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梁祝化蝶傳奇9

祝家不管是主人奴仆,全在心中白眼,連面相都看不準,還捉妖?這和尚必定是個酒囊飯袋。

只有單玉婷,額頭沁出了汗。

她生過一個兒子。

算起來是阿威和英臺的哥哥,準确說也不是生,是流掉了。當時和眼前這個死人互生情愫,年少無知闖過了界限,不想只一次,竟然懷上了。那時什麽都不懂,自己偷偷摸摸看了醫書才知曉了到底是怎麽回事,又羞又臊又怕,不敢跟任何人說,悄悄去山下買了一包紅花,煎了吃了,躲在後山之中硬生生流掉了那個孩子。

四個月大的小胎兒,血肉模糊的一團,是個男嬰,匆匆給埋了,又請了病假回家休養。後來祝家來提親,單家爹媽一口答應,準備嫁妝,半年後成了親,她就沒重回書院。這事兒除了天知地知她知,再沒人知道。

難道這死人當時就知道我懷了?好哇,為了你我名譽,我一個人把一切都扛了下來,你個死人臭和尚,沒去找你麻煩,你竟然還敢到我家門來鬧事。老娘現在兒女雙全、丈夫恩愛,你眼紅了嗎?

祝母惱羞成怒,臉色鐵青,硬邦邦道:“聖僧,你不是來捉妖的嗎?本夫人面相如何不用你管,你管管好你自己吧,別被妖精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大師父很感動,“多謝夫人關心,夫人如此盛情,小僧惶恐。”

太不要臉了!祝母猛地站起身:“誰盛情?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嘴巴這麽能說呢?你要找妖精,你找啊,你找!你要找不到,本夫人今天就當一回妖精,把你給活吃了!”

祝父眼皮一跳,連忙拉她,“夫人、夫人,馬公子在呢。”

大師父要的就是她這一句話,當下站起身來,道一句“叨擾”,喊了幾個院子的大管事來,問可有陌生人或是陌生的動物進了家門。

衆人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有。

大師父又道,把守門的也都給老衲喊來。

祝父皺眉“诶”了一聲,馬文才探身上前道:“大師父就是這樣,特別細心是吧?”

呼啦啦前後四個大門的仆役都來了,站得很直,一問,都搖頭。今天除了你們兩位,可沒別的外人進來。

大師父很尴尬,下不來臺了。還是年輕人腦子好,馬文才救了場,“把我們關在門外的那小孩呢?怎麽沒把他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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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個小孩兒,能幹嘛?他就代他家大人看一會兒。”

“啰嗦什麽,叫來叫來!”

小孩兒不多時被喊了來,這多人盯着,有些害怕,一五一十把從看門起看到什麽人都說了。說來說去,都是家裏認識的人,彼此也有人證。

祝父的怒火就快忍不住了。

大師父問:“小孩兒,你早上四更天就爬起來看門,不困嗎?”

小孩子也不會撒謊,撓撓腦袋道:“困。正好是公子出門去官衙那會兒,有些管事哥哥姐姐就從我看的偏門走,我都困得不行了,還要開啊關的,索性開了一會兒,有個老太婆差點跑了出去。”

“什麽老太婆?”

“我也不認識,佝偻着身子,裹着大衣服,不知道哪個院裏害了病的,估計想偷溜出去,都走在門口了,我正好醒了,看到她背影,連忙抓住了趕了回去。”

大師父一拍大腿,“就是她!娃娃,那老太婆不是要出門,她是為了要進門,故意裝作往外走。這只狐貍好狡猾,以為躲進了貴府上我們便不敢來搜查,可她萬萬想不到,我們與貴府可都是老熟人!快快,把祝家裏裏外外的老婆子全都請出來,一個不要留。”

不一會兒,會客廳裏站滿了老婆子,有的人不知道情況還奇怪,怎麽着,這是要選美納妾?怪害臊的。

“互相熟識的站到一起去,但凡有不認識的,就給提出來。”

不一會兒,婆子們三兩抱團,都站穩了,只有一個,看上去步履有些蹒跚,走到這邊不要,走到那邊不準。大師父箭步沖上去,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泰山壓頂般扣在那婆子頭上。

衆人皆驚,這和尚要打死人了!

