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失而複得
沈清秋只帶了洛川和洛冰河來到下界,他們騎着馬緩緩的走在路上準備到他們去過好幾次的大城。
「師尊您大概是最常跑下界的峰主了,其他峰主除了柳師叔幾乎很少下來呢。」每次都在跑腿的洛川都看得出那些峰主比想象中的還要懶散,甚至一直好幾年沒下山。
「這才能多長些見識,而且這身體應該多運動。」沈清秋邊說邊揉揉自己的腰,腰似乎已經好很多,他沒想過幾還有機會騎馬,就差那左眼被眼罩遮着,不然他看起就是個正派人士。
「師尊,身體還行嗎?」洛冰河看着師尊的舉動便開口關心一下,師尊只随口說沒事。
「洛川,今後你還會持續這樣嗎?」
「師尊的意思是?」洛川和洛冰河互看了一下都不太理解師尊要說甚麽。
「其實我想說,你留在蒼穹山要一直保持人樣嗎?」
「弟子自然會這麽做,我這樣子人比較能親近師兄弟。」
沈清秋聽着他的回答并沒有特別安心,他們那些峰主知道洛川在魔族聖女襲擊時舍命救了許多弟子,所以每個人都對洛川是魔族這件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而發現他會化為人形後,其實蒼穹山的人對他産生一股莫名的懼怕。
「你們知道為甚麽人們特別怕魔族嗎?」
「魔族都強大異常,甚至有些幼年就對人們有危險,大部分的魔族都嗜吃人。」洛冰河得回答卻得到沈清秋淡淡的回頭看一眼而已,對他的回答并不是很滿意。
「會這樣回答,大概都是你們太年輕了。」
「師尊,那是為甚麽?人們懼怕魔族不就是因為我們有比他們還要強的力量。」
洛川的回答很直接,是魔族慣性的思考,然而洛冰河也是這麽覺得,魔族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是無惡不作的存在。
「洛川,你現在這樣子就是答案。」
聽到這話洛川看着自已的樣子,然後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洛川覺得自己應該沒長歪,他的臉在仙珠峰的姐姐們好看的男人排行也算是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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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您是要說洛川太像人了?」洛冰河總算稍微清楚沈清秋想要說的事情。
「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洛川是人,然而當我們知道他是魔族時,就不一樣了。」
沈清秋又問他們記不記得紗華鈴的樣子,見兩個弟子點頭後,便繼續說。
「像極了人卻又是魔,力量強大又兇殘,四大門派最忌憚這種魔族,洛川你沒發現嗎?」
洛川啞口無言的看着師尊,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然後才漸漸發覺到事情似乎就如師尊說的一樣。
「師尊,弟子該如何是好?」
「從今以後不能讓蒼穹山以外的人知道你是魔族,否則我也留不下你。」
沈清秋語重心長地跟他們兩位說,其實這也是在說給洛冰河聽,不過洛冰河并不知道這也是在警告他。
「……我會留不住。」
如喃喃自語般的幾個字幽幽地傳進他們倆耳中,彷佛眼前的人遺憾了許久,卻不知道是何事。
**
「小哥!」小妹見到他們來了就高興地揮手邀請他們來茶館中,他們幾乎有一整年沒見到面,小妹卻還是跟以前一樣充滿活力又年輕,見到洛川和洛冰河也很熱情的招呼。
「洛川,你也來了啊!」伸手就是往比自己高一個腦袋的洛川臉上捏了幾把,把洛川俊俏的臉龐捏得通紅。
「齊姐姐別、別捏了。」
「怕羞嗎?阿洛你也長大不少呢!」小妹見到洛冰河也就口頭打個招呼,似乎她手還舍不得從洛川臉上離開。
