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醒轉
“什麽藥材?”關乎到大原的性命,楊挺一點都不敢怠慢,打斷秦醫的廢話,直奔主題。他從座位上走下來,在秦醫面前站定。
大原可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更是山寨裏的一把手,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呢?
“雪茯草!這味藥材原本就稀缺!”秦醫順了順氣,擔憂道,“本來啊本公子身上是帶着一點的,結果路上碰到那個傷勢極重的女子,全都用在她身上了。若沒有雪茯草就不能化解他體內瘀毒,瘀毒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要人命。大原将軍恐怕撐不了幾天了……”
楊挺略顯激動地抓起秦醫的領子,壓抑着怒氣沉聲道:“別給本大王說些沒用的,哪裏還有雪茯草?本大王這就命人去取來!”
早已習慣楊挺的粗魯,秦醫倒是淡定地說着:“在離翠山山頂!”
離翠山山頂!離翠山離這裏頗遠,來回馬不停蹄地趕路至少得十天,那時大原還有命在?楊挺放開秦醫,背過身去,咬牙沉默着。
正當二人束手無策之時,劉禹承給了他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大王,正巧,劉某有雪茯草!作為大王救劉某妻子的謝禮,在下願意雙手奉上!”
他可以肯定,那位翩翩公子嘴裏說得傷勢極重的女子必定是夕小澄,既然人家不遺餘力地救她,他豈能小氣到見死不救!
況且這些藥材,是從那三個惡賊身上搜來的。他們進醫館搶草藥是為了救出血嚴重的小弟,沒成想半路被他攔截并制伏了,醫館的老大夫為表達感激之情,就把這些名為雪茯草的藥材送給了他,說是流血過多時可以用它來做些緊急處理,效果非常顯著。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場了,他就當是借花獻佛吧!
“左鷹!”劉禹承叫喚一聲,左鷹立即從包袱中取出一個紙包,呈到他手中。
秦醫從劉禹承手中接過紙包,放在鼻子下聞了一聞,眉眼間放松了不少,扯出一絲笑容道:“謝啦這位兄臺!不過本公子怎麽不知道我們家楊兄會有那麽好心救別人的妻子?”
在有藥的情況下就安心許多,秦醫的八卦之心也随即被勾了起來。雖然楊挺喜歡收留難民,但目前這種情況下可不允許他再去接濟別人了,戰後物資緊缺,山寨重建……
楊挺一個眼神立馬殺了過去,讓他閉嘴。
秦醫立馬禁了聲,拔腿就往外跑!病人還在床榻等着他去鬼門關搶回來呢!
神醫之所以能稱為神醫,必定是能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人脫離于病危之中,當然前提是有藥材的神助攻。
萬事具備,東風已到。拿着雪茯草的秦醫火速趕往大原的病榻前,準備好所有物品,好一番搗騰後,他露出了微笑,終于将徘徊在地獄門口的大原拉回了人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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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吐出一口氣,秦醫癱到在地上,用袖子随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突然腦中靈光一現!
咦,難道那個女子其實就是剛才那位兄臺的夫人!哇哦,看來這回真的有好戲看了。
尋找失蹤娘子的丈夫若是知道自己的娘子已經成了別人的山寨夫人,不知他會作何感想?據小道消息稱,楊挺和那個女子感情很好,山寨弟兄都是有目共睹的,據說他們大王每晚都在夫人那度過的,簡直如膠似漆!聽弟兄們談起這事,讓他忘記了之前是怎麽苦口婆心地勸楊挺早日與夕小澄分道揚镳。
哎呀!作為楊挺的兄弟,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煩憂。高興的是楊挺終于喜歡女人了,擔憂的是喜歡的女人已經嫁人,她丈夫還找上門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幫兄弟一起搶人家妻子?還是遵守公序良俗,把夫人還給人家?
他覺得就算要搶那也得名正言順地去争取,畢竟楊挺是要幹大事的人,不能在這種地方翻船。
可是,那位兄臺表面雖和善,但眼神深邃,是個極有城府的人,估計不太容易談成。依剛才的情況來看,人家可是來找回自己的娘子的,怎麽也不像是個會拱手相讓的人。
不過也有可能形勢逆轉,畢竟那女子目前容顏盡毀,真真見不得人,最好那位兄臺來個抛棄糟糠之妻的戲碼,讓他家楊兄能趁虛而入,擄獲芳心,這也未必不可!
不對不對,那女子若是懷上孩子了,要是楊兄接手,豈不是喜當爹!可是……
糾結來糾結去,秦醫決定去看望一下那女子.不知道有沒有醒過來。他得好好跟她談談,也想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把不近女色、被人誤認為是斷袖的楊兄迷得神魂颠倒!
剛才楊挺的手下緊急來報,讓大家盡快從隐山寨轉移到風鳴山寨。連着兩個傷員也一同被擡到了鳳鳴山寨裏。
由于寨子重新修建的部分都是集中在一處,所以住所相鄰都比較近,沒幾步路就到了夕小澄的住所。
秦醫輕輕推開房門,走至床前,卻發現那女子依舊閉着眼睛。他眉頭微微皺了皺,按道理這會應該醒了的,怎麽會……
為避免打擾她休養,他在床沿邊緩緩坐下,手指輕放在她的手腕上搭起脈來,恰巧她突然睜開雙眼,視線直直與他對視,吓得秦醫手一抖,差點就坐床底下去了。
她的整張臉上都是傷疤,唯獨那眼睛沒有受到傷害,依舊炯炯有神,清澈透亮。這雙眼睛他好像在哪裏看到過,很熟悉。
秦醫尴尬一笑,道:“原來你已經醒了啊!”