祝父也驚,難道他也是世家出身?不然怎麽能随便殺人呢?

大家又怒又怕又好奇,聽得“嗷嗚——”一聲,似是野獸悲鳴,那婆子一身衣服像脫殼一樣落在地上。那和尚撥開衣服,從裏面抱出一只半死不活的狐貍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彼此看看,後怕不已。

這狐貍一身紅毛,嘴角淌血,只有半條尾巴是白的。大師父也不客氣,上手薅了一把白毛,疼得狐貍嗷嗷直叫。

“叫什麽叫,你害人性命,老衲不過拔去你幾根毛,讓你也知道知道疼。”

狐貍口吐人言:“和尚你不殺我?”

“你要死也可以成全。”說着手上還在薅,眼看着就禿了小半條尾巴。

“別別別,聖僧、大師、活菩薩饒命,你可別再揪了,老狐就剩半條命了。”這狐貍修煉一年尾巴上長一根白毛,往後越長越多,修煉一千年,才長一條白尾巴,大師父下手之後,這狐貍就剩二百年功力,只勉強能說出人話來。

又從狐貍額頭正中那一點白火毛中,撥拉出一根銀色的,也不管老狐如何掙紮,一把揪了,好好收下,道:“狐貍,你以後要做好事,不要做壞事,修煉了五六百年不容易,老衲憐你美貌,不殺你性命,你回去可別再做壞事,不然老衲就燒了你的這根靈臺針。”

狐貍落在地上,像人一樣作揖,磕了十來個頭,很虔誠,口道:“多謝大師繞我一命,小狐以後必定好好修煉,不再害人。”少了大一半的功力,又缺了半個內丹,本命靈臺還被人把控在手裏,這狐妖也算是知道被她把控的羊怪、婉娘是個什麽感受了。

“行了,快回去吧。”大師父拎起狐貍,往天邊奮力一扔,狐貍在空中還道謝呢。

“謝謝您嘞——”

祝父忍不住問道:“大師,這……她這以後要來祝家報複可怎麽辦?你為何不斬草除根呢?這種妖物不該憐憫,我聽馬賢侄說,她可還吃過倆丫鬟。”

“沒你家吃得多。”後面連當了縣令的梁山伯都敢打死,又何況賣.身在祝家的奴仆。“祝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祝英臺正因為自己的怪事心慌,見大師父真有幾分神奇的本領,連連點頭,帶他去了一處水上之所,屏退了丫鬟奴仆。

大師父有傷在身,也急着回去救那可憐的老馬,開門見山說到:“祝小姐,做男人感覺如何?”

祝英臺還想辯解,支吾了兩聲,最後垂頭喪氣趴在了桌上,說不出話來。

“好了,雖不知你如何變為男,但想來與那蘭草童子多少有些關系。那小童不像是千年修煉而成,也不知是不是哪裏的幽魂附在蘭草上成了精怪,他人呢?你把他喊出來,老衲還有事相求。”

“被……被我吃了。小童他自己跳到了我嘴裏,沒能吐出來。”

大師父很吃驚,捉了祝英臺的手腕一搭脈,脈搏只有一個,脈魂卻有兩個,一深一淺,一個身體裏住了兩個魂魄!

“想哭嗎孩子?任誰家大閨女突逢此禍,難免要哭兩聲。孩子別忍着,哭吧。”許是大師父難得聲色柔和,有溫暖人心的力量,祝英臺竟然真在他面前哭出聲來,眼淚滴滴答答順着臉龐往下掉。

大師父連忙從懷裏掏出小瓶子接了,接了小半瓶,湊着鼻子一聞,嗬,雖然味道淡了點,功力稍稍差了點,可這不就是靈藥蘭草童子淚嗎?

“哭吧哭吧,人生如泡影,我亦是行人,哭出來就好了。”大師父還給祝英臺撫背,接滿了一小瓶。

祝英臺也看到了小瓶子,不太明白大師父的用意,問:“眼淚水兒,你收着幹什麽?”

