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那男子聽後,吭哧了半天,這才說道:“實在不行,就把家裏的田賣上兩畝,再把家裏的積蓄拿出來,應該是夠了。”

老婦人道:“想的可是夠天真的!不說,就今年這天頭,賣地的有都是,良田五兩銀子都差不多能買到,咱家總共不到五兩銀子的積蓄全拿出來,都不夠。”

“單說,這月底的時候,去了三十五兩銀子,還有那利錢沒算,你除非把家裏的田地都賣了,可到時候咱們一家吃什麽?以後日子還過不過?”

接着又傳來女人的嘤嘤哭聲,男人卻沒有再出聲。

老婦人嘆口氣道:“明個兒我帶板兒進趟城,你用推車将我們推到榮國府去。”

那人遲疑地問道:“娘,你去那貴人居住的地方幹什麽?”

老婦人無奈的道:“還能幹什麽?這回少不得去做個打秋風的窮親戚呗!”

男人悶聲道:“貴人家的秋風,哪就是那麽好打的,不認不識,人家也不能讓你進門!”

那老婦人回道:“早年你爹活着的時候,幫過落難的縣伯王大人,然後意外的連了宗,還接你爹去他們家住了一段時間,要不你家的瓦房是咋蓋起來的?”

男人奇怪道:“這我倒是知道,但這都幾年了,咱們一點兒來往都沒有,就這麽找上門,人家能搭理咱們嗎?再說,王家也不在榮國府,那家姓賈。”

老婦人啐了一口說道:“我還不知道榮國府不是王家?只是,王家現在京城這邊兒沒人,但是王家的二姑娘嫁給了榮國府,王家大房的大姑娘嫁給了皇商薛家,現在也借住在榮國府。”

“這王家二姑娘,瞅着着實響快,會待人,不拿大,但心裏有數,另外,王家大房的姑娘,也是個嘴上厲害的,卻最是個熱心人。”

“我去,也不讨要銀子,只要他們不要的舊衣裳給兩件,咱們拿去典當了,再加上家裏的散碎銀子,也就盡夠了。”

忠順聽的直皺眉道:“晦氣!怎麽會遇到王家的人,那家就沒有好人!走吧,咱們換個地方去!”

賈赦一聽就知道這大概就是劉姥姥了,他對這個個性诙諧有趣的老太太的印象還是很好的,劉姥姥可以為了生活,放下自己的尊嚴,卻又有自己的底線,最主要的是,她知恩圖報。

雖然,這輩子賈琏沒有娶王熙鳳為妻,賈茜也不一定就是巧姐兒,更加不可能落難嫁給王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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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自己既然遇到了,幫一把又何妨?全當是了了書中的那段因果吧。再說,賈赦也不願意老太太這般歲數,還要被她們戲耍。

賈赦攔住忠順道:“一聽這老婦人的話,她夫家應是姓劉,當年與我倒是有些因果,今天遇到,幫個幾十兩,也就是一頓飯的錢,了了這因果,也是好的。”

忠順皺眉,他哪知道這劉家與恩候到底有沒有什麽因果,不過,也就百八十兩銀子的事兒,他自然是不在意的。

忠順無所謂地說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去叫門吧!”

沒等他身後的侍衛去叫門,他們的說話聲已經驚動了裏面的人,一個長得老實巴交的漢子,吱扭一聲打開了大門,看到賈赦等人就是一愣。

回過神兒後,趕緊神情拘束地拱手道:“不知貴客來此,有何貴幹?”

賈赦将馬繩遞給後面的人手,然後拱手道:“我等本是要前往西山,路遇此地,看天色陰沉,為防半路沒有躲雨的地方,這才打算在你家借宿一晚。”

剛剛在裏面的老婦人也走了出來,腰間別着一大煙袋,頭上包着布巾,一看就是鄉間的老太太打扮。

老婦人笑道:“這有什麽打緊的,只是,我這就能空出一間房,只要你們不嫌棄就中,你們進來吧,鄉野間也沒啥好東西,剛才板兒娘做了面瓜,你們将就着吃點兒?”

趕着說,趕着熱情的往裏讓人。

賈赦往裏走去,忠順無可無不可的跟着往裏進,只是這五匹馬卻沒地方放。

男子低聲道:“我家牛棚子裏,擱不下五匹馬,要不分開放在幾家?”

賈赦道:“也好,那就麻煩你了,這是五兩銀子,你且找好人家,晚上給仔細的喂着。”

男人趕緊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們這兒也沒啥好料,都是普通的草料,根本不用錢。”

說着,趕緊帶着三個随從去把馬送到臨近的幾家,不大一會兒就又帶着人回來了,又把賈赦和忠順的馬,送到了自家的後院牛棚子裏。

老夫人已經領着年輕的女人從竈房裏端出了飯菜,擺在炕桌上後,那女人就領着孩子們又回了竈房。

賈赦讓侍衛将順手買來的熟食,一分兩半,一半給女人帶回竈房,一半放在桌子上,等主人家回來。賈赦和忠順被老婦人讓上炕之後,老婦人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煙。

老婦人搭話道:“貴人打哪來啊?聽着是京城的?”

