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就此別過
“大王,請快點下令作戰!”再次大聲報告,報信之人等得心急如焚,跪立難安。大戰在即,他們大王居然在此刻斷線了,這可如何是好?突然瞥見一旁靜默的夫人,心下一陣歡喜,他馬上用可憐的小眼神頻頻發出緊急電波向夫人求救,如今寨子裏沒人不知道他們大王與夫人感情非常好,同進同出,同榻同席,而且據說大王對夫人那可是言聽計從啊,什麽事情都要征詢夫人的意見。看來只能求夫人助他一臂之力來喚醒大王以保衛家園了。
只是這個所謂的救兵非但沒能成功接收到報信之人哀求的小眼神,腦子裏還千思百轉地規劃着逃跑路線。
就在他以為他那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快要眨到抽筋翻白眼的時候,謝天謝地他們英明神武的大王終于開口說話了。
“人數多少?幾個方向?”沉穩的聲音讓報信之人卸下了之前的擔憂并松了眉頭。
“報,大王!下山的三條主幹路全部堵死,每個下山出口各有七千精兵圍攻,只有那條上山繞行的出口比較隐秘,尚為被察覺,所以大王......”
楊挺轉過身,揮手打斷他接下去要說的話,神色嚴肅并發話道:“傳令,大原将軍,二原将軍,三原将軍死守三個下山出口,争取時間,派人速速将村民們轉移到山上安全的隐蔽之地。切記要快!”
“是!”報信之人得令之後不要太開心,一溜煙兒地跑沒了身影。
房內突然又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大敵當前,兩人心思各異。
“夫人,你走吧!從此各安天涯!”各自沉默了一會兒,楊挺拾起桌上的水杯微微一泯後再次背過身去幽幽開口道,似是不忍見她離去!
各安天涯?她沒聽錯吧?楊挺竟然這麽輕易就放她走了?不管如何,正合她意!走,馬上就走!
“你這是……要先交代個遺言給我嗎?”在走之前夕小澄不怕死地揶揄道。
“夫人若想與本大王生同衾死同穴,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的!”楊挺也不氣惱,一句話憋死了夕小澄。
“……”誰要跟他同衾了!既然他如此爽快地放人,那她當然應順勢而為,怎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趁他還沒改變主意之前得趕緊回屋收拾東西走人!
“好什麽呀,大王定是個長命百歲之人!那小女子我就先在此拜別大王了!大王留步啊,留步!”語畢欲出,在跨出書房門檻之時她頓了腳步回過首輕望了一眼背對着她的那個謎一樣的男子!
離別之際總傷感,看個背影都能看出蕭條寂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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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個月的周到照顧,她怎麽可能沒一點感激之情?雖然一開始她是被強行帶到了這裏,但至少他從沒虧待過她,給她殊榮,給她尊重,她想要什麽他就給她什麽,除了放她走,差不多算是有求必應了!
最後還給了她最渴望的自由:兄弟,承蒙厚待,就此別過!珍重!
收回視線,她便頭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房間而去。
楊挺緩緩轉過身,盯着那道消失在門口的倩影,指尖摩挲着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杯,松開修長的手指,茶杯自由落體應聲而碎。
他雙眼微眯,勾唇一笑:“夫人,本大王說得各安天涯指的可是你和他!”
來時路上的場面與去時之路大相徑庭,夕小澄一路狂奔一路吃驚。剛才還悠然自得、閑散勞作的百姓此刻卻是另一幅光景,每個人臉上寫滿了恐懼與焦慮、慌張與悲憤,急沖沖得收拾着行李、兜摞着糧食、裝疊着工具,聽着山寨兄弟們的安排緊張而又有些慌亂地跟進着。
這便是戰争,讓人無處安存,只能流離失所!大家都只顧着如何保命,也無心其它,連她這個山寨夫人經過身側,他們都沒瞧見。
她穿梭其中,直達房間,快速地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和碎銀,還有平日裏做的一些小東西,正打包欲走,卻迎面差點撞到來人。
那人動作倒是利索,一閃身躲過了正面傷害,并急忙拉住欲摔倒的夕小澄,道:“夫人,小心!”
夕小澄拎起心髒站穩腳跟:“你,你,你......是誰?”不會是來趁亂打劫的吧。
待看清來人身上的衣着,才知是山寨兄弟,她才舒了口氣:“吓死我了!”
這時候、這情況不是敵人也非友啊!哪有這麽急得沖進人家房間的,是個人都會誤以為是哪邊來的強盜。
“夫人,實在抱歉!我們大王派我來給你送個包裹,大王說或許你用得到。”那人把一個包裹塞進她的手裏,也不等她拒絕便匆匆匿了蹤影。
楊挺送來的東西?是什麽東西?若是真有用那就帶走,若是沒什麽用就留下。她把包裹放桌上,一打開就見锃亮锃亮的金葉子五串還有大銀元寶十幾個,看得她雙眼冒金子,暗自樂道:“這楊挺,心倒是挺細的嗎?知道她路上需要花錢,還特意讓人送錢過來!真夠意思!”心裏一陣感動飄過。
混雜在金銀之中的是一個牌子,看着極為眼熟,她撥開金銀取出牌子一瞧,竟是她的路引。原來它還在!那天宿醉酒醒後她就一直在找這個路引,還以為是被她弄丢了,沒想到是被楊挺那貨給扣留了。
“哼!這個挨千刀的家夥!”剛才的那點感動立馬被吹散得無影無蹤,只餘氣憤,“這些金銀就當是你給我賠罪的!”
