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偷馬賊

天空翻了個魚肚白,昨夜暴雨梨花般的天氣不複存在,大雨過後,天空寬闊遼原,清明一片。萬物附上了一層水膜,在陽光下透亮而晶瑩。

屋檐偶有水滴滾落,落入泥土,悄然隐沒。

屋內安寧,七王爺衣冠楚楚,精神抖擻,翹着二郎腿,面具下唯一露出的嘴巴,悠閑地嗑着瓜子再喝一口茶水,好不惬意。

若此時床上之人能立即、馬上、立馬醒過來,那就更不錯了。

眼睛瞥了幾眼床塌上的大男人,思忖着他怎麽還沒醒。

“啊~嘶”床上之人終于有了響動,單手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另一只手撫着頭,感覺腦袋裏面有上千只螞蟻在啃咬着,頭痛欲裂。

“你總算醒了!我們的大丞相!”七王爺甩下瓜子,起身拍拍衣衫,抖落一地的碎屑,走到床邊,“你說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毫無征兆地就在本王面前暈倒了?害得本王伺候了你一晚上!雖然本王知道自己魅力無限,但這不還沒摘面具呢,若是摘了面具,那你還不得......”

“謝謝!麻煩您先出去!”劉禹承雖然有氣無力,但氣勢依然在,額頭青筋暴起,态度決絕地打斷七王爺越說越離譜的話。

他想一個人理一理思緒!

“嘿,有你這麽對待救命恩人的嗎?”七王爺明顯不高興了,辛苦了一晚上什麽回報都沒有,還要趕他走,這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可某人就是想把忘恩負義這個詞演繹得淋漓盡致,劉禹承眼眸泛着冷光,寒氣森森,幽然道:“再不出去,就別出去了!”

七王爺什麽樣的人,他會不知道?照顧他一晚上?別說他不信,說出去根本就沒人會信。他還想拿這種小把戲來讨個小恩惠,真是可笑!

“這不是昨晚上事多,庫房被盜,也有本......”

審時度勢如七王爺,見劉禹承目露兇光就要動真格了,當然不想成為他的刀下亡魂,趕緊撩衣提腿就跑,最後關門時還不忘撂下一句......廢話:“算你狠!”

耳根子清靜了許多,腦袋也就不那麽脹痛了。

劉禹承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內心的不快。十指深深地嵌進了被窩裏,一把抓緊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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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走了,又一次不告而別!

不同于上次的是,這次她送了他一杯茶,迷藥的效果發揮得恰到好處。

心沒由來的鈍痛,是放心不下她,是不舍得她離開......

經歷了這麽多,終于彼此能坦誠相見之時,他以為從此彼此背靠背,成了對方最有力的依靠,最堅韌的後盾,原以為情比金堅,就這樣能白頭到老,卻不想世事多變,兩人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當他踏上仕途之路的那刻起,根本沒想到,原來這條路竟然沒有任何退路可走!

那時他們還太單純,把事情想得都太簡單,純粹只是想糊口飯吃。到了這裏,身無分文,只剩肚子裏的一點油墨水!

無巧不成書!正逢大考,一大波考生紛紛前往京城,巧就巧在其中一個考生與劉禹承同名同姓,不幸的是那名考生突發疾病,死在了途中,他們就想了一個法子,代替他去考試。

本就抱着試試看的心态進了考場,卻沒想到狀元及第、一舉成名。

等開始留京接任職務、接觸官場時,才知道什麽叫官官相護,什麽叫爾虞我詐,什麽叫如履薄冰。

看盡了黑暗,看穿了一切,他知道他得繼續往上爬,爬得越高越好,這樣受人制約的事情就會越來越少。

當時一度信奉這句話:站在權利的頂端,就有話語權和執行力!

可當他拼盡一切,登上丞相之位時,才知道高處不勝寒。

坐在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讓他有了更新的領悟,領悟到什麽叫真正的身不由己,什麽叫責任遠大,什麽叫伴君如伴虎......

總歸弊大于利!最大的弊端就是他開始失去了她。原本想給她一個安穩閑适的家,沒想到都成了泡影,一戳就婆。

後悔二字,無時無刻地在他腦海裏飄蕩!

可是身居要職,頗多政敵,若不清楚,如何隐退?

眼下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

發生變故,只能重新整頓!這一整頓,回京的日程也要延後幾日。

這幾日可樂壞了某人,可以多一天與自己愛慕的人在同一屋檐下相處,就多一份甜蜜。靳彙慧就是抓住這個時機,整天“承哥哥長承哥哥短”地跟在人家屁股後面不斷轉悠、獻殷勤。

連一旁的七王爺都看不下去了,磕着瓜子,出聲阻止道:“唉,本王覺得你應該适可而止!人家現在有妻有妾的,還有你什麽事兒呀!不要露出那麽恬不知恥的臉來,本王看着都沒胃口了!”

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靳彙慧也不管什麽王爺不王爺的,好歹她爹是本朝現任的大将軍,馬上回嘴道:“你吃飽了撐的吧,真是多管閑事!本大小姐喜歡怎樣就怎樣。不要以為你是王爺,本小姐就怕你!說白了,你不過就是個閑置王爺,有什麽資格說本小姐。依本小姐看你就是長得太醜了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戴個面具過一輩子。”

“嘿,你膽子還真不小,看本王不把……”七王爺扔下瓜子,剛想教訓教訓靳彙慧,好讓她知道什麽是長幼有序,尊卑有分,沒成想被人半路阻止了。

“好了!你們倆要再多說一句,我免費贈與刀子,你們自己動手割舌半寸!”劉禹承冷冷地打斷了他們之間無聊的吵鬧,清點完所有物資後,對着回朝部隊大喊一聲:“将士們,出發!”

