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剛剛泡過牛奶浴的樂珊，皮膚狀态如她所願的細膩柔軟；再加上剛剛從水裏出來，身上還沾着水珠，又面對着一面沒有任何能借力的光滑瓷壁。

怎麽想都沒有爬上去的可能。

樂珊彎腰摸了摸瓷面，手指蹭過光滑的表面，發出“啵啵”的摩擦聲。

她猶豫了片刻，稍稍彎腰，小心翼翼地擡腳，往前邁了一步。相對于已經晾幹了的手掌，一直踩在水裏的腳丫子要更難在一片光滑中固定住。

不過水池底部的弧度比較小，樂珊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竟然還前進了一段距離。之後就難多了，越往上洗臉臺的弧度越陡，在靠近邊緣的地方，竟然看起來像是垂直的。

樂珊像是一個剛剛進化的、還不怎麽會走路的人類始祖一樣，先是弓着背慢慢挪動，後來雙手也按住水池，高高撅着屁股，用一種前進一步就倒退一些的速度，一點一點往上爬。

弧面的弧度越來越大，樂珊擡頭眯眼看了看水池的邊緣，想着自己的身長，深深吸一口氣，腳趾用力抵着腳下的瓷面固定身體，破釜沉舟般的奮力伸展身體，用力一趴——“啪”，她整個人一下子貼到了瓷面上，手指胡亂的抓了兩把，連洗臉池邊緣都沒有碰到，整個人就順着弧面、緩緩地滑了下去。

胸好痛。

展開手指想要按住瓷面穩定自己，但沒有任何東西給她借力，樂珊放棄了掙紮，任由自己往下滑……好像挨到水了。

她的腳掌埋進了洗臉池底部的水窪裏，緊接着是兩條腿，最終屁股卡在了玩具浴缸的底部，讓她沒有繼續下滑，也幸運的避免了喝自己洗澡水的處境。

剛剛的一番掙紮已經耗費了大量體力，樂珊連手指頭都不想再動一下了。她側轉臉，保持着這個伸懶腰的姿勢。

靜一靜。

客廳的姜未一邊看書一邊陪大毛玩，他看了一眼時間，覺得樂珊應該還沒有洗完吧。忍不住想到水會不會涼得很快，樂珊會不會不小心踩開水塞，一下子滑進下水道裏。想到這裏，他看了洗手間的門一眼。應該沒那麽倒黴吧，突然變這麽小就夠倒黴了，還會更倒黴嗎？

姜未胡亂想着，設身處地的思考了一下樂珊的處境，突然意識到，她該怎麽爬到洗臉池的臺面上給他打電話呢？

姜未一下子站起來，走到洗手間門口。

他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滿腦子都是樂珊泡在冷透了的洗澡水裏等他救援的畫面，終于決定拉開門看一眼。

他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樂珊伸直胳膊貼在洗臉池池壁的樣子。由于洗臉池裏的浴缸擋住他的視線，正好只能看到樂珊的後背。濕漉漉的長發緊貼着肩膀的皮膚，浸進水裏的那部分則悠然的浮着。

就像是電影裏發生海難後被沖到海邊的女主角。

緩過一口氣的樂珊本來掙紮着想要起來，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的動作立馬定格，甚至撅着屁股往後縮了縮。

于是姜未看到玩具浴缸被樂珊頂得晃動了一下，裏面的水濺了出來。

“啪。”門關上了。

樂珊扭頭看一眼，沒見到姜未的人。立馬掙紮着爬起來，腳底太滑她打了個趔趄，緊緊抓住玩具浴缸的邊緣，連跳帶爬地翻了進去。抱着膝蓋縮成一團，盡力把自己整個人都泡在乳色的水裏。心中不禁狠狠稱贊了自己一番：多麽有先見之明，如果這是清水，我該縮成什麽樣的姿勢呢——大概需要捂住自己的臉吧。

姜未再進來的時候，樂珊已經把自己妥當的安置好，只等姜未把她和玩具浴缸一起救出洗臉池。

姜未托着玩具浴缸，把它放在了洗臉臺上，看了看臺面上的手機、幹淨毛巾還有新衣服，最後又看了一眼樂珊。

她直視着前方，圓潤的肩頭露出水面，不知道是泡澡泡得還是有些害羞，姜未竟然覺得她白皙的皮膚上還微微透着粉色，尤其是臉頰，紅撲撲的。

樂珊緩慢的低下腦袋，好像動作慢些就不會被察覺到一樣，小半張臉都沉到水裏沒過了鼻子。

水裏的樂珊出了一口氣，一連串泡泡翻上了水面。

姜未把浴缸放好，再一次走出洗手間。

樂珊翻出浴缸，立馬撲在柔軟的毛巾上。她抱着毛巾的一角，在上面打個滾兒，把自己裹進去，開始在裏面蹭來蹭去。

等她擦幹自己，穿上新的小裙子。感覺自己立馬從赤條條變得有尊嚴起來，已經無懼再一次面對姜未了。

姜未把樂珊放到了自己床上，讓她玩手機，自己去收拾剛剛被糟蹋過得洗手臺。等他收拾妥當，回到自己卧室，準備洗澡睡覺，看到趴在床上玩手機的樂珊突然坐了起來。

樂珊一臉“天呀，怎麽辦”的瞪着姜未。

姜未一臉迷惘的回看着樂珊。

最終姜未不敵樂珊，首先停止了這場無聲的交流：“怎麽了？”

