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好人是英雄,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當好人當英雄,稱號只是稱號,如果不能帶來實際的好處,那便沒有意義了,然而小十六一派純淨天然,這些他是不會懂的。
“有的字我不認識……”十六捧起手卷,蹙眉道,“這裏,這是什麽亂……無什麽……”
翁楷一眼看去立時呆在那裏,許久才澀聲道:“淫/亂無恥……”
舌頭好像都僵了。
這份記載他早已看過,知道那上面說卻月于妖邪橫行之時棄正道于不顧,獨辟烏衣山大陣,只是為了給自己回魂,之後神思耗盡魂飛魄散。而玄門于大戰之後亟需重振,為防人心渙散,卻月的事就被封存起來,成了秘密。
烏衣山也變成了禁地。
這些翁楷早就知道了,可是說出這四個字時,依然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只覺百年千年都這樣過了,而他被抛在時間之後,愧對也好感動也好,當不起也好,都太晚了。他連否定這段記載的底氣都沒有,記憶中的卻月太模糊,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可以為情孤行至此的人。
為他哭過懷念過追憶過,但被追憶的人其實并不需要他的感激。
他的愛太濃重太久遠,只能接受。
就這樣愣了許久,回神之後發現小麒麟被十六帶到一邊,哄着睡了。許多安神的香草放在身邊,小麒麟的臉上依然有撫不平的悲色,十六站在一邊看着,一看就是很久。
直到翁楷出聲叫他。
“我有事跟你說。”
說了第一句,下面就不知道怎麽接下去。翁楷知道自己現在并不想接着探讨烏衣山的秘密,或是山下的人、未來的戰鬥、同伴的處境,他覺得自己有什麽忘記做了,需要補上。
于是他摟住認真等他開口的少年,吻了上去。
小十六有點呆呆地張着嘴,然而驚訝只是一閃而過,一吻終了他已經死死抱住翁楷,胸膛相貼,怎麽都無法平複呼吸。
“其實,我不知道什麽是愛。”
翁楷并沒有掩飾他的茫然。
這個似乎總是完美無缺的仙人樣的人蹙眉的樣子有點脆弱,他想他是真的不知道,活着的時候由書齋而沙場,在刀槍暗箭中拼命學習一切安身立命的本領,卻由于出身始終與同袍有些距離。
活着既已孑然,死後更加孤獨,情愛之事,他是真的不懂。
十六擡起頭細細看他眉眼,輕聲說:“沒關系。”
“不懂沒關系,”他以一種極鄭重的語氣說,“我教你。”
這一教就教了好些年,那之後分分合合滄海桑田,山風裏誰教誰說愛,書案前誰教誰寫名字,紗帳裏誰教誰……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現在翁楷只想說好。
三十九、因為會疼
十六那天也真的本着“教你”的認真姿态,和翁楷親了好長時間,這種事情好像會上瘾,到最後他已經忘記自己根本就不會,說是教其實都是硬着頭皮的事了。最後被按在軟草上的時候他輕輕吹了口氣,把翁楷垂落的發絲吹去,
“癢。”他笑了一聲。
翁楷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心尖上戳了一下。
十六笑過之後乖乖躺平,閉上了眼睛。翁楷忽然覺得心裏分外柔軟,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摟着他也躺在草上。兩人是并排躺着看天的姿勢,這樣少年氣的行為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一時覺得無比新鮮,只覺腦袋邊不開花的小草都是香的。
成百上千歲的人了,卻突然像個孩子。
而比他更像孩子的那一個始終乖乖地躺着,閉着眼睛,呼吸輕輕細細,睫毛也一動一動的,翁楷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捏捏他的臉:“怎麽不睜眼?”
十六的臉忽然紅了。
他猶豫了一下,閉着眼道:“你不做麽?”
聲音雖然因為羞澀有些偏低,卻問得很坦然,坦然到翁楷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什麽,頓時僵在那裏,頭臉的溫度也漸漸上來了。
“小麒麟說就是把你的……”十六紅着臉輕聲道,“放在我的那裏。”
“你學壞了。”翁楷捏他的鼻子。
“他說都要做的。”十六臉更紅了。
翁楷戳戳他:“那裏是哪裏?”
“就是那裏……”十六咬了咬唇,忽然睜開眼道,“咦,你不知道嗎?”
