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洛冰河
「你問師尊到底怎麽看你?」
洛冰河第一次提出這問題的時候,他剛到清靜峰沒多久,然而大師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就連師姐也是。
「師尊确實不怎麽關心師弟。」
「師兄你少說這句行嘛!」寧嬰嬰拿掃把就往明凡小腿打下去,痛的明帆哀哀叫。
「不小心的嘛,可是你看師尊的反應不就是這樣嗎?」
「你也不要說啊!阿洛,別聽你師兄的話,他比較笨喔。」看到洛冰河已經傷心地蹲在走廊上,寧嬰嬰開始拿着掃把就啪啪啪的把明帆從走廊頭打到走廊尾。
「少說幾句會死嗎!」
「對、對不起。」
「你們在搞甚麽?」
吵鬧聲已經把沈清秋給引出來,他手拿着老舊的拐杖,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出書房,一低頭就看見還是個孩子的洛冰河雙眼濕紅的坐在他面前。
見到師尊,洛冰河當然不能繼續難過下去馬上起身擦幹自己的眼淚,他卻聽到師尊重重的嘆氣。
「誰欺負你?」
「……。」
沈清秋看洛冰河沒回答,他也不多理會,沈清秋自己多少知道原因,問那樣的問題也沒意義,這地方會讓他有那種表情的人也只有沈清秋自已。
「算了,陪我去散步。」
聽到師尊說的話,洛冰河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甚至其他弟子都沒有被如此要求過,他們一直以來都看見師尊是獨自一個人來來去去的,不曾帶過誰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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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散步洛冰河也只是跟着沈清秋慢慢走在清靜峰的竹林中,他們沒說甚麽話只是很緩慢的走着,或許因為沈清秋為人處事都是獨來獨往關系,洛冰河一直覺得他好像随時都會離開似的,不管以甚麽方式,洛冰河覺得沈清秋真的要走就會毫不猶豫地丢下他們走。
「就算我不怎麽愛關心你,至少也有清靜峰弟子的樣子。」沈清秋只是跟洛冰河叮咛着一句話,除此之外也沒多說。
不是斥責只是提醒,洛冰河雖然有點高興師尊能跟他說上話,然而他卻覺得心裏的空虛感越來越大,明明已經得到一點甜頭的他卻覺得越來越失落。
很寂寞,就算在師尊身邊也感到寂寞,他照着母親的遺願來到了這裏找到師尊,然而他卻發現師尊根本不認識他似的。
還記得那天晚上,他知道師尊到了他們家裏探望他和母親,見到的師尊表情是如此的痛苦糾結,師尊不敢觸碰他,明明對他們母子如此的關心卻連觸碰都辦不到。
洛冰河知道沈清秋的心結如此深,不是短時間就能解開的,可是他自己能忍的住嗎?有時他真的寧可師尊對他打罵對他不好也行,他真的很希望師尊多看他幾眼。
**
後來幻花宮那些嬌生慣養的貴公子來了,那些只會鄙視人的家夥們一直想找自己的麻煩。
但不能給師尊添麻煩,就算他們再怎麽痛罵自己的身分和動手他都不應該反擊,就算自己再怎麽生氣都不行動手。
可是他們說自己是沒娘養撿來的雜種、說師尊搞不好是同病相憐才把他撿回來,洛冰河就無法忍,母親和師尊才不是因為可憐他自己才将他撿回來的。
他記得母親跟他說過,師尊怕自己無法給予一個完整的家才将他交給母親照顧,母親也說過師尊其實是溫柔的人,他們那些人才不懂……
師尊的眼神真的好可怕,師尊抓起來瞪着自己的樣子好像恨他很久似的,洛冰河第一次看到師尊這麽生氣地動手,把他拖進竹舍裏甚麽都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在裏面卻聽到師尊冷冷的對那些人說自己也是一樣的,自己也是個沒有母親的人……
那時候才知道,師尊無法親自養育他的理由,師尊只是想自己不曾得到的東西送給他。
「……而且我原本要找的,并不是你。」
然而,還是搞不懂為何師尊這麽讨厭自己,他也不認為自己是當初那個小孩……
看到師尊倒下去的那瞬間,心中還是好害怕師尊就這麽離開,如果他不要自己也可以,只要師尊能好好活着,他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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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幫木師叔照顧師尊時,會不時地看見師尊在做惡夢,是相當痛苦的惡夢,會不停的傷害自己彷佛只要如此,痛苦才會減少。
過了許久,師尊終于清醒,可是他還是不怎麽想讓自己靠近,卻還是将他叫回來。
他直接跟師尊提離開的要求,沒想到師尊卻問他能去哪?