「別欺負我弟子。」沈清秋出聲制止貼在洛川身上猛吃豆腐的小妹,沒想到洛川居然跟她感情還不錯,洛川被弄得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紅的誇張,見到此狀小妹才肯收手。
「這麽可愛不給欺負,小氣!姐姐我拿飯和點心給你們。」
「吃嫩草。」
「艹你的。」小妹往沈清秋打一掌才甘心地去廚房拿點心。
一會,小妹就拿着茶、點心還有剛煮好的面給他們吃,見到面食洛川眼神整個亮了起來,好像洛川常來吃一樣,小妹給他的就特別大碗。
「小哥今天回來做甚麽?」小妹一屁股坐在洛川旁邊看着他們吃,沈清秋看着他們兩個也沒多說甚麽,一會才回答。
「散散心。」
「清靜峰不夠散心嗎?手腳好多了就想往外跑?」
「你到底哪來的消息?」沈清秋瞪着洛川,而洛川看着他猛搖頭堅決的表示甚麽都沒說。
「我打混多年也要有兩把刷子。」
「是是,我服了。」
他們認識多年,沈清秋也知道這女人不簡單,他們總是互相揶揄對方,感情其實還算不錯,當然他們其實年紀差不了多少,只是修仙的人從外表看不出年紀,沈清秋的感覺來看他自已年紀比小妹小幾年。
「我們多年的默契就是不多問對吧!」她一直有這樣的豪邁再,像個男人一樣的豁達。
「對,我去辦事。」
沈清秋放着兩位弟子在這,他就一個人起身離開茶館,小妹就和兩個弟子面面相看。
「……阿洛,你們好像一點都沒變好啊。」
「師尊,心病真的很嚴重。」
洛冰河覺得比起那些對自己怒吼的話,師尊那晚哭着說的話更為真切,彷佛是跟他道歉似的,緊哭得很久。
「可是,師尊他身體好像好很多,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
「洛師兄,偶爾把你的話跟師尊說怎麽樣?」洛川好不容易從碗中擡起頭來就說了一句滿有道理的話。
「……這」
「阿洛你是不是都憋着沒說?」小妹也是從小看着洛冰河長大的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性子,洛冰河對喜歡的人話就會多看起來更開朗,可是就更會把一些心事憋在心中不肯說。
「心裏話,怎麽能跟師尊說。」
「洛師兄,可是師尊對你說的話最多耶,只顧着聽的話,你是要憋死自己嗎?」
「對對,洛川你說的就對了,阿洛也要說說自己的話啊。」
洛冰河看着這兩人就是你一句我一句往他身上丢,好像不說他的事情就不甘心似的。
「我去找師尊,省的你們欺負我。」
「誰欺負你啊,阿洛走錯邊了!小哥這時間不會在掃墓。」
「……師尊會去哪?」
「你家。」
洛冰河整個愣住,為甚麽要去他家?可是他沒等到答案,最後也只好去自己的家看看師尊是不是真的在那裏。
沒一會他就到自己的家前,那裏幾乎都沒變,就連庭院中那張老竹椅都還在,而師尊正好就坐着那張椅子面對的他家看着。
沈清秋的表情平靜地看着前面,到了夜晚來臨時,師尊還是一直待在那裏,動也不動看不出在想些……或許又是遺憾着甚麽吧。
洛冰河也只是一直看着師尊,他不知道是否要過去,而在他這麽想時沈清秋早就擡頭看着他,看着沈清秋的眼睛,好像已經看清楚事實,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師尊?」試着喊了一聲,沈清秋也只是再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來繼續望着那間老舊的屋子。
洛冰河緩緩的走到沈清秋身旁,然而沈清秋也無動于衷。
「師尊,這裏已經沒人了。」
沒有得到回答,洛冰河伸手拉了拉沈清秋的衣袖,想試着說些甚麽。
「我們回去好嗎?師尊,我不會回到這了,我跟你都會回清靜峰。」
試着去握着沈清秋的手,洛冰河沒有被拒絕也沒被揮開,輕輕握着沈清秋的手讓他感到一絲絲溫暖。
「師尊?」他沒想到沈清秋也握住他的手,沒有使上許多力,卻緊緊扣着洛冰河。
「果然,還是留不住……再怎麽想都一樣的結果。」沈清秋聲音聽起來非常悲傷,就像那時候哭訴的聲音。