再搗騰了一下,還有一包藥粉之類的東西。
“這是什麽?”好奇心驅使下她拆開一看,裏面全是鮮黃色的粉末,聞了聞也沒什麽特別的味道。管它呢,反正帶上它又不吃力,還是逃命要緊。
不再多想,她立即将兩個包裹合并成一個包裹,甩在肩頭,提腿就跑。
避開戰争中心,也避開逃難人群,她獨自另辟蹊徑,走最陡峭的後山山路下山。因其地勢險峻,雜草叢生,興許還有毒蛇之類的栖息于此,如此自然不會有人願意走這條道逃生,怕還沒逃到一半小命也丢了。戰火亦更不會延伸到此地,誰會那麽傻,來這種站啊站不穩的地方打仗。
見雜草生長比較茂密,她随地撿起一根細破竹棍試探性地在上面敲打一番,若有蛇蟲鼠蟻,感覺到動靜後會馬上在草叢間四處亂竄,“窸窣窸窣”作響不停。
好一會兒也沒什麽動靜,便知其中并沒有什麽大只的生物躲在裏面,興許初春時節它們都還在冬眠。她蹲下身,抓了一把草薅了薅,雜草愣是沒被拔上來,妥妥地紮根在泥土裏。
“嗯!不錯不錯!沒什麽潛在危害性!”環顧四周,确保無人的情況下,她迅速地換了一身男裝,正準備抓着雜草往下爬的時候,一只白色的動物突然間竄了出來,直擊她的胸口,待她看清那不速之客時,她伴随着自己的尖叫,往後仰翻倒了下去,順着陡坡滾珠子般一路順風而下。
今日這是怎麽了?幾次三番地被撞倒?
也不知滾了多久又撞到了什麽才終于停了下來,她感覺胃啊腸啊都翻了個個,暈乎乎地欲掙紮着起身,可是身體上各處疼痛又讓她不得不先休息一下。
“該死的兔子!”她低咒一聲。
凝聚視力後,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棵大樹上,這棵大樹比起山寨裏的那棵來還要粗上好幾倍,估摸有個千年萬年吧,這粗得都能橫躺兩三個人了。
“咕咕,咕咕!”
耳邊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她四下搜尋聲音的來源處,就在她左邊一臂之距處蹲着一只大白兔。奇特的是這只大白兔不似一般的紅眼兔子而是一只眼冒着深幽綠光的雪白大兔子,像是從地獄中來一般。
它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裏,綠光閃爍,目不轉睛地直盯着她瞧。
她心裏發怵,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瞅什麽瞅?”她壯起膽子對它一頓吼,“都怪你,害的我摔下來了!幸好只是皮肉傷,若是摔出個骨折內傷什麽的,我非得扒了你的皮烤了吃!再看再看,再看我就吃了你!嗷嗚!”
她張大嘴巴,作勢一咬。輸什麽也不能輸了士氣!還怕了你了不成,不過一只畜生。若是換成一雙正常紅色的眼睛,這兔子倒是蠻可愛的。
對着一只兔子裝腔作勢、虛壯聲勢好一會功夫,見它也沒什麽反應,她便起身尋找出路。
可這上是峭壁,下是陡坡,離地面還有好一些距離,直接跳下去必死無疑,難不成再順着山體滾一次?正當她犯愁時,那只兔子又“咕咕”地叫了幾聲後,突然坐地炸毛驚起,連連後退,還發出一連串尖叫聲,刺得她耳膜欲裂。
循着兔子的視線看去,什麽也沒有啊,目光随着樹枝往上望去,“啊!”她瞪直了眼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好家夥,一條深綠色的巨蟒盤旋在最外側的樹頂上,與樹葉相融,不仔細看還真分辨不了。
原來這大白兔不是對她叫喚,而是意識到危險發出求救信號。
莫不是這蛇就是來追美味可口的食物的。剛才之所以她會被大白兔撞翻是因為這蛇正好在追它,而它躲避不及直接撞向了她,害她從那麽陡峭的地方滾下來。
對,肯定就是這樣。她竟然誤打誤撞闖進了人家的食物鏈裏。看着那巨蟒吐着猩紅的蛇信子,她覺得她現在不是站在食物鏈的頂端,而是與那兔子一起成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怎麽辦?跑?可這條巨蟒身長百來寸,軀體比她的頭圍還粗,真要跑起來,它定會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過來将她一口吞了,她甚至連反抗與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這人與畜生鬥和人與人鬥是不一樣的,人與人鬥尚且還能講道理辨是非,能化幹戈為玉帛,可這與畜生鬥,怎麽講道理,一般只有兩種結果:要麽你是我的下酒菜,要麽我成了你的飽腹大餐。
不知不覺,額頭的冷汗沿着臉頰一側滑了下來。如此僵持着也不是辦法,心中卻毫無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