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裏有毒
蕭羽彥吃痛地想要抽回手,卻沒有成功。
忽然,祁墨聽到了一聲冷笑:“我又不傻。這酒我也要喝,我只不過是讓阿弦把藥下在了你的碗裏。”朦胧中,祁墨看到了一張湊得很近的臉,修長的睫毛似乎要撲在他臉上。一只手在他的臉上摸了一把:“小模樣可真俊。”
祁墨咬着牙,想要砍掉這可惡的家夥的手,最終卻只是無力地倒了下去。
蕭羽彥叉腰大笑了起來:“小樣兒,還跟老子鬥。你太嫩了!”
沁弦心有餘悸地湊上前來,推了推祁墨。确定他是真的暈過去了,這才抹了把汗,翹起了大拇指:“還是陛下足智多謀,奴才自愧不如。不過……現在要拿這小子怎麽辦?”
“小墨墨真是只小野貓,寡人現在當然是要剪斷他的利爪了。”蕭羽彥提高了聲音,“小十七——”
一直靜默地守在高出的黑影翩然而落,像是一片輕塵。
“主人有何吩咐?”
蕭羽彥指了指已經暈倒的祁墨:“方才就是他打傷的你,寡人給你報仇的機會。”蕭羽彥正要讓開身,忽然又補了一句,“不準打臉。”
但十七依舊是一動不動地單膝跪地,剛毅的輪廓不帶分毫波動:“屬下與他并無仇怨。”
“可……可他傷了你啊。寡人雖然看中了他,但他也不能傷寡人的人!”
十七沒有說話,良久才道:“屬下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主人。其他都與我無關。”
蕭羽彥長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十七的頭:“乖。要是朝中大臣也都似你這般,寡人該有多省心。你這麽忠心耿耿,寡人以後不會虧待你的!不過眼下——”蕭羽彥回頭看了眼正昏迷着的祁墨,“你先替寡人将他捆起來,寡人要與他挑燈夜談國家大事。”
十七看了眼一動不動的祁墨,不知道蕭羽彥要怎麽跟這個人挑燈夜談。
他麻利地将祁墨捆得結實了,然後把人放在了床上,便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沁弦也直覺地關上了門。
人一走,蕭羽彥立刻一個餓虎撲食,捏着昏迷中的祁墨的下巴:“小野貓,寡人還不信治不了你了。先讓寡人瞧瞧你長什麽模樣?”說完便伸手揭開了祁墨的面具。
看到祁墨的真面目那一剎那,蕭羽彥僵住了。
果然是眉目如畫,仿若是谪仙下凡。從眉宇到鼻子到雙唇,每一處都如此完美。這一張蕭羽彥曾經朝思暮想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了眼前。
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雲洛公主的兄長,齊國的公子頃白!
蕭羽彥在稷下學宮曾與他同窗數年。彼時,公子頃白和他的妹妹雲洛公主一同求學。兄妹倆年歲雖然不大,但光憑相貌已然是鶴立雞群。
而後的六藝課上,更是樣樣精通,學宮的博士們時時贊不絕口。同樣是十幾歲的年紀公子頃白卻已經以智計聞名五國。是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裏人。加上齊國強盛,就連周天子也要給上幾分薄面。所以人人都争相與他交好。
但那時候,蕭羽彥只是個小胖子。黎國在五國之中也并不算強盛,所以蕭羽彥只敢偷偷地思慕着他,從來不敢近前。同窗數年,兩人說過的話也寥寥無幾。
盡管蕭羽彥當時和雲洛公主交好,但也很少與公子頃白有所交集。
蕭羽彥只知道,公子頃白喜歡在學宮的幽篁館撫琴,喜歡在清晨時分執一卷書背誦,喜歡在奔馬之上連中靶心。但蕭羽彥也只是遙遠地看着,這份心思連雲洛也不曾告訴過。
可如今,他就在眼前,一動不動。蕭羽彥可以輕易地觸碰到他的眉毛,他的鼻子,和……他的雙唇。可臨到眼前,蕭羽彥卻還是不敢。生怕這輕輕的觸摸,都會玷污他的光華。
蕭羽彥只是癡癡地望着公子頃白,良久才起身走到門邊,輕輕拉開了門。
沁弦正打着瞌睡,一聽到響動立刻站了起來:“陛下有何吩咐麽?”
