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曾經：欺負
反正對于顧磊和葉心慈來說，從有記憶開始，對方就存在了。兩人生活在同一塊城區同一個小區同一幢樓還是只隔了一層樓板的上下層，到哪都能碰到以外，連學校也是在一起。
當時上學還不像現在那般緊張，家長也不要求孩子考什麽名牌學校，只要就近就行。所以，幼兒園開始，顧磊和葉心慈就是校友。
也因為顧家和葉家友好和睦的關系，兩家人就互相照看孩子也是常有的事。
不過兩個娃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總是互相看不順眼。從襁褓裏開始，但凡顧磊聽到葉心慈的哭聲，他立馬也跟着哭，甚至哭的更大聲。學走路，只有顧磊看到葉心慈摔倒他就咧着嘴笑。學說話，顧磊聽到葉心慈的咿咿呀呀，他就會比她更大聲的咿咿呀呀。後來，兩家父母總結了，這兩個孩子對不上眼啊。
三歲時，兩個娃都被送去了幼兒園。幼兒園離家很近，出了小區門過個馬路就能到。兩家爸爸都是鋼鐵廠的員工，都會上夜班。葉媽媽是會計，為了貼補家用，除了白天的工作，她還兼職了好幾份財務的工作，平時也很忙。所以接孩子的活基本上就留給顧媽媽了。
葉心慈從小就喜歡顧媽媽，因為好看。顧媽媽是舞蹈表演者，注重身段，注重保養。和自己的媽媽比起來，溫柔美麗還不兇，小朋友自然喜歡。
那時候顧磊和葉心慈不在同一個班級，顧媽媽就會先去接顧磊，然後再去裏間教室接葉心慈。三歲的葉心慈嬰兒肥挺厲害，圓滾滾肉嘟嘟的一張臉忒招人喜歡，但是除了顧磊。每次顧磊跟着媽媽去接葉心慈，再看到自己媽媽蹲着給葉心慈穿外套戴帽子他就不開心。而他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去捏葉心慈的胖臉。那手感真是好極了，似乎嫩的能掐出水來。葉心慈長得白，被顧磊這麽一掐，扁着嘴哭起來的同時，那塊被顧磊捏過的肉會變紅。
顧媽媽會拍一下那雙作惡的手，還會對顧磊說，“幹嘛欺負妹妹。”
但是顧媽媽轉身就會抱着葉心慈哄，“好了好了，心肝不哭，哥哥不好，顧媽打哥哥。”要是這時候葉心慈繼續哭，那顧媽媽會說，“心肝不哭了，阿姨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葉心慈年紀雖然只有三歲，但她知道，顧磊這個壞蛋欺負了自己，只要自己哭，就能換來糖或者別的零食。這招屢試不爽。
但顧磊那小子可不傻，機靈的很呢。他三歲就知道，但凡只要葉心慈哭，他媽媽就會給她買糖吃，而順帶的他也會有一份。嘿，多好，只要把葉心慈惹哭，既欺負了她又得到了糖，何樂不為。
于是，倆人的情況愈演愈烈。
臨近放暑假的時候，顧爸爸答應顧磊，等放學就帶他和葉心慈去游樂園玩。三歲的孩子懂什麽，但他能聽懂出去玩這幾個字的意思。玩，誰不喜歡啊。
可是顧磊歪着頭，看着自己老爸，“為什麽要帶葉心慈去？”
這個問題顧爸爸似乎從來沒想過，好像從兩個孩子出生以來，兩家人比以前還要好，兩家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孩子。不管是顧家還是葉家，自己孩子有的，那另一個孩子也會有。
“為什麽不能帶心肝去？”爸爸問顧磊。
顧磊撅着嘴，“就是不想帶她，她愛哭。”
顧爸爸拍了拍顧磊的頭，“臭小子，心肝愛哭還不是你欺負的？我說你怎麽就不能和妹妹好好相處呢？你是男孩子，男孩子欺負女孩子你羞不羞？”
顧磊轉身離開，“反正就不想帶她玩。”
“臭小子！”
結果臭小子沒有夢想成真。放暑假的第一周周末，顧家父母葉家父母帶着倆孩子去了動物園玩。
葉媽媽是個有潔癖的人，對于大夏天去看動物，她其實是無奈的，可是沒辦法啊，孩子喜歡，也确實該帶孩子出去玩玩見識一下的。她把葉心慈裹得嚴嚴實實，就怕她曬傷曬黑。