樂珊站起來，指着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着微信的界面：“我都忘了，明天約好了一個買家，面交娃衣。”

不用樂珊去分辨姜未臉上的表情，她也能猜到姜未要說什麽。事實上，一句“不去”已經頂出姜未的喉嚨，被他壓在舌根底下。

“剛剛那個妹子告訴了我見面的地方，不過我還是告訴她，我有點事情不能去了。”樂珊委委屈屈地說。

只差在臉上明晃晃地寫上“我好難過，我的信譽破産了”的字樣，白紙黑字貼在腦門上，讓姜未一眼看出她內心的渴望。

“在哪兒見面？”姜未沒忍住，像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樂珊一下子擡起腦袋，一雙眼睛幾乎要射出期待而乞求的光線來。她高高擡着下巴，因為用力，嘴巴繃出一個向下彎的弧度。

“不遠，就在安吉路。”樂珊伸手比劃了一下，似乎像是在指那條路的方位，但是因為縮小，本身就不怎麽樣的方向感更是混亂起來。

姜未想了一下，确實不遠，于是說道：“如果只是放下東西就走，我可以幫這個忙。”

“姜未你真是個天使！”樂珊恨不得給姜未一個熱情的擁抱，“因為之前趕發貨已經推過一次了，實在不好意思再爽約了。”樂珊解釋道，“如果一開始就說好同城快遞就好了，面交也是想順便面基，交流一下愛好什麽的。”說道這裏，她誇張地嘆氣，“結果變成這樣。”

姜未看着樂珊在床上長籲短嘆的，最後又扭轉屁股在手機屏幕上戳戳戳了，于是自行進了浴室。

等姜未洗澡出來，樂珊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剛剛用來擦身體的毛巾被她堆到一起，墊在腦袋底下，有一角被拽過來，搭在肚子上。

雖然聽不到樂珊的呼吸聲，但看她有節奏起伏着的肚子，也能看出她睡得很香。

也是，人生突然出現這麽匪夷所思的事情，再粗的神經也應該會覺得累。但姜未想想，如果自己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發愁的睡不着覺。不得不再次感嘆一下樂珊超強的接受能力。

正想着，睡夢中的樂珊皺皺眉頭，雙手扯着蓋在身上的毛巾，給自己扇了幾下。也許沒有感受到涼爽，她嘟着嘴，甩開了手裏的毛巾，翻滾起來。滾出了毛巾覆蓋的範圍，趴到一片更涼快的地方，蹭着床單，滿意的咂咂嘴。

姜未擦擦自己的頭發，又伸手摸摸樂珊的腦袋，他小心地将手指埋進樂珊的發間，感受她頭發的濕潤程度。

比他想象的要幹的多。姜未把自己的毛巾丢到一邊，小心地把手掌蹭到樂珊身體下面，把她托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枕頭旁邊。

玩具套盒裏的枕頭，還有一塊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手帕，組成了樂珊臨時的床鋪。

姜未也考慮過樂珊晚上睡哪裏，是不是該把她放在次卧，或者直接放在飄窗上的玩具房裏。

不過最終還是決定把她放在自己的枕頭旁邊，不然總覺樂珊會作死。離自己近點，既能夠保障樂珊的人身安全，也能使自己的心髒負擔小一點。

床頭燈的光線柔軟溫和，姜未把那本有小半個樂珊那麽厚的書抱上床，看完計劃的章節，準備關燈的時候，扭頭看了一眼樂珊。

她側身睡着，正好和現在的姜未面對面。

細小的眉頭舒展着，嘴唇微微撅着，一只手搭在腰間，合着呼吸的頻率，有節奏的細微的起伏着。

姜未瞬間懂了，為什麽有句話是“睡着了像個天使一樣，如果能一直睡着就好了”。

恭喜姜未，似乎提前體會到了為人父為人母的辛酸和滿足。

也許樂珊睡着的樣子太安靜可愛，或者說安靜可欺了，姜未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樂珊的臉蛋。

觸感軟乎乎的，可能縮小後皮膚更細膩柔軟了，好像戳到一塊嫩豆腐，只要一用力就會揉碎。

樂珊蹙蹙眉毛，嘴裏發出細微的嘟囔聲，她晃了晃腦袋，避開姜未的手指。

姜未像是惡趣味被激發出來一樣，一被避開，又緊跟着按上。

睡夢中的樂珊也擡起胳膊，按住了姜未的手指。她的力氣對于他來說，比羽毛還要輕，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姜未剛準備要抖抖手指甩開她，樂珊又動了一下。

她挪挪身體，按着姜未手指的胳膊伸展、抱住手指，另一條胳膊也抱過來，兩手合力摟住。臉蛋貼近，下意識的蹭蹭。

樂珊雙臂都摟着姜未的手指，上半身也緊緊貼着姜未的皮膚，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兩條腿也欺上來，環了上去。

像是緊緊依附着桉樹的考拉。

過了好一陣，姜未才緩慢地動了一下手指，樂珊一甩手，整個人朝另一個方向滾了過去。

姜未躺好，直視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

而樂珊這一覺睡得其實不怎麽好，她夢到自己被姜未吃了。

他提起縮小後的自己，一口就塞進嘴裏，連嚼都沒有嚼就囫囵咽下去。她咕嚕嚕撞過柔軟的食道，一下子栽進姜未的胃裏，臉朝下，不知道什麽粘噠噠沾了她一臉。

樂珊恍惚之中睜開眼睛，真的看到一張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