「沒地方去,就給我留下。」
心中忍不住高興得起來,師尊如同母親說的一樣是個溫柔的人。
為了讓師尊能早點好起來,洛冰河跟木師叔請教了很多事情,并且自告奮勇要替師尊處理三餐和煮藥湯,就算師尊會露出難堪的眼神,他也覺得沒關系。
「……幫我。」
第一次聽到師尊的要求,原來師尊身上的病比想象中的還嚴重,然而沒碰過師尊他還是有些害怕,只等到同意時他才敢碰上去。
碰到那虛弱的身軀時,洛冰河才知道師尊的靈氣如此的虛弱,甚至讓他無法好好行走,看着師尊想要調整自己靈力卻不順的時候,他不知不覺伸出手來,将自己的靈力輸給師尊。
然而并沒有馬上受到拒絕,直到靈力幾乎能通過全身時,才被制止。
師尊的臉色卻異常的難看……
他連了好幾日都默默地替師尊打理三餐,甚至疏通靈脈的事情也是由他來做,而有幾日他是撞見師尊從噩夢中驚醒,只有那時候洛冰河不會馬上進入房間中。
惡夢醒來後的師尊絕對不願意看到他,要等了将近一個時辰洛冰河才會被叫進去。
洛冰河有想過那些惡夢可能跟他有關,然而為甚麽會有相關他完全沒頭緒,曾有一次機會去找到掌門師伯詢問,才得知師尊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卻不是把他當作同一位人看。
有幾日師尊終于沒在惡夢了,洛冰河發現師尊會把他遺忘在家裏的那條布巾放在身旁。
「師尊想要的人是那孩子嗎?」
這問題沒得到回答,然而洛冰河聽過茶館的姐姐說過師尊從來沒問過自己的名字。
師尊看在眼裏的是一個完全不認為是一位叫做洛冰河的小孩嗎?
為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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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師兄們去處理的事件,是自己居住的城鎮,他也見到茶館的姐姐。
只是他們都明白不能告訴師尊一件事情,他就是當年的孩子,不知為何他們都隐約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先保密,否則師尊可能崩潰。
姐姐告訴洛冰河,師尊一定有甚麽原因才把他看作另一個人,可是他破了腦袋也想不到為甚麽。
那天晚上他依然拿着藥湯和茶給師尊,他知道那法術很耗體力,或許因為早上的不安加上又看見師尊居然還随便使用那種法術,讓他真的很難過。
可是就像之前一樣,師尊盡管讨厭他卻還是讓他留在身邊,竟然還替他蓋上毯子,為甚麽明明一直表現着讨厭他的樣子,卻還是露出溫柔……他真的好希望,師尊不要讨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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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沒想過師尊被打得這麽慘還能無動于衷,就算身上有傷他還能随口說習慣了,彷佛早就受過同樣的對待……
他不希望師尊再受傷了,那樣脆弱的身體會成受不了,可是師尊卻把生死看得很輕,還能開玩笑地将鮮血塗在他嘴上。
那一抹血卻讓洛冰河嘗到一絲絲甜膩感,似乎能從血中感覺到一股似曾相似的味道。
師尊收留了那只南疆的魔族,然後在等待小孩們被送走的同時,姐姐把嬰兒抱給師尊玩,卻讓洛冰河眼睜睜看見師尊對小孩的溫柔,忍不住心中的糾結他想去跟姐姐談談時卻被制止,看着對方的眼色,就知道那是姐姐故意的這麽做,可是師尊仍沒看向洛冰河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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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那只魔族,師尊和柳師叔對質了許久,洛冰河才好不容易能繼續幫師尊打理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看着師尊的身體能有這麽大的異樣感,那不是反感也不是厭惡,只是有些龌龊想法在腦袋打轉而已……
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要幫師尊疏通靈氣時,他剛好發現師尊除了左手外,右手也有奇異的傷痕,可是洛冰河不知道為何,他覺得眼熟,好像在哪也見過,要想起還卻只覺得腦袋一陣疼痛。
忍不住問師尊确的到一個眼神,彷佛在說這傷他應該明白的樣子。
忽然,師尊說起自己的事情。
他才明白師尊小時候也很苦,也做錯很多事情。