所以，顧磊那天看到的葉心慈就跟餃子一樣，長袖長褲帶着帽子，被葉爸爸抱在手上。
“媽媽，葉心慈這是怎麽了？”顧磊拉着顧媽媽的手問。
顧媽媽笑笑，“太陽太大了，葉爸葉媽肯定不想讓心肝曬傷。”
“女孩子就是麻煩。”
兩家人進了動物園，葉心慈全程是在爸爸的臂彎裏。而顧磊像是剛放出籠子的鳥，四處亂飛，惹得顧爸爸一路跟在他身後小跑。
男孩子和女孩子有時候區別真的很大。在看猴子的時候，顧磊沖在最前頭，恨不得去把猴子抱出來逗弄。可是葉心慈就牽着媽媽的手在遠處看着，她完全不感興趣。
但葉心慈是好奇寶寶，她看到顧磊玩的那麽歡樂，立馬拉着媽媽的手表示自己也要去看。可是葉媽媽皺着眉拒絕了，“髒，不好看，別去了。”
顧媽媽看到葉心慈撅着嘴，“小孩子想看就去看吧。心肝，去找哥哥吧。”然後又轉頭對着顧磊喊，“石頭，過來，把妹妹牽過去一起看。”
顧磊也不能不把媽媽的話當一回事，轉身過來，“走吧。”
看猴就看猴吧，誰知顧磊看的把葉心慈給忘了。也不知道葉心慈從哪找來的一點面包屑，給猴子扔過去。好了，猴子一看這有吃的立馬都湧過來。本來還準備伸手喂食的葉心慈吓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爸爸是第一個沖過來的，抱着葉心慈安慰。
顧爸爸顧媽媽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孩子呢？不是讓他帶着妹妹玩麽？人呢？
結果顧磊在聽到哭聲後才慢悠悠的從假山後繞出來，“怎麽了？”
顧媽媽在顧磊背上拍了一下，瞪着顧磊，“你去哪了，讓你帶着妹妹玩，你人呢？”
顧磊雖然調皮，但很少看到自己媽媽真的發火，記憶中仿佛這是第一次。他懵了。
“我……我看猴子去了。”
“跟你說要看好妹妹，帶妹妹一起玩，為什麽忘了？”
顧磊看了一眼在樹下陰涼處抱着爸爸哭的葉心慈，頭伏在葉爸爸肩頭，帽子遮住了整個臉。“我跟她說了讓她站着看，讓她別動的。”
“誰讓你離開的？”
“我……”
顧媽媽火氣一下又上來了，擰着顧磊的耳朵，“讓你不聽話，讓你不照顧好妹妹。”
顧磊委屈，也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爸爸将葉心慈遞給自家老婆，又來勸顧媽媽。看到顧磊哭，他彎下腰将顧磊抱了起來，“好了石頭，男子漢不哭的。”
葉爸爸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們家和老顧家好的跟一家人似得，怎麽倆孩子就是死命的好不起來。
接下來的游玩沉悶極了，顧磊似乎也沒了心思，又熱。他偶爾轉頭看看包的嚴嚴實實的葉心慈，嘿，胖餃子，讨厭的胖餃子。
也是這一次游玩，葉心慈讨厭上了動物園，除了學校組織的春游秋游去動物園外，她再也沒去過動物園。她再也沒喜歡過動物，特別是猴子。
一個小區的孩子幾乎都認識，多玩幾次就能選出自己的好夥伴來。顧磊也是，半個暑假下來，自己的小夥伴從最開始的孫一白、張峰、陳傑，又多了毛小晖和林學明。大家都是幼兒園的小朋友。而葉心慈屬于不愛出去玩的那一種，整天由外婆帶着在家吹電風扇看電視玩玩具。
她趴在陽臺上，看到顧磊和幾個男孩子在草坪上追逐。
“心肝啊，看什麽呢？”
“外婆，顧磊和小朋友們在外面玩。”
“你想去麽？”
葉心慈看着外婆，點點頭，又搖搖頭。
“怎麽了？”
“外婆，我想出去玩，但我不想和顧磊玩。”
“為什麽，我們家心肝不喜歡和顧磊玩？”
葉心慈又點點頭，“外婆，顧磊也不喜歡和我玩。”
“顧磊是男孩子，心肝是女孩子，所以玩不到一起。那外婆帶你去隔壁樓找婷婷好不好？”
葉心慈想了想，又搖搖頭，“我不愛和婷婷玩。”