又見她想将手抽走,眼裏透着慌張與......害怕?
摸摸自己的臉,他長得很妖魔鬼怪嗎,居然有人見到他如見鬼一般。他明明長得細皮嫩肉,美不勝收,怎麽會讓她害怕呢?
他一股不信邪的勁上來,鬼使神差地揪住她的手,聲音卻意外溫柔:“別怕,本公子是大夫,正在為你號脈!”
語畢後連他自己都驚了一身汗,怎麽回事,只是對視了一眼,仿佛就陷進了她脆弱不堪,惶惑恐懼的世界裏,他想替她撫平傷痛?
夕小澄醒來之時,想喝點水,奈何房間內無人,全身又綁着繃帶,動也動不了,一動就痛,掙紮了幾次,放棄了。她很累,随後閉會眼睛休息下,等人來了再要點水喝。
迷迷糊糊地不知等了多久,手腕處被什麽觸到,當她張開眼時,看到的卻是一張美的不像話的臉,心裏頓時一驚。
她記得眼前的男子是上次在路上遇見的搶馬貴公子,他怎麽會在這裏?而且這裏又是哪裏?難道這裏是貴公子的家?不會這麽巧吧?冤家路窄啊!可是他的神情又告訴她,他好像不記得她了,難道他失憶了?
不會不會!
難道他是想報複那日的奪馬之仇?這未免也太小氣了吧。不是說好了那匹馬白送給他們了嗎?怎麽還在她眼前晃悠個不停?
她得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幾個大塊頭,現在又來一個仇家,她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啊!
身體往往比腦子先行。
她想撐起身子坐起來,可是前胸後背上的傷灼灼得痛着,一動傷口就撕裂開來,痛得她眼淚都要滾出來了,鮮血直接浸透繃帶,殷紅一大片,大出血了。
看着痛成龇牙咧嘴的她,秦醫忙不疊地按住她:“別亂動!要想傷口好得快就得乖乖躺着!”眼淚從她眼角滑了下來,隐沒在了鬓發裏。秦醫以為是他下手重了點,弄疼了她,連忙縮回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緊張之下的秦醫,連平時傲嬌的“本公子”自稱都一不小心變成了“我”。
手足無措的秦醫看着那雙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外加盈盈淚水,更加勾起了他的保護欲。
忍着身上的巨痛,她想喊也不敢喊出聲,感覺聲帶的震動都能牽扯到傷口。額頭的汗水涔涔,心裏卻疑問不斷。
天吶,真是頭痛欲裂身殘體傷啊!她怎麽會落到如此境地?不就是跟他搶了一匹馬而已,用得着下如此毒手?真是人面獸心,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好歹她長得不是很難看啊!
腦中再次奔出一個字——逃!可惜負傷過重的身體在她掙紮起身時,傷口二度撕裂,痛得全身冒冷汗。
秦醫見狀,這回動作放輕。按住她的肩膀,蹙眉道:“你怎麽這麽不聽話?都說了不能動!本公子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此時秦醫的動作,在門外兩人的視角看過去相當暧昧:秦醫的發絲垂在她的身側,兩人的身體靠的太近,一個低首細聲耳語,一個靜躺在懷,姿勢過于暧昧,像極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你在幹什麽?”門外的兩人怒了,異口同聲道。楊挺大步上前,抓起秦醫的領子,一拉一甩便将他隔離地老遠,生怕他會對她不利。
猝不及防的秦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叫道:“哎哎,楊兄,你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你若敢傷她一分,本大王就傷你十分!”楊挺極其冷酷的說道。他可不會忘記秦醫對他夫人頗有敵意。
委屈的秦醫邊站起來邊解釋道:“本公子只是來給她把把脈而已,用得着這麽緊張嗎?本公子若真想害她,恐怕你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這女子當真留不得!擾亂君心者,必是君得天下之道上的最大的障礙。
就連他差點也被她給迷惑了去。秦醫甩甩腦袋,清醒清醒。
劉禹承見着那張刀痕錯亂的臉,心如刀割。恨不能把那幾個混蛋千刀萬剮,粉身碎骨,只是喂狼而已,真便宜了他們,太不解恨了!
他跪在床榻邊,緩緩牽起她的手,紅了眼眶!
後悔莫及這四個字塞住了他的心!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唯有彌補,唯有付出!
疼痛讓她眯了眼,等緩和過來了再睜開眼睛,卻看到了他。
在危機關頭,在掉落懸崖的時候,最先想到的是他!不敢相信,他現在就在身邊,用力眨了眨眼,終究他沒變成一股青煙飄走,還溫柔地握着她的手,傳遞着手中的溫度!
情不知所起,淚水潺潺,浸濕了衣衫!
身體不能動彈,只能哽咽着出聲,看到他在身邊,仿佛疼痛都離她很遠很遠,只是想靜靜地哭給他看,用眼淚告訴他一路的艱辛與苦難!
或許她這輩子的脆弱與無力只能在他面前展現!
因為愛,所以無所顧忌,毫無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