“靈丹妙藥,以後你山伯兄要是重症不治了,你就哭兩點淚花,給他吊命。別瞪大眼睛可憐兮兮看着老衲,天機不可洩露,你又不是女的。下面的話老衲只說一遍,小子你聽好了。

“男人你就安安心心當着,哪一天覺得當煩了或者不能再當了,就來找我,老衲幫你恢複女兒真身。記住了,派人去紅羅書院後山我那竹寮山屋的門口,挂一小白旗,老衲看到之後,便會趕來。

“好了好了,別哭喪着臉了,想想,你現在可真是男兒了,別的不說,出門去找梁山伯不是更方便了嗎?去吧。”大師父一臉鼓勵的笑容。

祝英臺深受感動,用力地點點頭,道:“大師,以前是英臺不懂事,對您多有偏見。英臺跟您認錯,還望諒解。”

哎啊,這麽乖老衲怎麽坑你!大師父心中勸自己堅定棒打鴛鴦的信念,一合手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必如此。”

告別了祝家,大師父與馬文才二人日夜兼程,快馬趕往鄞縣馬家。

馬家都快急瘋了,老爺快歸西了,大少爺遍尋不到,耿氏急得嘴裏長了三個口瘡,一聽到兒子回來了,連忙吩咐下去,遍開大門,讓兒子趕快騎馬進來。

一路縱馬狂奔,一直到了內院中方才勒馬下來,兩人風塵仆仆進了內室,老太太并幾位姨娘在一旁擦眼淚,等着馬老爺上氣不接下氣地立遺囑。屋內愁雲慘淡,衆人面色枯槁。

耿氏追進來問,“兒呀,你可找到了那幾味藥與藥引?”

馬文才差點瘋了,“娘,兒子不是只需找到藥引嗎?合着藥還沒到?”

老夫人連忙過來道:“文才你回來了就好,快去娶了祝家小姐回來沖喜。”

馬文才道了聲“祖母好”,又拿眼睛示意他娘:祖母就是個糊塗人,你怎麽也讓她摻和進來了。

耿氏更無奈,她不是兒子不是閨女,只是別人的兒媳婦,還能攔着他們母子親近不成?這老夫人還帶上了幾位姨娘過來,一群人坐在床邊上哭,耿氏心說,我都沒老夫人你這樣盼着你兒子死!

再看一眼床上的老馬公子,眼睛已經怄下去了,嘴巴微微開合,聽不到聲音,曾經給馬文才舉高高的手臂,枯瘦得如同朽木枝丫,整個人只剩最後一口氣,再多耽擱一刻,便陰陽相隔了。

馬文才“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道:“大師父,你救救我父。”

大師父連忙扶起他,道:“親兒,何必如此,盡管放心就好。”說着上前,伸手要救人,卻被幾位姨娘攔住了,一個個在老夫人面前都有了底氣,糾纏着問那句“親兒”是什麽意思?難道馬文才是耿氏與這大和尚生的?

馬文才解釋了一句,認的幹爹。

那幾位不依不饒,現在不說明白了,以後哪裏見得着去?況且老爺的遺囑也立好了,她們這些天時時在此伺候,老爺可感動了,給她們都安排了不少安身的銀子,可不像那耿氏,老爺病了還霸着家中掌事之權不放,裏裏外外地折騰。現在老爺就算病好了,也不可能像原來那樣龍精虎猛,可她們還年輕啊,沒準說通了老夫人,謀了放妾書,還能有個好前程。

“不行,你得給老夫人說清楚!”

“就是,咱馬家哪有随便認幹親的,不都得跟老太太商議了,長輩一起吃過飯嗎?”

“哼,莫不是……公子,妾身們算不得什麽人,可也要替老爺問明白了。”

馬文才長劍一抖,劍鞘滑出把這幾位推得堆倒在一邊,清出一條道來,眼巴巴看着大師父。大師父掏出一小瓷瓶,對準了老馬公子的嘴,咕咚咚全倒了進去。

老馬深吸一口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胳膊上的黑氣散了,眼睛也睜開了,顫巍巍喊了一句:“菩薩!”

大師父很滿意,點點頭。這樣樸實無華的誇獎,很好。

老馬公子只是回過了一口氣來,若沒有靈藥相救,遲早還是要完。可千年野人參好尋,百年瓦上苔難得,十年寒露水更是千金難求,如何去找得?

大師父對衆人道,後面這兩樣就交給老衲吧,老衲知道有一戶姓梁的人家,不缺這個。

衆人大喜。

馬文才道:“大師父,我陪你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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