「師尊,您有留住的,我不想、也不會離開的。」
洛冰河心中有一絲絲不安蔓延了開來,他不知道為甚麽會不安,可是他只知道自己不願意離開蒼穹山,更不願意離開師尊身邊。
「……你不懂。」
「我只想留在師尊身邊。」洛冰河蹲下身靠在椅子旁,用雙手握住沈清秋的手,他說的話也沒打動沈清秋,望着那悲傷的眼神,洛冰河真的很難過,他不知道有甚麽方法能幫助沈清秋。
「洛冰河。」
這是沈清秋第一次這麽喊着他名字。
「對不起。」
真切的話語直接震撼了洛冰河,那句道歉,不是第一次聽到。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握不住的那只手,想起來他在那座陰暗的地牢中不斷問的問題。
答案就是那麽簡單,他們都不曾得到的東西。
洛冰河更是想起當時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只得到這樣的答案,卻還讓沈清秋走了。
不知道是甚麽樣的悔恨讓,他把心魔埋入心口中……選擇重新開始,也就是選擇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追尋着到這一世,自己竟然忘了過去所有重新與沈清秋相遇都不知道。
可是……明明是同個人,沈清秋卻選擇把自己得不到的送給他,讓他能受到母親疼愛。
原本想起來上輩子的種種,他應該要繼續報複着沈清秋,報複他竟然自己擅自離開,他應該要更加憎恨他。
然而這句道歉卻讓洛冰河整個失去了重心,他不要沈清秋離開,他不要再握着那具毀在他手中的空殼子……他不想再次體驗淹沒全身的孤獨感,就算再強大再擁有多少女人、擁有多少領地……都無法填補他心中的孤獨造成的缺口,就算選擇死亡也不法填補的傷痛。
至此,洛冰河才知道,所有渴望都是因為這個人,一直以來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他都只想看着沈清秋,如同父親崇拜、又像看待愛人般的喜愛,就算他對自己怎麽想都無所謂,他就只想在沈清秋身邊。
他想要現在的沈清秋,他想要現在的生活、他想要跟他在一起,無論如何都想要。
「師尊。」
聲音幾乎是從來沒有對沈清秋展現過的溫柔,以前世的洛冰河來說,他也是第一次這麽溫柔的喊着沈清秋,只可惜對方不知道。
然後輕輕擁着沈清秋,就像抱着随時會壞掉的娃一樣,溫柔至極。
***
「你們吵架了?」小妹看着晚上才回來的師徒,兩人的臉色都極為冷淡,感覺各有所思一點都沒有和好的感覺。
「并沒有,最近我自己有些郁悶罷了,洛冰河你去休息。」
原本手拿着酒杯的小妹,聽到剛剛那句話整個眼睛都瞪大了起來,手中的杯子默默地滑回桌上滾了一圈。
看着洛冰河舉動并沒有聽進去沈清秋的話,他自己是走去廚房不知道要幹甚麽。
「你剛剛叫了他名字?」
「好像是。」沈清秋坐到小妹對面伸手就是搶過杯子和酒自己喝了起來,他沒看見洛川,應該事先去休息了。
「少呼嚨我!你認祖歸宗了沒!」
「沒有。」他一口飲了一杯,好像不在乎這種事情。
「為甚麽?」
「我就是不想可以嗎!現在更重要的是仙盟大會!」沈清秋居然對小妹發脾氣,把杯子用力放到桌上。
「關仙盟大會屁事!你家小兒子不重要嘛!看你們倆這樣我都快急死了!」小妹也把手中的那壇酒用力放在桌上好像要比大聲一樣。
「急又有甚麽用!」沈清秋就把杯子直接往那酒壇裏撈一杯酒起來喝,然後後坐回去,那張臉憋了很多事情不願意講。
「還真沒看過你這麽豪邁。」小妹呿一聲也撈了一杯酒喝,沈清秋看着她一會才默默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
小妹差點把手中的陶杯給捏爆了開來,他看沈清秋一臉正經的說着這天大的事情,或許正是因為驚訝過度,他才會甚麽表情都擺不出來。
「那熊孩子居然往你臉上親了,你怎麽養的!」
「我還真的很納悶。」