浩浩蕩蕩的隊伍整齊有序地向前推進着,城中的百姓一路跪地叩首至城門口。夕小澄站在城樓之上,向下俯視着一切。

從他們整裝待發,到現在的隊伍出城,眼睛始終跟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而轉動。他身披白袍,黑發儒生,借着将士的手橫跨上馬,動作潇灑,威風凜凜,俨然一個将軍範兒,做丞相或許委實可惜了些。

她一路目送,目光缱绻!

像似感應到了什麽,他停下馬兒,回頭望了一眼,城上城下再仔仔細細逡巡一遍,沒有他要找的人,那個牽着他情思的人!失望地回過頭去,雙腿一夾,馬鞭一揮,長嘯而去,不再回首!

夕小澄順着城牆壁下滑蹲在地上,撫着胸口,抑制不住“蹦蹦蹦”亂跳的心,差點就被發現了,還好躲得及時。她癱坐下來,可眼淚溢滿了眼眶,她只覺得此去一別,若要再見便是遙遙無期!

她一身粗布平民男裝打扮,再用石灰抹了一把臉,遮住了嫩白的小臉,看上去像個難民,牽着小豆的手,漫步在關水城內,她突然感覺無家可歸!

以前只要他在哪兒,哪兒就是她的歸宿?後來離開他,獨自踏上旅程,也不曾像今天這般失落和無助過,感覺她像個被丢棄的小動物一樣,無人認領,亦沒有歸途。

“夫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小豆仰着小腦袋,望着她瘦削的下巴問道。

夕小澄撇撇嘴,思索了半天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小豆,你想去哪啊?”

“嗯,我啊,我想回山寨!”小豆脫口而出!

山寨?嘶!

劉禹承的部隊都已經撤走了,關水城的兵力不多,大多用在守城上,不會派兵去山寨嚴守的,所以那邊相對來說沒什麽人,比較安全!是個可去之處。

說走就走!備好幹糧出城!

關水城離風鳴山寨并不遠,但是也不想徒步過去,就算她吃得消,孩子就有點吃力了。對了,她還有一匹馬......

夕小澄帶着小豆跑到城外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探頭探腦地尋找着什麽!

“夫人,你在找什麽啊?”小豆順着她的視線也游移了幾下。

只見夕小澄開心地大叫道:“小豆,找到了,那匹馬還在。這麽多天了,我還以為它要麽餓死了,要麽被人拉走了或被人宰了吃掉了!沒想到它還在那裏。真是上天眷顧啊!哈哈哈!”

兩人一前一後地奔向那匹綁在樹上的馬兒,正要觸及缰繩之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那人人不到聲先到:“住手,兩個小賊,敢偷本公子的馬!不要命了?”

被他一吆喝,夕小澄心裏狐疑了,難道這不是自己的馬嗎?小豆拉拉她的衣角,有點膽小害怕,緊張道:“夫人,我們快走吧!”夕小澄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撫。

她在樹上找之前的标記。哈,找到了!這棵樹就是她綁馬匹的那棵樹,那就也就是說這匹馬是她的,沒錯!

“什麽你的馬?這明明就是我的!幾天前,我将它拴于此地。現在只是來取走它!”夕小澄環顧四周,卻不見其人,罵道,“膽小鼠輩,只會故弄玄虛!”哼,懶得理會這種人!迅速解開缰繩,把小豆抱上馬,她再牽着馬離開此地,走上官道。

只是官道出口處竟然站着一位美男子,面若桃花,柳眉鳳眼,高鼻櫻唇,一襲藍白搭配的長衫,愈發襯得他灑脫出塵,他還手握折扇,風度翩翩,貴氣十足。

怎一個美字了得!

夕小澄看得眼睛都要直起來了,心裏直呼着:“妖孽啊妖孽……”他比風鳴山寨後山墓室裏的那只“狐貍”還要耀眼,許是那只狐貍沒受過日光洗禮,面部顯得蒼白了些,而面前之人就陽光健康很多。

不好,這妖孽笑了!她有些呼吸不暢......

他真是活出了一個行走的迷魂藥啊!

“夫人夫人,別花癡了!天要黑了!”小豆小聲得急切道,趕緊推了推身邊呆若木雞的夫人。他只覺得這人很危險,居然把夫人給迷暈了,那豈不是他們大王會變成孤家寡人!他們大王好可憐!

被小豆推搡着終于收回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夕小澄紅着臉害羞道:“這位公子,麻煩讓一下!我們趕時間!”

貴氣公子打開折扇,輕啓薄唇:“可以,但請先将本公子的馬兒還給在下。”

這聲音......奧,就是剛剛說他們是“賊”的那個人!沒想到啊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夕小澄今日算是大開眼界了,什麽叫賊喊捉賊,什麽叫人面獸心!別以為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

都說女人翻臉比翻書還要快,夕小澄更是練得爐火純青!尤其是遇到財産紛争上,她絕不妥協。

她“唰”地撇下害羞,露出本來面目,據理力争道:“請問這位……公子,你有什麽證據證明這匹馬就是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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