十六皺着鼻子扒在自己身邊,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好像梅雨時被水浸了數月的樣子,他心裏一軟,輕聲道:“別哭。”

不說還好,這下小神獸真的哭了。

“別哭,”石人摸摸它的頭說,“幫我找點水來吧。”

十六一聽,立刻止了哭聲,一路小跑往水塘去了。

石人躺在地上,身下是柔軟的青草,他記得自己倒下的時候十六慌忙從身下躲開,它是怕自己碰到石頭受傷吧……若是那個人還在,他不會讓自己就這樣摔在地上,他一定不會躲開。

若是那人還在……

這樣想着,神智又漸漸有些模糊了。

直到一陣清涼淋在面上,他睜開眼,看見小神獸正含了一口水想往自己嘴裏喂。只是沒等它找到讓自己張嘴的法子,水就漏光了。

十六看着眼前被自己當成花一樣澆了一遍的臉,有些害羞地笑笑,随即又折回去含了水來,慌慌張張地吐在石人臉上。

看它無比認真的樣子,石人猶豫了一下,張開了嘴。

冰涼的水讓他清醒了很多,他在原地躺了一會兒,撐着站了起來。

天色已經很暗了,山坡之下火焰已熄,一片死寂,防禦的屏障停在那裏,将那些人隔離在外。他們已經退遠了,也不再用很大的聲音說話,好像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只是依然不肯走。

石人看着,眸色漸漸變深。

這陣勢比想象中的還要耗費精氣,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夕陽的最後一點餘光被夜色吞沒,十六安靜地站在他腳邊,跟他一起看着,直到彎彎的一牙眉月爬上半空的時候,它輕輕地“啊”了一聲。

有一個人衣上沾了微薄的月色,正緩緩地爬上山來。

上山的過程比飛觞想象得要輕松很多。

那道無形的屏障根本傷不到他,而越接近山頂,空氣中的靈氣就和水汽一樣,飽滿得要滴了出來。這種狀況對修行之人極為有益,他只覺身體輕健,幾乎是沒走幾步就到了地方。

風有些冷,吹來一陣陣花草和冷露的清涼味道,半明不明的月光下,神秘的遺跡和草叢間影影綽綽的石像都好像覆上了一層薄霜。

而那柄擱在自己頸間的劍,也是一片冷冷的霜色。

石人長劍出鞘,劍尖就點在頸間的皮膚上,而他眼中的殺氣比劍更冷,毫不遮掩地刺了過來,

“滾。”他只說了一個字,劍上寒意逼人,刺得肌膚都痛了。

衣角沾了灰,還散着燒灼過後的焦糊味道,飛觞此刻無話可說。但他也沒有退開,就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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