蕭羽彥嘆了口氣:“寡人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沁弦瞥了眼蕭羽彥身後昏睡中的男子,不明白為什麽陛下會在美人當前的時候,忽然收了性子。
“阿弦,你說寡人這個國君當的,是不是得不償失?勉強要拿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不是就要失去很多?”蕭羽彥負手望着月亮,幽幽地嘆了口氣。
沁弦看着陛下心情低落,也跟着難過起來。一國之君,看似享盡人間富貴,其實背後嘗了多少的苦頭,也只有陛下自己才知道。
這一晚,蕭羽彥打了一夜的地鋪。清晨醒來的時候,卻是被一陣叫罵聲吵醒。
“言玉霄。你這奸險之徒,快将我放開!否則——”
蕭羽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嘟嚷道:“嚷嚷什麽?擾人清夢。”
公子頃白此刻正坐在床上,臉上的面具完好地戴着。他似乎已經試過十七的捆綁手法,知道越掙紮越緊,便只是一動不動地坐着。
蕭羽彥伸了個懶腰,喚來了沁弦:“小弦子,這人怎麽那麽吵啊?給我把他嘴堵上!”
沁弦立刻從袖中取出一塊布來,塞進了公子頃白的嘴裏。他怒目瞪着蕭羽彥,對方卻笑盈盈地攀了過來,捏了捏他的下巴:“喲喲喲,這含嗔帶怨的,可真是我見猶憐。你放心,等我今兒個出去玩兒得開心了。今晚回來就帶你回家。以後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公子頃白哪裏受過這等屈辱,重重撞在了蕭羽彥的額頭上。蕭羽彥吃痛地退後了一步,揉着額頭直跳腳:“我不跟你計較!回頭老子有的是手段,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沁弦忙上前來,扶住了蕭羽彥:“主子您別生氣,讓十七看着他。他跑不了。”
“也是。”蕭羽彥喚來了十七,讓他看着公子頃白,便帶着沁弦繼續游玩去了。
蕭羽彥難得出宮一次,雖然得了個美人,但總不能平白這麽早回去。何況大白天也不好鑽狗洞。只是這一路上,平日裏新鮮有趣的事物,在蕭羽彥的眼裏忽然有些索然無味。
就連以前愛吃的糖葫蘆也莫名酸澀起來。蕭羽彥有些奇怪,公子頃白為什麽會來黎國?
他雖然不是世子,但也是五國四公子之一,府中食客衆多。齊國的王世子雖然是當之無愧的嫡長子,但齊國百姓的心似乎更向着公子頃白。
這些年,蕭羽彥也曾留意過公子頃白的動向。此前,他在齊國境內實施了許多變法,不少頗有成效,深得齊王的重用。但這兩年,王世子的風頭卻漸漸蓋過了他。齊王似乎也意識到兩位世子之間存在的隐患,開始疏遠公子頃白,而将更多的機會給了王世子。
只是王世子實在平庸,樣樣都不如公子頃白。
可他怎麽也不至于要孤身一人前來黎國王都,莫非——蕭羽彥忽然想起來了,雲洛公主不是要嫁過來了麽?難道他是為了此事而來?