而聽到他被人報複時,自己內心卻一陣抽痛,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被責罵似的,他不能明白為甚麽自己有這樣的感覺,他看着師尊的雙手雙腳,心中突然有種莫名的愧疚。
「你覺得這輩子我待你不好嗎?」
「沒有。」
他應該懷疑師尊用"這輩子"的意思是甚麽,可是他并不覺得奇怪,他只想快點告訴師尊,他一點都會覺得師尊對不起他,沒有待他不好。
他真的,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師尊,甚至也不願意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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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一直積極地想要讓自己和師尊的關系變好些,他也看見師尊對他的容忍不漸漸變大了,總是忍不住想要去抱住師尊,雖然得到的都不是好臉色,師尊卻也沒有繼續生氣。
或許師尊的心結也能解開,洛冰河這麽想的。
他一直期待着師尊出關的日子,沒想到會有魔族前來胡鬧,還硬是要與他們做切磋,派了一只滿身劇毒的魔族。
先一步擋在他面前的是洛川,那只被當做師弟的魔族,可是牠一出來就被其他魔族圍剿,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洛川這麽被欺壓,他和柳溟煙都同時上前幫助洛川。
然而那毒素他們是碰不得的,那魔族仗着這點就一直往他們兩人身上攻擊,洛川知道這毒對牠沒用便一直舍身去保護他們。
僵持了許久,洛川和他們幾乎撐不住,師尊出現在他們面前,并且非常的生氣。
「為蒼穹山犧牲生命在所不惜!」師尊這話并不是開玩笑,洛冰河能感覺到師尊是認真要以生命為代價去保護這裏,這不行啊!
看着那女魔族想要至師尊于死地,他當然要擋在師尊面前,可是師尊卻拉走他。
為甚麽是這樣子,為甚麽他連保護都做不到?還要滿身是傷的師尊用身體保護他!
那股惱怒讓他頭痛劇烈,同時卻又讓他感覺到靈力有種提升的感覺,那不是正好?他得保護師尊,他必須有更強的力量保護師尊才可以。
詭異的力量湧上身體時,他隐約聽到某種熟悉的慘叫,面對着紗華鈴,洛冰河甚麽也不管就只想和她分出勝負,反正那慘叫并不會妨礙他自己。
直到柳師叔出現時,洛冰河才稍微清醒點,當他轉身要去看師尊的情況時,慘叫聲又傳來,那瞬間他才明白那痛苦的聲音是師尊的聲音。
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那慘叫屬于師尊的,看着滿身血的人他才驚覺自己應該先幫師尊療傷,卻沒想到師尊見到他露出滿滿的恨和恐懼。
傳入耳中的怒罵聲,他竟然覺得熟悉,卻也震驚……
當洛川的疑惑擺在他面前後,洛冰河知道都是他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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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整個昏迷了一整個月。
他帶着洛川到下界去聽整個來龍去脈,他們都只能猜測師尊過去有某件事情影響了他,而洛冰河是主因之一,然而為甚麽不願去面對的因素也是個謎,這麽明顯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吧。
就當作心病吧,他很努力想要對任何人打開心房不是?洛冰河,你師尊真的很努力想要對你好,你知道吧?
姐姐緩緩地說着,他也明白這點無庸置疑。
好不容易等到師尊清醒,他也終于鼓起勇氣到門前等着師尊叫他進去。
師尊的樣子比他想象的還要狼狽,氣色也沒好到哪裏去。
師尊要他跪着,他就跪着。
顫抖的手正輕撫的他,一直認為師尊無法突破的心結今天卻松開了,那一夜他不敢觸碰年幼的自己,如今終于做到了。
那雙眼跟那一夜看着他的糾結一模一樣。
那雙眼終于變了,終于願意看着他。
可是師尊卻哭了出來,為甚麽?
為甚麽知道真相後,師尊卻是更痛苦?難道是那些話嗎?
他可以不在乎,他可以不當作一回事……
呼喚了師尊,想告訴他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師尊卻把自己擁入懷中,他一直聽到哽咽的聲音,師尊說的話聽起來好難過。
師尊他最恨的人是自己,他不會恨任何人。
要是以後他做錯了甚麽,只要恨他就好,一切都怪他就好……
為甚麽要這樣子……師尊你為甚麽要這樣子,我真的不懂。
_待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