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現在：相見
晚飯是在市區的一家飯店，從唐小菁家過去怎麽着也要三刻鐘，再加上是飯點了，路上開始堵起來。葉心慈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有點焦躁了起來，而她只能靠按喇叭來發洩。
唐小菁轉頭看着她，“葉心慈，你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堵車，心煩。去哪吃飯不好非要去市中心！”
“葉老師，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臉很臭！”
葉心慈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支在玻璃窗上撐着頭，瞥了一眼唐小菁。她發現唐小菁還真是悉心打扮了一番呢，從眉毛、眼睛到嘴，都抹過化妝品了。“我說唐小菁，你那麽隆重幹嘛呀？還化妝，還全套，見誰啊你有必要麽！”
唐小菁噗嗤一聲，沒搭理她，從包裏拿出化妝鏡照了照，又補了點口紅，“你自己不化妝管我幹嘛？”
“我天生麗質，我為什麽要化妝！”
“這樣你就不用戴面具了！”
“戴什麽面具！”
唐小菁将鏡子和口紅裝進包，“葉心慈，你可太反常了。咱倆都多少年了，我還不了解你？越緊張越兇還煩躁不安。不是，你兇顧磊也就算了，反正你欺負他也欺負慣了，你怎麽還兇起我來了？我看你是長膽了是吧！”
葉心慈的氣焰馬上被壓下去，“誰欺負誰，誰欺負誰。”
唐小菁剛想開口，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別說話，我接電話呢。”
電話是孫一白打來的，就問倆人到哪了，說他們已經到了。
孫一白是誰，顧磊的鐵哥們兒，就好比唐小菁是葉心慈的閨蜜一樣。孫一白吧，雖然名字裏有個白字，可是他長得一點都不白。小時候和顧磊站一塊，整個一黑白配。顧磊白，像他媽媽。葉心慈也白，顧磊媽媽還開玩笑的說過心肝也像她。
挂了電話，交通竟然開始通暢了。倆人下了高架直奔飯店去。
在車庫保安的指揮下停完車，葉心慈覺得自己都出手汗了。她熄了火拔了鑰匙，兩手搓了搓。唉，真是。
唐小菁挽着葉心慈的胳膊，嘴裏咋咋咋的說個不停。唐小菁大學畢業後在家國企當文秘，這可憋壞了唐小菁。國企刻板保守，唐小菁在裏面就感覺是鶴立雞群。當然，在葉心慈的理解來看，這裏的鶴立雞群不是說唐小菁有多厲害牛逼，而是說她多麽的……格格不入吧。
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包廂門口。唐小菁正準備推門，葉心慈伸手攔住，“小菁，我們去趟洗手間。”
“幹嘛呀，還沒吃呢怎麽就要去洗手間了？”
葉心慈翻了個白眼，“洗手，吃飯前要洗手。”
“你可真是得了你媽媽的真傳，不是，潔癖這病能遺傳？”
葉心慈磨磨蹭蹭，洗了手再也沒理由不進去了。他變什麽樣了？會不會變黑了？顧磊變黑會是什麽樣？一定很醜吧。
“走了走了，快點，別磨蹭。”唐小菁拉着葉心慈往包廂走去。到了包廂門口，直接推門就進去了。
全屋子的人都看向門口，這感覺，就像今晚要接風洗塵的人不是顧磊，而是唐小菁和葉心慈。一大圓桌的人似乎都靜止了，安靜的都能聽到地上螞蟻的走路聲。
“哎喲，大小姐終于到了。”孫一白站起來迎接她倆，唐小菁自然明白大小姐不是指自己，而是身後那位。葉心慈從小就矯情。