想到這裏,蕭羽彥決定回去的時候問問他。于是蕭羽彥一路走着,一路神色恍惚地順手拿了很多東西。沁弦只好一路跟着不停地結賬,然後抱着東西緊跟在蕭羽彥的身後。
生怕慢一步,黎國的國君就會因為買了百姓的東西不付賬,而被人毒打一頓。
蕭羽彥買了一堆東西回去,最後挑了兩塊白糖糕,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裏準備帶給公子頃白。此前雲洛公主曾經說過,她哥哥最愛吃白糖糕。他時常會帶她出宮游玩,每一次都要吃這個東西。
回到客棧,蕭羽彥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立刻就能見到公子頃白。沁弦在前面推開了門,将所有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放下。
蕭羽彥快步走到了床邊,只見公子頃白正躺在床上。嘴裏還塞着那塊布。眼見着繩索綁的越發緊了,可見公子頃白也是掙紮過。蕭羽彥頗有些心疼。
“小美人兒,你看看你,掙紮得這麽厲害。最後還是自己吃苦頭。不過大爺我也是憐香惜玉的,給你帶了點晚飯。你看——”蕭羽彥說着一邊拽下公子頃白口中的布,一邊就要取出白糖糕。
忽然,眼前一直安安靜靜的美男子猛地起身,一只手準确地捏住了蕭羽彥的喉嚨,向後壓在了床上。
蕭羽彥被掐住了脖子,只覺得呼吸困難,話都說不出來。沁弦驚叫了起來:“你——你放開陛下——十七!快來護駕——”
公子頃白冷哼了一聲:“那個十七,現在正在衣櫃裏呢,恐怕聽不到你的呼救。”
沁弦慌忙大步走到了衣櫃前,拉開了兩扇門。十七一個翻滾落在了地上,雙眼緊閉。蕭羽彥眼角的餘光瞥見了十七,頓時心頭火起,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殺了他?!”
公子頃白冷笑:“我是想殺了他。但一條狗,還不配死在我的劍下!”他眯了眯眼睛,緊盯着蕭羽彥,“但是你,我今天要讓你嘗嘗自己種下的苦果。”
他說着抽出了一把匕首。公子頃白卻并不急着殺蕭羽彥,而是晃了晃那把寒光閃閃的金錯刀。
蕭羽彥是認得這把金錯刀的,當年公子頃白一直佩戴着它,從不離身。蕭羽彥曾經癡迷地想過,如果自己就是這把刀該有多好。可事到如今,自己卻要死在這刀下了。
沁弦驚叫着撲了過來,被公子頃白一掌打了出去,倒在地上暈了過去。公子頃白按着蕭羽彥,仿佛是要故意折磨人,匕首緩慢往下移動。
蕭羽彥又氣又急,語無倫次叫道:“穆頃白,你不能殺我——”
公子頃白的手一頓,錯愕地看着蕭羽彥:“你……你為何會知道我的名字?”
蕭羽彥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因為……咳咳……因為我是……咳咳……黎國的國君。”
“蕭羽彥?!”公子頃白微微俯下身,仔細打量着身下這個人。良久,他的神色終于緩和了下來:“果真是你。你何時變得這麽瘦了,我竟沒認出來。”
蕭羽彥喘過氣來,幹笑道:“是啊。好久不見了。我……我這不是想跟你開個玩笑麽。”
公子頃白忽然冷笑了一聲:“原來你早就認出我來了,還要那般折辱我。”他晃了晃手中的匕首,“我可聽說你的後宮美人如雲,可百聞不如一見。沒想到你竟荒唐到了連男子都要輕薄的地步,我妹妹怎能嫁給你這種人!不如,我先替她除了一些後顧之憂——”
他說完撥開了蕭羽彥的袍子,伸手去扯下面的褲子。蕭羽彥頓時反應過來,原來他根本沒打算殺人。而是要切掉小蕭羽彥。
“你——你不能這麽做——否則雲洛嫁過來,就是守活寡!”蕭羽彥慌忙伸手去遮擋。
“我寧願她守活寡,也不願見她被你這種人糟蹋!”
這句話刺痛了蕭羽彥:“我這種人?我哪種人?穆頃白,我警告你,你現在是在黎國的地界。要麽你殺了我,要麽我回宮之後,必定會派人将你抓回來,百般羞辱!”
公子頃白晃了晃手裏明亮的刀子:“哦?你都不能人道了,還怎麽折辱我?”
“你想試試我的手段麽?”蕭羽彥嘴角牽起了一絲冷笑。
公子頃白眯起眼睛看着蕭羽彥。從前這個不起眼的小胖子,如今瘦下來倒是清秀了許多。以前沒發現,但現在看,卻有點……太過陰柔……