沈清秋可沒想過要把洛冰河養成這樣,他過去能避開則是避開,誰想到他居然自己就是要黏過來,而且洛冰河現在身上發出的氛圍讓他有不寒而栗的錯覺,倒是是甚麽感覺他也不确定。
「你在伯母墓前跪上一整年都無法把那熊孩子掰回來吧。」
「就怕我真的跪一年都無用。」
「真是日久生情,崇拜變愛慕,這種東西一堆姐姐最愛看了。」
「你閉嘴,我求你閉嘴……你那甚麽《季冬歌》、《殘冬曲》真是夠了,撿個小孩養還能被傳成史詩般的東西,我還在裏面看到不切實際的相愛相恨。」
沈清秋終于想到要把這些舊事情翻來算賬,他在這城內受歡迎的程度都是拜那些東西所賜,還有小妹的三寸不爛之舌。
「純潔的東西大家最愛!你剛剛那段也是會瘋傳的,信姐姐得大錢。」
「喔?所以我們吃飯不用錢都是因為那兩本?」
小妹聽了馬上把嘴裏的酒噴了出來,她又發出艹艹艹的聲音。
「你甚麽時候知道的!不對,你剛剛套我話?!」
「我之前聽過齊峰主抱怨自己家姊寫了不知道甚麽東西,在下界賺一堆錢,說自己弟子也愛看……然後今天聽到洛川喊你齊姐姐時,我怎麽能不猜呢!齊姐姐?!」
提到齊峰主後,沈清秋還仔細看了一下好友,果然兩人是有點像,就是那大辣辣的個性最像,可是齊姐卻是像個漢子一般,毫不掩飾着自己的粗魯,至于美貌是不輸給現任峰主,就氣質差了點。
「沈鋒主饒命,小女子只是一個賣茶女孩兒,為了賺錢也只能犧牲別人。」
「女孩兒你個鬼,都幾歲了,你都跟我師尊差不多個樣子!」沈清秋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生氣,只能搶過那壇酒自己霸占着喝,齊姐只是嘿嘿的笑着。
「就只有你們來我這,我才有高興的時候,你們真的很有趣。」
「少說幾句你會死嗎?」
「少說幾句就無聊了,沈哥哥。」齊姐也不顧形象地将腳翹在凳子上,她往廚房看,那裏已經飄着香氣出來,洛冰河居然在做飯,真不知道有沒有她的份。
「好,那我問一下《傘下苦情》是說你嗎?」
「……那麽久的東西你怎麽知道?」
「我師尊愛死那本了,說那是寫朋友的事情,裏面滿滿的痛又是滿滿的真情,可惜有始無終,然後那朋友放棄接峰主的位置回到人界生活,可惜她那身修為。」
說了這事情時,沈清秋拿起齊姐的杯子幫他舀了一杯酒,似乎明白這就是齊姐的傷心事。
「都只是一場夢啊,沈哥哥。」
「你說是一場夢,就是夢。」
他們倆人的默契一直以來就是不多問對方的過往,提了也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就當作飯後茶餘的閑聊也不會多說一句。
「以前師尊哼着,哼到我都會背了。」
沈清秋随意哼幾句,齊姐聽了也只給他一個苦笑,她沒跟沈清秋提過的事情就這麽被挖出來,被寫成歌她不覺得丢臉,只遺憾那段情并不是有始有終。
「你唱得不錯呀。」
沈清秋和齊姐也沒像剛剛一樣那般豪邁的飲酒,提到過往事情他們總是變的多愁善感,都喝起酒來也感覺特別酸澀。
「洛川?你怎麽不睡了?」沈清秋看着從樓上走下來的洛川,他一臉沒睡飽的樣子。
「聞到飯香就想下來了,師尊你不能喝酒啊。」
「都喝了還能怎樣?去齊姐旁邊坐。」
洛川聽話的就做到齊姐旁邊,對方也是一身酒味,齊姐見洛川一臉糾結就故意抱過去。
「不喜歡姐姐身上的酒臭嗎?」
「喝酒傷身!」
「喝!姐姐請你喝!」
「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別───!師尊救我!」
洛川求救的時候正好洛冰河将他剛煮的飯菜端來,沈清秋也沒管他們打鬧,就拿着自已的粥和藥湯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師尊少喝酒。」
「今天別管我。」
「齊姐別這樣───師尊啊────!」
「長大了就要喝酒啊!洛川乖,聽姐姐的話。」
沈清秋已經完全不理會齊姐整個不雅的跨在洛川身上逼他喝酒,洛冰河還真不知道要怎麽幫洛川,只好低下頭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