孫一白拉着唐小菁和葉心慈往裏面走，剩下兩個空位就是她們倆的。
葉心慈全程呆滞，直到坐下開始解圍巾才反應過來。她看了看，一眼就和一雙黑眸對上了。她的心跳仿佛在這一刻停了一下。顧磊還是那麽白，一點都沒曬黑。顧磊剪了個幹淨利落的短發。顧磊穿了件黑色羽絨，裏面一件白色的圓領。當她看向顧磊的時候，顧磊也看着他。啊，真的好久沒見了。
葉心慈匆忙的逃離了視線，轉身将外套脫下挂在椅背上。
顧磊笑了笑。
孫一白喜歡搞氣氛，“來來來，既然人到齊了，那咱們幹一杯，歡迎咱們的高知識高學歷海龜顧磊同學光榮歸國。”
“噗……”剛喝一口橙汁的葉心慈聽到這介紹忍不住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她意識到大家的眼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孫一白清了清嗓子繼續，“咱石頭上午到的家，我們也小範圍的聚了。不過重點還是在晚上這頓啊。在座的都是發小、鐵哥們兒，光着屁股開始就認識了的。”
“誰跟你光屁股！”唐小菁發言。
孫一白這才想起桌上還有女生呢，“哎，就那意思，就說明我們感情好呗。得了得了不說了，喝酒先，來來來，大家幹一個先。葉心慈你怎麽還是橙汁啊，倒酒倒酒。”
“我開車，不喝酒。”葉心慈才不管孫一白發什麽言，自顧拿着筷子夾菜吃。
“行行行，那喝酒的來幹一個。”
顧磊随着大家舉杯，但視線還是落在了葉心慈身上，當大家都在舉杯的時候，她一個人夾着放在她面前的涼拌海蜇皮往嘴裏放呢。
真是一點都沒變。
“來來來，我給大家介紹一個新朋友。”順着孫一白的手，葉心慈這才發現顧磊身邊做了個女生。怎麽說呢，挺好看的，長長的卷發染成了栗色，臉上的妝容可比唐小菁的精致多了，看看那眼影，看看那眼線，多好看吶。
“石頭的同學，和石頭一塊回來的。”聽到這，葉心慈手裏的筷子突然掉了一根，木頭筷子和瓷盤發出一聲響，大家的視線又看向她。她假裝鎮定的拿起筷子，伸手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他的同學？還跟他一起回來？和他什麽關系？
“大家好，我是左懿，你們可以叫我Zoe。我是在H市轉機的，厚着臉皮跟着磊來吃飯了。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左懿的聲音不算是甜美的，但卻聽着很舒服。
什麽？磊？惡不惡心！葉心慈腹诽。
“大家都吃吧，邊吃邊聊。”這是顧磊說的第一句話。葉心慈聽到他說話的一瞬間就擡起頭看向他，那個聲音太熟悉，低沉又好聽。
葉心慈幾乎一直在埋頭吃飯，一張圓桌，她和顧磊幾乎是面對面而坐。她一擡頭就能看到顧磊和那個叫左懿的女生聊天的場景，她忍不住在心裏翻白眼，去過國外了不起死了。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紀，氣氛也越來越熱鬧，三三兩兩的鬧起了酒。葉心慈也吃飽了，玩玩手機看看大家。再看向對面的顧磊，也許是熱了，他把外套脫去，原來羽絨裏面只穿了一件短袖T。不冷麽？皮真厚。
顧磊似乎感受到了葉心慈的腹诽，對着她笑了笑。
怎麽說呢，這個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陽光燦爛。盡管是這樣冬天的夜晚，這笑容都能照耀這裏。
葉心慈匆忙中拿了手機，和旁邊的唐小菁說了聲便起身去洗手間了。到了洗手間，葉心慈蓋上馬桶蓋坐着，拿起手機開始打游戲。