外婆搖了搖頭，這寶貝疙瘩可真難伺候。“那就在家呆着呗。”
夏天，大家都敞開着家門。所以每到晚上顧媽媽下班回家，葉心慈在家就能聽到顧媽媽在罵顧磊，葉心慈都會開心的笑。仿佛只要顧磊挨罵，她就忍不住的得意。
外婆沒呆多久就要回去了，葉心慈又落了單。照顧葉心慈的大任又交給了顧家，因為顧家的爺爺奶奶來城裏了。
葉心慈其實很好帶，不吵不鬧安靜呆着，給她點吃的給她點玩的就可以了。但是顧磊可不是。
爸媽上班離開後，他就出去野。直到中午才回家吃飯，吃完睡個午覺醒來，繼續野。葉心慈那時候就無法理解這群男孩子湊一起能做什麽事。
每次顧磊外面回來，看到自家沙發上的葉心慈時，他就想去惹她哭。
這天，顧奶奶好不容易将兩個孩子哄睡着了，準備去隔壁屋看會電視。聽到關門聲，裝睡的顧磊睜開了眼睛。他看看床另一邊的葉心慈，胖子睡着了。他伸出了他的魔爪。他先是試探性的戳了戳葉心慈的臉蛋，見她沒反應，然後又伸手捏了捏。葉心慈臉上的肉可真多。
睡夢中的葉心慈覺得臉癢癢的，伸手抓了抓，然後繼續睡。
顧磊覺得好玩極了，他從來沒看人睡覺過。
他翻了個身，坐起來。再次伸手去捏葉心慈的臉，而這次，他下了狠手。
葉心慈是被疼醒的，她覺得有人在捏自己的臉蛋，還拉着那塊肉往外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見是顧磊，莫名其妙又被捏了臉，葉心慈委屈的哭了起來。
看到葉心慈哭，顧磊開心極了。又伸手捏葉心慈的另一邊臉蛋。覺得不過瘾，兩只手一起捏。葉心慈拍不開他的手，只能由着本能往後倒退。
結果，哐的一聲，她滾到地上去了。
這下，連顧磊都吓到了。
顧奶奶推門進來，更是吓了一跳。葉心慈雖然胖乎乎，可是這活生生從床上摔下去，也可是真的肉痛的啊。她連忙将葉心慈抱起來，“心肝怎麽哭了，不哭不哭，摔疼了吧，奶奶給你揉揉。”
葉心慈哭。
“石頭，怎麽睡得好好的心慈摔地上去了？”奶奶問顧磊。
顧磊低頭不說話。
得了，奶奶明白了，倆孩子又鬧了。
好不容易将葉心慈哄睡着，奶奶再也不敢将兩個孩子放在一起，抱着葉心慈去了自己屋裏睡。
結果，一覺醒來，葉心慈的臉也腫了眼睛也腫了，臉上還多了塊烏青。
這可把奶奶吓壞了。立馬打了電話給顧媽媽，顧媽媽也顧不上上班了，騎着自行車從單位趕回來。又抱着葉心慈去了醫院。
不用說，顧媽媽也明白，自己兒子又惹事了。
而另一邊，發現自己闖了禍的顧磊也害怕了起來。雖然沒去醫院，可不去醫院更難受，看不見摸不着。
“小子，現在知道害怕了？”顧爸爸板着臉。
顧磊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爸爸。
“為什麽就不能和心肝好好相處呢？心肝多乖，也不和你吵，為什麽你就喜歡去招惹人家欺負人家呢？你是男孩子，欺負一個女孩子，你有沒有臉？男孩子是要保護女孩子的，就好比爸爸要保護媽媽，你看到過爸爸會打媽媽嗎？”
顧磊搖搖頭。
“石頭，你和誰都能玩的很好，你看和小區裏的那些個小朋友，你都能玩到一起，為什麽偏偏心肝不行？葉爸爸葉媽媽對你不好？心肝欺負你了？”
顧磊搖搖頭。
“石頭，雖然你還小，爸爸給你講大道理你也不明白，但是爸爸就想跟你說，心肝就是我們家的人。對自己的家人，我們要對他們好，不是欺負。如果心肝在外面被外人欺負了，你要保護好她，照顧女孩子是我們男人的使命，懂麽？”
“爸爸，什麽叫使命？”
顧爸爸想了想，“就是你一出生就該做的事情，到你長大，到你變老，你一直要做的一件事。”
顧磊點了點頭，他是真的吓到了。他無法想象那麽白那麽胖的一張臉上怎麽會摔出了烏青塊，他更不知道這一下該有多痛。
還好，很快媽媽就抱着葉心慈回來了，醫生說她沒事。
顧磊松了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