翁楷聽他猶豫,本來以為是害羞的,還想着逗逗就算了,被這一問,自己倒先怔住說不出話來。十六忽然爬起來往小麒麟那邊走,把人挖起來興奮地說:“你再講講。”
“講什麽?”小麒麟被吵醒了有點迷糊。
“講講怎麽做啊,”十六眨眨眼,“還有為什麽是他的放進我這裏,不是我放進他裏面……”
小麒麟想了想,認真地說:“因為會疼。”
“嗯?”十六歪頭。
“你希望他疼嗎?”小麒麟把頭扭向一邊,看着山坡上連綿不絕的綠色,輕聲道。
十六被小麒麟問得說不出話。那天晚上翁楷笑着對他說:“你說卻月是好人,因為他愛我……那我是好人麽?”
“是。”十六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以前殺過很多人。”翁楷頓了一下道,“還活着的時候。”
“哦。”十六點了下頭表示知道。
翁楷無奈地笑,換了話題:“那小麒麟是好人麽?”
“當然是……”十六說到一半自己先困惑了,“是啊,他是好人呢,可他喜歡飛觞。”
飛觞在十六心裏可不算什麽好人,想了許久他最終只能嘆氣:“可是小麒麟喜歡。”
“是啊,”翁楷看着他道,“你說,讓不讓飛觞見他呢?”
“什麽?”十六疑惑。
翁楷指了指山下,那些露營的紫衣人正紛紛從帳篷裏出來,月色并不算太清涼,可是也足夠看清進山的路上新出現的那些人。
最前面的一個,他們依然是認識的。
這情景何等熟悉。
四十、不必重逢
飛觞和三年前相比,似乎并沒有什麽大的改變。
十六的眼力很好,能看清楚那貌似素淨一如往日的白衣上多了些華麗的暗紋,卻好像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走得越來越近,卻越發面目模糊。
在十六的心裏,卻月是好人因為他愛翁楷,飛觞是壞人……可是小麒麟不是壞人。那麽飛觞就是不太壞的壞人,小麒麟成了不太好的好人?想到後來他把自己都搞糊塗了,人世間的事他還有太多不懂,就如同當日看着顧長松燒山一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怎麽有人會如此殘忍。
還有……當初真的不該把飛觞撿回來吧。
今日無須重逢,當日也不必相遇。
翁楷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默默起身,站在他身邊。十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忽然伸手拉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從前翁楷一個人抵擋來敵的樣子浮現在眼前,十六下意識地就想拉住他。
兩個人就這樣并肩站着,誰都不說話。
飛觞帶的人不多,紫麟城來的都是好手,他本來也沒有做硬拼的打算。然而山上到底有什麽的問題依然無法回避,他被糾纏得煩了,只扔出一句:“有什麽上去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故地重游,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如此沒有耐心。
領頭的人直說不敢,卻半點沒有讓步的意思,飛觞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內心裏卻煩躁至極,簡直不想多說一句。冷淡的态度倒讓對方不敢硬來,畢竟這山值不值得搶,他們自己也沒有底。
城中的增援也不知什麽時候來。
“顧師兄說笑了,”即使玄門分裂已久,紫麟城弟子對飛觞依然執同門之禮,“我們本來也不想對師兄不敬的,只是三天前紫麟城幾個弟子在進山的路上被朱衣堂的人打傷,師兄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是朱衣堂的地方。”飛觞淡淡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心中越發煩躁,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師兄的意思是……”那人語氣越發不善,“擅入者死?”
飛觞看了眼地面上的焦黑印記:“不是朱衣堂的地方,難道是你們的?”
那人想到之前勉強從雷陣中退出的狼狽,對他的話有三分相信,卻還是不甘道:“既然如此,請朱衣堂把我們的少主交出來。”
“少主?”飛觞皺眉。
“少主乃天降瑞獸,佑我紫麟,”那人冷聲道,“這裏既是朱衣堂的地方,又為什麽要扣押我們的少主?”
“早就聽說你們弄了個什麽少主,”飛觞不屑道,“玄門弟子居然淪落到要騙百姓的香火錢,真是可惜……”紫麟城近日聲望日隆,愈加淩駕于朱衣堂上,師父恨得幾乎咬碎了牙,饒是飛觞不願管這些事,聽的多了,也跟着煩了起來。
“你懂什麽?”那弟子倨傲道,“少主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