賈赦盤着腿兒,沒有回答卻又反問老婦人道:“老人家可是劉姥姥?”

劉姥姥有些吃驚地問道:“老頭子姓劉,大家就都叫我劉姥姥,貴人是如何知道的?”

賈赦笑道:“我在外面聽到你們說話,也就猜到了是你,咱們也算是有些緣法,正好遇到了,那就順手幫你一把吧。”

說着,賈赦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百兩的銀票遞給劉姥姥。

劉姥姥不識字兒,但是卻認識銀票,當即驚道:“這可不中,我老婆子哪能随便接了這麽多的錢,把我老婆子剁碎了也還不起啊。”

忠順皺眉道:“給你,你就拿着,這點兒在我們眼裏,也就一頓席面的錢,值個什麽?”

賈赦溫和的笑道:“拿着吧,我是芮誠國公賈赦,你和我是見過的,只是那時候我還小。”

劉姥姥對賈赦是真沒印象,但是芮誠國公她知道啊,雖然大家都傳芮國公兇殘,好比夜叉,用來吓唬孩子的,但,劉姥姥卻覺得,芮國公才是英雄。

一聽賈赦報了大名,劉姥姥趕緊就要給賈赦下跪行禮。

賈赦趕緊攔住劉姥姥道:“老太太可記得三十五年前,京郊慈恩寺一婦人抱着孫子逃命,您幫着給用筐遮擋了?”

劉姥姥一聽,一拍大腿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長的跟仙童似的孩子吧?那時候我成親許久也沒有個孩子,聽說那裏的香火旺盛,很是靈驗,就去上香求子了。當時就想着,這孩子可能就是觀音坐下的小童子吧,這廟真靈驗,也沒想別的。”

賈赦笑着點頭道:“那時我是随祖母去給祖父上香祈福,哪知遇到了仇家,幸虧老太太出手相助。”

劉姥姥震驚道:“你莫不是真是仙童下凡吧?那會兒你才幾歲,我也早就老天拔地的,你怎麽會認出來我?”

賈赦搖頭道:“容貌自是記不得,但是,你這說話聲音可是沒有變的,尤其是你手裏這煙杆,可是祖母特意賠給你的。”

賈赦接着又笑到:“你這是抱着金疙瘩乞讨啊。”

劉姥姥奇怪的看向賈赦,賈赦笑道:“當年,我家來人接我和祖母,想要給你報酬,被你拒絕了,正好你丈夫為了救我,将煙杆撞折了,祖母就叫人給你丈夫送來了這支煙杆。”

“這兩頭是銅,倒是沒有什麽好說的,只是這煙杆卻有些說道,這是百年烏木做的,只是怕你們不收,這才沒讓下人告訴你們。”

再沒見識,這坊間流傳的:寧要烏木一方,不要珠寶一箱。的話,也是聽過的。現在一聽,手裏抽了三十多年的煙杆兒,竟然是這樣的寶貝,劉姥姥吓得,手都開始發抖了。

劉姥姥顫聲道:“哎呦,我這沒成想,竟然用了一輩子這麽貴重的玩意兒,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嗎?”

賈赦搖頭道:“這樣的東西,在我們眼裏,是不值什麽的,只是,後來祖母給了你我們的地址,讓你有難處的時候,就去尋我們,怎麽沒見你去過?”

劉姥姥搖頭道:“我們是不識字兒的,那封信裏到底寫的什麽,我們也是不知道的,老頭子走了,我就被姑爺給接過來跟女兒一家生活了,那信的事兒,早就忘了。”

忠順一聽,原來這老太太還救過恩候,這态度當即就變了,立即說道:“原來是救過恩候的,那是不是王家的親戚就不重要了,老人家,你且記住了,本王正是忠順親王,你拿着這玉佩,若是有事,盡管拿着它到忠順王府或者芮國公府,自然有人幫你。”

說着,忠順解下了腰間一玉佩,遞給了劉姥姥。劉姥姥一聽,趕緊跪地謝恩,這可是王爺賞賜的。

忠順讓劉姥姥起來之後,又埋怨的對賈赦道:“恩候也真是的,你若是直接說,這是救了你和祖母的恩人,我自然會好好的待人家。還整出什麽因果,什麽時候還學會了繞着圈兒說話?”

賈赦苦笑,他怎麽知道這劉姥姥和自己還有這麽一段緣分,只以為是書中,劉姥姥救巧姐兒的因果,直到看到那煙杆兒,這才想起來記憶裏的這段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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