直到覺得冷，她才離開洗手間。剛走出去，她就看到了左懿。為了不顯得自己小家子氣，葉心慈對着左懿笑了笑，“你也來洗手間啊？”
左懿撥了撥長發夾到耳後，點點頭，“是啊。喝多了。”
尴尬。
葉心慈洗好手準備出去了，左懿竟叫住了她，“你是叫葉心慈吧？”
葉心慈轉身，點點頭，“嗯？”
“哦，沒事。”
“你和顧磊是同學麽？”你和顧磊真的只是同學？
左懿點點頭，“磊是我學弟。”
葉心慈沒再說什麽，拉門出去了。從洗手間到包廂也沒多少距離，可是她卻不想再進去，滿是煙酒味，滿是嘈噪聲。似乎這不是她的生活，她只是一個上班去學校、下班回家的簡單的人，應酬聚會她已經很久沒參與過了。
她在包廂外踯躅，沒想到唐小菁出來了，“哎，你怎麽在外面不進去啊？”然後轉身又喊了句，“陳傑，快把大小姐拉進去，我去趟廁所。嗝~”陳傑也是他們的小夥伴，今晚坐在葉心慈另一邊的座位上。
“哎，來了。”陳傑也好像喝多了。
葉心慈眼睛一閉，得了，“拉我幹嘛，我自己有腳。”然後自己走回座位坐下，“你們這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熏得我難受死了，我去透透氣都不行，你們讨不讨厭呀！”
這是葉心慈今晚說的最長的一句話。顧磊笑了笑，将手裏燒着的煙掐了。
人到齊後，又是新的一輪喝酒敬酒鬧酒。葉心慈真是要被這群人給逼瘋了，明天她還有課呢。能不能先走啊。她看了眼唐小菁，正和一旁的張峰聊得起勁。她又看一眼顧磊，兩人視線又對上，她勉強擠了個笑。
看着那對彎彎的眼睛，顧磊感覺自己可能喝多了，怎麽有點晃眼呢。
張峰撇了唐小菁站起身，舉着酒杯來到葉心慈面前，“心慈啊，你說你來都來了，怎麽能一滴酒都不碰呢。”
“大峰啊，我真不喝，我開車呢。說不定你喝醉了到時候還要我送你呢，能不能別鬧我了。”葉心慈推了推張峰遞過來的舉杯，裏面可是貨真價實的白酒。
“喝酒嘛，開心最重要，車就別開了呗，扔這，或者哥們給你找個代駕，行不行？”
“不行，你們都是有錢人都是少爺都不用上班，可我明天還要上班呢，怎麽能喝酒。”葉心慈再一次推開了那杯白酒。明天還要上班，也是這學期的最後一個禮拜了，上完就能放寒假了。
一個張峰還不夠，連另一邊坐着的陳傑也湊上來，“說你是大小姐還真是大小姐，從小到大都是大小姐，誰慣的毛病。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不就喝個酒麽。”
唐小菁說過，葉心慈越緊張就會越暴躁。被陳傑這麽一激，她的火噌的卯上了，“我怎麽就大小姐了？從小到大你聽我自己說我是大小姐了？”
顧磊知道，這丫頭脾氣上來了。他捏了捏鼻梁，站起身。
葉心慈的臉漲得通紅，從張峰手上接過那杯白酒。剛想放嘴邊，就被一只手攔住了。那只手很白，手指纖長，指甲修剪的特別圓潤光潔。葉心慈知道，這只手還有繭子。
“開車就別喝酒了，安全要緊。”說着伸手去拿葉心慈手上的酒杯。
葉心慈也松了手。
“得，就你慣的毛病。”
陳傑的一句話讓葉心慈瞬間炸了毛，她狠狠瞪了一眼陳傑，轉頭搶過顧磊手裏的酒杯，臉上挂上笑容，“好了好了，不就一杯酒嘛。從小到大跟着你們玩，喝過的酒還少麽，是吧傑哥。”然後，她又看向顧磊，恩？他怎麽好像長高了？
“不過，喝酒可以，但不能和你們喝。這酒我和顧磊喝。”這話像是對着大家說，但她只看着顧磊。
一室安靜，都在看向葉心慈。
葉心慈将酒杯放到嘴邊，然後将一杯白酒灌進肚子裏。
“三石，石頭，歡迎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